相較于場中他人的眼中遇到好詩的詫異與欣喜,姜海和宋豫的表情就顯得很是難堪。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宋豫始終無法將這首詩和那一首“天上星多月亮少,看帖的多回帖少。看帖回帖都是愛,問聲網(wǎng)友大家好。”放到一起。
漸漸地,宋豫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癲狂,正要繼續(xù)為難林安,卻被身后一雙大手給拉住。
宋立面色鐵青,低聲怒道:“逆子,還嫌不夠丟人嗎,給我坐回去!”
“爹,我······”
“我什么我,再不回去你以后就不用回去了!”
從未見過自己親爹臉上出現(xiàn)那樣的怒色,宋豫要與林安一決雌雄的底氣一下子就泄的一干二凈,耷拉著腦袋離開。
“林公子,犬子失禮,萬望海涵。”
宋立向林安拱手致歉道。
名聲雖不及他父親大儒宋子義,可是宋立在文壇卻也是有些名氣。
如今宋立主動道歉,林安也就不打算追究什么了,同樣回了一禮,淡然道:“沒事。”
人家親爹都這么道歉了,只要以后宋豫不再來惹他,他和宋豫之間的恩怨大抵是要一筆勾銷了。
“妹婿,我覺得你的那首詠月詞更佳,要不你把那首詩也念出來給大家聽一聽吧。”
沒想到林安竟然真的隨口說出了一首令李學(xué)正都拍案叫好的詩來,姜海臉色極其難看,不過即便是有這首詩,姜海依舊不肯放棄打壓林安的機會。
在姜海看來,即便是林安有這首西湖詩,只要他再把那首什么星星啊月亮啊什么的那首詩給念出來,照樣會丟臉。
林安笑著走近姜海,低聲問道:“大哥你是說那首‘天上星多月亮少,看帖的多回帖少。看帖回帖都是愛,問聲網(wǎng)友大家好。’嗎?”
“啊,對對對!”姜海點著頭。又故意將聲調(diào)提高到很大,足以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能聽到,重復(fù)道:
“就是這首,‘天上星多月亮少,看帖的多回帖少。看帖回帖都是愛,問聲網(wǎng)友大家好。’”
“噗嗤!”
一人沒忍住,笑了出來,其余眾人也是面露詫異之色。
“這首詩,真的也是林公子作的嗎?”
“這二首詩······我真的很難把作者聯(lián)系在一起啊。”
“這是詩嗎?簡直是狗屁不通!”
“如此看來,那一首西湖詩怕也不是林公子所作啊。”
“難不成是他買的?”
“想來倒也合理,一個甘愿入贅商賈之家的讀書人,能有什么本事,看來這詩估計也是姜家花銀子買來的吧?”
李謙聞言也是臉色一變,一杯酒剛端起來就愣住了。
······
“大哥,你不要太過分了!”
姜婉的眼中閃過一絲怒色,同為姜家人,可是姜海今日卻是一直咄咄逼人,饒是姜婉性子不喜爭斗,也起了怒意。
感受到眾人或嘲諷或看熱鬧的目光落到自己的身上,林安笑了笑,表情之中不見一絲的慌張失措。反而是露出了一絲疑惑。
“啊?這詩是大哥寫的嗎?”
林安臉上的那一絲疑惑很快就轉(zhuǎn)變?yōu)橐还删磁逯猓按蟾缒愀矣谥币曌约旱娜秉c,把這首詩公之于眾來鞭策自己,我誠不如你啊,大哥你真是有上古先賢之風(fēng)啊!”
“你,你胡說,這明明是你寫的,干我何事?”
“我,我什么時候?qū)戇^這首詩?”林安臉上疑惑之色愈濃。
“你莫要狡辯,這是那日我聽你親口說出來的,宋豫他可以作證!”
“可是他剛才走了啊。”
“我,我······”
姜海有些慌了,林安之前寫了一首西湖詩獲得了李謙的贊賞,所以這首打油詩要是這么糾纏下去的話,自己拿出來的這個屎盆子很有可能就會扣到了自己的頭上。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fēng)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zhuǎn)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yīng)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林安聲音清朗,在場的所有人都能聽得清楚。他一口氣念完,之后,全場俱靜。
“娘子,我們回家。”
林安面露痛苦之色,眉頭也擰在了一起,拉起姜婉的柔荑玉手匆匆下了樓。
自從吃了桌上的那一塊桂花糕之后林安就覺得肚子有些不舒服,現(xiàn)在又突然疼了起來。
該死的明月樓,黑心商家,還朝廷辦的!
