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刺鼻的消毒水味傳入南宮亓的鼻子,耳邊“滴——滴——滴”的聲音一直響不停,吵得他看著好像眼前的女孩越走越遠一樣,任憑他怎么喊怎么追,都追不上冷致的背影。
“先生?先生你醒了?”
南宮亓迷迷糊糊睜開眼,眼前一堆醫(yī)生護士站在他周圍看著,一位男醫(yī)生上前翻動著他的眼皮檢查。
檢查完后,醫(yī)生們退出了病房,門外兩個老人見醫(yī)生出來急忙迎了上去。
“恭喜南宮先生和夫人,病人已經(jīng)醒了。不過他患有重度抑郁,在心理和生理上造成了很大的傷害,我們也只能提供藥物維持,要是痊愈的話還需要看病人自己的情況?!?
另一邊,部隊里正被訓練的楚可可,被告知有家屬探望,便走向了門衛(wèi),她也好奇會是誰來探望自己,家屬的話父親也并沒有告知過她。
直到她看見蘇依娜,也是震驚地不知所以,蘇依娜為何會來部隊找她?
“依娜姐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這一聲姐姐,仿佛是冷致在叫自己一般,蘇依娜瞬間淚水再次涌入了眼眶。
“可可,小致……死了?!?
什么?楚可可仿佛以為自己幻聽了蘇依娜的話,可看著蘇依娜傷心的樣子,楚可可不敢相信她所聽到的內(nèi)容。
“小致去世之前,一直放不下和你的友情就這樣斷了,作為姐姐我今天來就是跟你解釋你的母親和席府的事情,也好讓小致在天之靈安心……”
十幾分鐘后,聽完蘇依娜的解釋,楚可可瞳孔震驚,遲遲沒反應(yīng)過來說話。
“對不起小致去世一個月了才來和你說,不過在我們心中,小致一直都在,我們從未當她離開過。可可,能和你把誤會解開,一直都是小致的心愿,不奢求你能原諒席府,但希望你不要再怪罪小致了,好嗎?”
夜晚解放后,楚可可一個人走在訓練場上,想起白天蘇依娜說的話,心中像是壓了幾百斤的石頭一樣。
“冷致,你個笨蛋!”
也許是許久沒有釋放壓力,楚可可對著空氣大喊了出來,傷心的淚水不停地流了出來,“誰允許你死了?你都還沒有來和我好好解釋,我都還沒有原諒你,你怎么就說走就走了?你想我原諒你,你得活著才行啊,你知不知道你個笨蛋!”
楚可可萬萬沒想到幾個月前她們還是最要好的朋友,一起說說笑笑,一起吃飯逛街,可是一個暑假她們就天各一方了。
如果有選擇能回到從前,她絕對不會離開冷致了,一定會和她一起好好查清楚當初的真相,也不會讓冷致孤身一人了。可是時間不會重來,就像冷致不會死而復(fù)生一樣。
見完楚可可,蘇依娜第二日又來了監(jiān)獄,分別見了劉世琴,席故初以及蘇家夫婦。
雖然劉世琴頂替了自己的位置,做了不少壞事,但蘇依娜也不是個太絕情的人,答應(yīng)了她會照顧她的親生母親,并給她的哥哥安排了工作。
得到蘇依娜這樣的幫助,劉世琴也是不知怎么感謝她,只能服從法律的管理,希望盡早出來重新做人,照顧母親和哥哥。
面對席故初,蘇依娜也只能將三叔想說的話原封不動告訴了她。
“三叔說,這輩子他最對不起的人就是你,如果時間可以重來,他絕對不會答應(yīng)陪你去游樂園玩,和你的親生父母相遇。但是他也讓我轉(zhuǎn)告你,當初把你還給你的原生家庭,是你的原生家庭用命來逼迫爺爺?shù)?,并不是爺爺不想要你,這是三叔給的答案。爺爺在生前,都還經(jīng)常念叨能再見著你,可是沒想到你會因為一些流言蜚語而來傷害你在席府的親人。席故初,這是爺爺給你取的名字,故字是因為在爺爺心里,你和三叔父親一樣重要,都是他的孩子,所以都是故字輩,初字是希望你做人做事不忘初心,也希望你能一直和最初到席府時那樣單純。姑姑,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這樣叫你,對于我父親和妹妹的死,席府永遠都不會原諒你,這是我最后代表席府向你說的話。”
聽著電話筒里,席故初后悔愧疚的道歉,一想到父親被一槍致命的監(jiān)控視頻,和妹妹從海崖上迫不得已跳下去,蘇依娜并沒有心軟,也并不接受席故初的道歉,她知道只有這樣做才能對得起遠在天上的爺爺父親和妹妹。
見完席故初后,蘇依娜坐在原地等著警察帶來了蘇家夫婦。
“我答應(yīng)你們,會好好照顧夢星,我準備送她出國留學,也是為了她好,畢竟在寧城,除了我沒有人再愿意幫她了?!?
