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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碳中和與全球形勢的演變

(一)碳中和及全球碳排放局勢分析:基于人均和強度的綜合視角

2020年氣候雄心峰會上,古特雷斯呼吁各國采取更有效和更積極的減排行動以兌現各自的承諾。現有國家中,不丹和蘇里南已實現碳中和乃至負碳,而有超過80%的國家以2050年作為碳中和目標節點,例如,歐盟除波蘭以外各成員國均同意歐盟官方承諾的2050年碳中和計劃。日本、韓國等多個國家已從政府層面率先開始制定并執行一系列減排措施,推動本國環境保護、清潔能源等綠色產業的發展;歐盟、南非等已經向聯合國提交了以碳中和為目標的減排計劃書。[16]面對日益復雜的國際低碳局勢,分析碳中和在國內外的演進特征以及2021年的綜合形勢對中國的碳減排行動規劃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和參考價值。

全球氣候治理形勢以21世紀20年代各國作出碳中和承諾以及美國重返《巴黎協定》為標志,再度開啟新格局。聯合國2020年排放差距報告統計顯示,2019年全球溫室氣體排放量約為524億噸二氧化碳當量(各溫室氣體按溫室效應大小統一折算為二氧化碳),中國以約140億噸當量占據了27%。二氧化碳為溫室氣體的主要成分,其排放量按排放效應計算約占溫室氣體排放總當量的65%—80%(各國家和地區存在差異),中國在2019年的二氧化碳排放量約為108億噸。

各國碳排放情況差異較大,為直觀地分析國際碳中和形勢,本書對碳排放重點國家和地區以2019年各國人均GDP(美元統計值)為橫軸、2019年人均二氧化碳排放量(部分國家為綜合預估值,僅計算二氧化碳,不含其他溫室氣體)為縱軸,建立主要國家碳中和形勢圖(碳排放量較低或人口較少的國家和地區不計入;英國不計入歐盟),散點顏色用以區別該國近期所宣布的實現碳中和目標的時間節點(包含立法確立或官方承諾,不包含僅透露意向),散點面積大小用以描述該國人口數量,如圖1-1所示。

圖1-1 重點碳排放國家和地區碳中和綜合形勢圖

碳排放總量并不能客觀地反映一國的排放水平,尤其是對于人口總量居世界第一的中國而言,缺乏對發展中國家的公平性。因此,應將人均碳排放量也納入評價標準之中,通過聯合國提供的相關數據計算,2020年全球人均碳排放水平約為4.35噸,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略有降低。同時,考慮到各國經濟發展水平存在差距,也應以碳排放強度(單位GDP消耗的二氧化碳排放量)作為分析各國經濟發展和碳排放之間關系的重要參考指標,圖1-1中各國與原點連線的斜率反映了其每單位GDP的二氧化碳排放水平。

綜合人均排放量與碳排放強度兩項重要指標,目前北歐國家的碳排放強度較低、人均GDP較高,而以美國為代表的北美地區的人均碳排放顯著高于其他國家。歐盟國家人均碳排放高于世界平均水平,且在較長時間以來未有明顯改善,在一定程度上呈現出自《巴黎協定》以來氣候治理能力上的衰落。[17]中國目前人均碳排放量約為7.76噸,碳排放強度約為7.69噸每萬美元GDP,雖然中國在人均碳排放上并未與世界平均水平拉開太大差距,也遠低于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等發達國家,但是中國作為發展中國家,較高碳排放強度反映出經濟發展的質量亟須提升,未來將面臨更為嚴峻的碳減排形勢,即面對經濟增長與環境治理之間的發展中國家特色減排矛盾與困境。

從另一個角度,圖1-1還反映了碳排放強度和人均排放量水平與該國制訂碳中和計劃的時間節點基本契合。而在達峰與中和的過渡期上,英國、德國等歐洲國家已于20世紀七八十年代實現碳排放達峰,美國也于2007年達峰[18],中國以2030年作為碳達峰目標年份以及2060年作為碳中和目標年份,無疑面臨著更大的減排壓力。

(二)世界各國綠色低碳經濟布局共性特征

面對復雜的國際碳中和局勢以及全球氣候環境問題,各國在2020年前后紛紛抓緊布局本國的綠色發展政策,具體包括設立綠色基金、開展綠色項目優惠、推動能源清潔化和交通電動化、加大生態環境保護和生物多樣性保護的力度等。綜合分析,具有如下特點:

第一,可持續經濟占比持續提高,各國加大投入并扶持綠色產業。

各國碳中和政策布局以向相關企業提供稅收優惠和財政支持較為普遍,同時發展國家級的綠色產業基金,以引導綠色融資向綠色產業傾斜。政府層面的扶持促進了企業主動進行綠色轉型,不斷提高可持續經濟在國民經濟中的占比,并帶動綠色就業,借助綠色產業增長提供就業崗位。各國“碳中和”政策的推出,其根本目的并不只是控制排放總量與減緩全球氣候變化,更重要的是以可持續發展為導向進行產業經濟的全面轉型與升級。

但是,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后各國綠色復蘇的力度依然不足,對于綠色產業的投資盡管有較大增長,但仍沒有達到聯合國的期望,各國長期復蘇計劃中只有約3410億美元(占長期經濟復蘇支出的18%)的項目支出符合綠色標準[19],尤其發展中國家缺乏相應條件,在綠色轉型升級、綠色產業投資、綠色技術創新等方面存在難度,疫情后開展綠色復蘇占經濟復蘇支出的比例普遍低于10%,使得對綠色投資的力度從長期來看尚無法充分應對全球氣候環境變化帶來的影響和損失。