啊呸!
林安走后,水調(diào)歌頭的震撼經(jīng)過一小會兒的沉寂之后突然爆發(fā)。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李謙心中默念著這句,竟是情不自禁的端起酒杯來邀月共飲。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一人念著,不禁喃喃道:“那天上宮闕又是何番場景?”
“欲上天宮,又恐高寒,這就是此子入贅商家的原因嗎?”
孫沔的眼底略過一絲異樣的神色,不過這一絲對林安才氣的欣賞很好的被孫沔掩藏。
“······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好詩!妙極!”
李謙再次拍案而起,紅光滿面。忍不住沖到那放著筆墨紙硯的桌邊,拿起筆飛速的將那首水調(diào)歌頭寫了下來。
眾人沉浸在詞中的意境之內(nèi),而奮筆疾書完之后的李謙望著林安早就消失了的方向,神色復(fù)雜。
此子大才啊,短短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里竟然連作兩首,還竟是一首蓋過一首。
如此才子,怎么能入贅商賈?
不行,如此人才決計不能埋沒在我李謙這里!我得趕快回去給岳父大人寫封信過去。
心念及此,李謙朝著李昂和孫沔拱了拱手,道:“二位大人,下官忽然想起家中還有些事情,先告辭了。”
“李學(xué)正這就要走?”李昂看了李謙一眼,面色中隱隱透著不悅,畢竟這場詩會可是以為他李昂接風(fēng)洗塵的名義辦的。
前面走了一個贅婿林安已經(jīng)讓他很沒面子了,要是李謙這位同僚官員也半場離席的話,那今日他的臉算是丟大了。
李昂的話語中一絲道不清說不明的意味隨著酒吐了出來,讓在場的杭州官員聞之心中微微一凜。
一向慣于和稀泥的孫知州此時卻也緘默不言,目光游離。
李昂這個轉(zhuǎn)運副使被下了面子,心情不好,語氣自然很沖,但是后臺很硬的李學(xué)正又豈是那么好說話的。
萬言萬當不如一默,既然兩邊都惹不起,孫知州自然覺得做縮頭烏龜好一些。
“家中有事,李大人見諒。”
心中對林安起了愛才之心,李學(xué)正自然對為難林安的李昂沒什么好感,如今就連簡單的說出些有什么事的措辭都也不愿,擺明了就是在與李昂針鋒相對。
砰!
李昂的酒杯被重重地放下,一雙眼睛怒視著李學(xué)正這位比自己低了不知道多少級的從八品州學(xué)正,卻也是有怒也不敢出,沒辦法,李學(xué)正背靠大樹好乘涼。
李謙走后,原本熱鬧的場面開始變得很詭異起來,一些癡醉詩詞的人如今在一次詩會上便得見兩首好詩詞,自是神色激動,忍不住要想放聲高歌,但是一想到還有一位臉比鍋底還黑轉(zhuǎn)運副使李大人,只能深深止住了這種想法。
一些打定了主意想要抱上李昂這條大腿的學(xué)子則是憤憤不平,嘴里說著什么“買詩可恥”之類的話來。
而攪起這番風(fēng)云的姜海此時正木木地僵在原地不知所措,那瞪大的眼中滿是難以置信的神色。
今夜過后,無論林安的風(fēng)評如何,反正他姜海鐵定是那首“天上星多月亮少,看帖的多回帖少。看帖回帖都是愛,問聲網(wǎng)友大家好”的作者了······
雖然蘇軾的這首詩是中秋寫的,但是林安覺得你八月十五是十五,我三月十五就不算十五了?
君不見,抬頭看,十五月亮一樣圓。
“相公,你怎么了?”
被林安拉著手,姜婉面色微紅的問道。
“三爺,快回家!”
林安來不及和姜婉解釋,如今只想著快點回去解決某些急需解決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