也許蘇依娜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己對蘇家居然還是有感情的,在看見蘇家夫婦滄桑的背影時,心中還是一陣酸澀。
畢竟蘇家夫婦罪不至死,如果表現(xiàn)好點總能出來,好好做普通人家,也是很好的。
回到席府后,蘇依娜將名字改回了原本的席以檬,她的家也終于回來了,只是唯一不足的是,她的妹妹永遠回不來了。
……
一年后,C國的南海海邊,一個女人坐在礁石上,一雙星辰般的眼睛望著這黃昏將至平靜的海面,眼里參雜著太多說不清的憂郁。
“小南,”身后一個相貌清秀,身材修長,頭發(fā)黑得純粹的青年男人雙手插著褲兜笑著走了過來,“你這每天都在這里看什么?”
“沒什么,只是很好奇這海的對面,是一個什么樣的城市。”
“聽說這片海的對面剛好是A國的寧城,寧城的北海和我們這里的南海是同一片海。好奇的話可以過去看看,反正坐船幾個小時就到了,我也可以陪你去?!?
聽著江然的話,席南只是淡然一笑,“不用了,最近思禾生病我得照看她,謝謝你的好意。”
看著席南站起來轉(zhuǎn)身就要走,江然有些著急忙問道,“小南,你就真的不考慮給思禾找一位父親嗎?她現(xiàn)在雖然才一歲,但她長大了你要怎么應(yīng)付她?”
“我會如實回答她?!?
席南背對著江然說完話,直接沒有回頭走向了公寓。
她知道,自從一年前來到這里開始,從認識江然到熟悉,她漸漸明白了江然對她的心思,不過席南并沒有回應(yīng),一直以女兒為借口拒絕,與江然保持著距離。
但到底為什么,席南自己也不清楚,她心中仿佛一直在等一個人,這一年來總是會出現(xiàn)在夢中,可每次醒來后卻想不起來那到底是誰,長什么樣子,但她清楚地知道那個人不是江然。
席南回想著一年前自己從C國的醫(yī)院醒來,就失憶了,在C國全國找遍了都沒有找到任何親人,誰也不知道她是誰,也只能從手腕手鐲上的一個席字判斷著自己的姓氏。
這里的老板娘曾說過,她以前來過這里,是和她男朋友來的,還講過當時是她生了男朋友的氣,男朋友來找她跟她道歉,最后在這里待了兩三天便離開了,不過至于他們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老板娘卻想不起來,連入住過的登記也被清除了,可是她卻怎么都想不起來,也是從老板娘口中知道她的男朋友姓南,所以才給自己取了名字叫席南。
回到公寓,席南看著小床里還在熟睡的女兒,心中的不安也安穩(wěn)了許多。
第二天清晨,席南抱著女兒來到海邊,看著一望無際的海洋,席南心中總覺得自己和海的那一邊有著一種莫名的聯(lián)系,她也很多次認為自己會不會是A國的人,可是A國離C國也是很遠的,她怎么可能在海邊遇難漂到了這里,這簡直就是不可能的猜想。
“媽……媽”
“嗯,”席南溫柔地將女兒抱在懷里,揉著她好奇的小腦袋,“寶貝,媽媽帶你去A國,好不好?”
雖然知道一歲的女兒聽不懂她說的話,但看著女兒可愛的笑容,席南也當女兒答應(yīng)了。
也許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讓席南突然想通了昨日江然的那句話,去A國看看。
回到公寓,席南對老板娘說了她的想法。
“也行,去A國看看也當作散散心吧,我給你放假,不過思禾還小,她的哮喘你得多注意,別讓風吹太久了。”
“放心吧,我注意著的,也不知道這一去會多久,我聽說A國那邊有一位出名的醫(yī)生,也想順便帶思禾去看看,我回來的時候會給你打電話?!?
而此時的A國,冷清的莊園臥室里,安子晟一臉嚴肅地坐在沙發(fā)上,手里還有一截沒有抽完的煙,目光一直盯著床上幾乎出了還在呼吸以外就沒有任何生機一樣躺著的人。
突然安子晟將煙摁滅在煙灰缸里起身,一步走向前一把揪起床上的人的衣領(lǐng),“為什么不喝藥?你認真的是不是?”
看著沒有任何反抗的南宮亓,安子晟心頭一緊放下了他,“冷致都走了這么久了,你為什么還是放不下?你知道有多少人擔心你嗎?伯父伯母天天都是以淚洗面,愧疚自責,你就忍心讓他們愧疚你一輩子嗎?”
“南宮亓,是個男人你就說句話!你想想要是冷致在天上,看著你這樣生不如死的模樣,她會怎么想?你以為你不喝藥不接受治療不在乎任何人,就去見她她會安心嗎?”
無論安子晟怎么勸,床上的人始終眼神空洞,沒有任何言語。
見南宮亓這樣,安子晟也不在說話走出了臥室。
回到席府,席以檬看著神情不對的安子晟,有些疑惑邊倒著水遞給他,邊問著,“怎么回事?”
“最近一個周他都沒有喝藥,也不接受下個周安排的治療。”
“什么意思?”
“這一年來,要不是身邊的人強迫著他喝藥治療,他不可能堅持過來。畢竟重度抑郁還是很嚴重的,一旦停下藥物維持和治療,時間就不多了,何況他已經(jīng)停了一個周了。”
“亓哥也是個倔強的人,他做的決定沒有人能輕易改變。只是苦了伯父伯母,若是亓哥繼續(xù)這樣下去,免不了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阿晟,明天我們一起去勸勸他,總不能因為小致辜負了伯父伯母?!?
“明天我可能沒有時間,”安子晟喝了一口水,“明天C國有一位兒童哮喘患者,和我預(yù)約了時間?!?
“那行,我明天讓媽陪我去,畢竟媽的話他應(yīng)該也能聽得進一點?!?
夜晚,林波開著車送南宮亓回到南宮府。
“老板,你慢點?!?
看著虛弱走路不穩(wěn)的南宮亓,林波忙上前扶著他。
客廳里,沙發(fā)上坐著兩位年老的夫婦,心中疑惑又心疼地看著地上雙膝跪下的兒子。
“爸,媽,真心感謝你們讓我來到這個世上,謝謝你們對我的照顧,但原諒兒子不孝,從一年前就把南宮集團總裁的位置拱手相讓給堂弟,是我辜負了你們的期望,也讓你們在這一年里為我操碎了心,我很抱歉。但是,我真的放不下致致,這一年我反復(fù)勸說過自己放下她,不要拖累你們,可是最終我只能說抱歉,我愛她,很多次我都在夢里見到她,她一個人真的很孤單,所以無論如何我都要去陪她。這一生,我沒有求過你們什么,只求你們答應(yīng)讓我去陪她,答應(yīng)今后照顧好自己?!?
“小亓,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們,當初是我執(zhí)意……”
“爸,”南宮亓鼓起勇氣抬起頭打斷父親的話,這么多年來這是他第一次這么近距離看父親的臉,蒼老了很多,“我從未怪過你們,致致也沒有,你們沒有錯,一直在為我考慮。但是我對不起你們,辜負了你們,這輩子算我不孝。想必子晟已經(jīng)告訴你們我已經(jīng)停藥一個周了,我的時間也不多,所以提前來和你們告別,希望你們能原諒我?!?
看著兒子落寞消瘦的身影逐漸遠去,艾秀心里更不是滋味,靠在丈夫懷里痛哭,但最后,兩人也只好尊重兒子的選擇,這是他們最后唯一能做的。
次日清晨,席南收拾好一切行李,將女兒裹嚴實以防受風寒,畢竟已經(jīng)入秋了,這一趟的路程她最擔心女兒的身體。
和老板娘打過招呼后,席南就帶著女兒來到碼頭準備上船,不料身后又傳來江然焦急的聲音,“小南,你等等!”
“我跟老板娘打聽了聽說要去A國,不放心你一個人去,所以特地趕來跟你一起?!?
“其實這太麻煩你了,我一個人可以的。江然,你沒必要為了我……”
“就讓我陪你去吧,畢竟你一個人帶著孩子也不方便,我在一起也有個照應(yīng)?!?
看著江然態(tài)度堅決,席南也不好說什么,默認了他的意思。
幾個小時的船乘,到了寧城,席南抱著女兒踏上寧城的碼頭,竟然覺得這里很眼熟的感覺。
“在看什么?”
看著席南發(fā)呆,江然隨著視線望過去是不遠處的一個海崖,大約有三十來米高。
聽著江然的詢問,席南回過神來笑道,“沒什么,走吧,安醫(yī)生已經(jīng)在等我們了。”
到附近的旅館辦理好住所后,席南和江然就抱著女兒趕到安子晟給的醫(yī)院地址。
當安子晟看著進來的看似一家三口時,都震驚了半天。
“安醫(yī)生你好,我是昨天聯(lián)系和你預(yù)約的席南。”
“席小姐……你好。”
安子晟怎么都沒有想到,這個女人竟然和冷致長得一模一樣,連聲音,言行舉止都是那么的想象,如同一個人一樣,況且這個女人姓席,名字里的南字是南宮亓姓氏的一個字,怎么會這么巧?
“席小姐來自C國?”
檢查過程中,安子晟試探著女人問道。
“是的?!?
“你和我一個朋友長得很像?!?
“這么巧嗎?”席南心中有些驚訝,“看來是有緣分吧?!?
“你的女兒很可愛,看你年齡也才二十出頭吧,沒想到都有女兒了?!卑沧雨尚χ耙俏夷俏慌笥延心氵@福氣就好了?!?
“什么意思?”
“我那位朋友一年前去世了,很年輕,21歲。不過你們確實很有緣分,她也姓席?!?
看著安子晟哀傷可惜的神情,席南有些疑惑,“她是你的女朋友?或者妻子?”
“不是,是我小姨子。她和我妻子是雙胞胎,對了,你要是有空的話可以見見我的妻子,她很思念她的妹妹,若是見著你,也能減輕一點心中的痛苦?!?
“你女兒的哮喘是先天性的?”
“嗯是,以前在C國檢查過,遺傳于她的父親?!?
“她的父親?”安子晟看向一旁一直沒有發(fā)言的江然。
看著安子晟的目光,席南連忙笑著解釋,“安先生誤會了,這位是我的朋友江先生,我女兒的父親在她出生的時候遇難去世了?!?
聽著席南的解釋,一旁的江然禮貌地點了點頭,安子晟連忙愧疚地笑道,“原來是這樣,不好意思?!?
半個小時后,看著女兒結(jié)束了檢查,席南將她抱了起來。
“你女兒很安靜,不哭也不鬧,不像平日里來我這里看病的其他小朋友,總是要哭鬧著怕看醫(yī)生?!?
“她從出生就這樣,不太喜歡吵鬧的地方?!毕蠝厝岬厝嘀畠旱念^發(fā),“安醫(yī)生,我女兒她怎么樣?”
“目前還不能出結(jié)果,等后日你再來拿結(jié)果吧,到時候我會安排治療?!?
“好的,謝謝安醫(yī)生?!?
臨走時,席南回過頭,“安醫(yī)生,不知道你的夫人什么時候有時間,若是可以的話我可以見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