第二,清潔可再生能源成為能源市場主流,國際能源格局開始轉變。

可再生能源的全面應用是可持續發展的核心,各國碳中和能源減排戰略亦普遍以降低化石能源發電占比、減少煤炭消費為主,不斷提高風電、水電、光伏、氫能、生物質能等清潔能源的發電占比,這導致傳統的國際石油能源格局逐漸發生轉變。

若要在國民經濟中盡快擺脫高排放的生產與生活方式,必須同時從能源供給端與消費端入手,逐步實現從化石能源轉向清潔可再生能源的過渡和替代。一方面,在各國綠色復蘇政策之中,對清潔能源的投資是疫情后經濟復蘇與刺激計劃中最具效益和安全性的投資之一。另一方面,清潔能源的發展伴隨著新能源汽車產業迎來新增長點,促使英國、日本等國相繼宣布燃油車禁售計劃,令具備數字化、智能化、新基建、低排放等綠色屬性的新能源汽車在各國低碳經濟中進一步獲得更多的市場發展機遇。

第三,國際綠色金融市場逐漸成熟,綠色融資的重要性不斷提升。

盡管各國在綠色金融的概念界定和體系建設等方面存在異同,但運用金融資源支持綠色可持續產業發展和應對全球氣候環境變化的重要理念已成為共識。其中,金融資源以信貸資源、政策資源、監管資源、機構資源、市場資源、工具資源等為主,共同組成推動綠色產業項目融資和服務的綜合體系。

各國積極通過發展綠色金融帶動疫情后的綠色經濟復蘇,同時在碳中和目標下的可持續經濟發展中為綠色金融增添支持低碳減排的重要屬性,并推動政府經費開支與市場資金流向發生轉變。與此同時,國際范圍內新的綠色金融中心應運而生,以英國明確要建立的倫敦和利茲兩個全球綠色金融與投資中心為例,未來其他各國也將逐步建立綠色金融信息資訊中心、碳金融交易中心、綠色衍生品中心等。

第四,綠色低碳發展成為國際合作重要導向及國際競爭新興戰場。

碳中和作為近百個國家所制定的頂層戰略目標,在落實與執行階段將為相關產業領域提供國際間低碳經濟長期的合作機遇,引導國際間綠色資本流動、人才就業、綠色產業與可再生能源創業投融資。以德國、丹麥等國開展的“綠色外交”為例,區域間的綠色國際援助支持也將成為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挖掘合作方向的重要領域。未來,以中歐綠色合作高級別論壇為典型的國際碳中和技術交流、談判、研討、合作方案將在更大范圍內和更多的成員國之間開展,并推動分行業、分領域、分地區的碳中和國際俱樂部的建立。

國際碳中和綠色競爭以美國2021年重回《巴黎協定》為開端,幾大主要經濟體,同時也是碳排放最高的主體,已正式進入賽道。拜登政府意圖通過發展清潔能源重振美國經濟,而美國急于加入各類國際組織也表明其意圖在國際氣候變化上重振影響力與領導力。2021年11月1日,第26屆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COP26)召開。會議圍繞全球低碳經濟進行了一場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全新氣候談判,推動碳中和發展理念再一次升級與深化。早期的全球環境保護與氣候變化議題屢次向國際低碳治理擴展,圍繞碳中和標準制定、資源供給、合作方式、利益分配等問題將不斷產生越來越激烈的國際談判與斗爭。

(三)國際減排形勢與壓力下的中國思考

綜合以上四大碳中和政策趨勢,各國已推出的重點舉措反映出三大問題:

第一,各國碳減排政策的大體方向基本上是正確的,例如,發展清潔能源和綠色融資等,但具體措施在細節上的效果與效率還需要時間進行檢驗。部分政策將在未來被證明是有效的,部分政策也未必能達成預期的效果??梢灶A見的是,雖然現有147個國家提出了碳中和目標,但到2050年左右,必然有相當一部分國家未能達成減排目標和兌現承諾,屆時將成為不可忽視的國際問題。

第二,全球碳中和元年,大部分國家都在開展探索、創新和嘗試,尚未能形成可持續的、具備實際指導意義的碳中和國家發展模式和路徑規劃。不同國家和地區處于不同經濟發展階段,也具備獨特的人口、資源、環境條件以及產業類型特征,那么各自的低碳發展方向和政策將無法相互適用。

第三,部分國家還沒有完全厘清綠色發展與碳中和之間錯綜復雜的關聯,另有部分未達峰的國家尚未區分碳達峰與碳中和兩項不同時期目標之間的難度和實現差異,那些以降低碳排放為目標的短期政策未必適用于長期以碳中和為終點的可持續發展,而碳中和如何融入傳統的綠色發展并作為新的職能和導向開啟新升級亦需要從更高的層次進行深入探討。

面對日益復雜的國際碳中和形勢,中國承擔了發展中國家特有的減排壓力,在碳中和目標正式提出后,應從國際角度客觀分析國際綠色發展背景,為國內各項碳減排工作開展的時點選擇和模式制定提供行動依據,逐漸走出一條中國特色碳中和發展之路,以應對新一輪的國際綠色低碳競爭和挑戰。


[1] 李學磊:《我國應對氣候變化和推動低碳發展取得顯著成效》,新華社,2020年9月27日。

[2] 文同愛、周磊:《論發達國家的國際氣候環境保護責任》,載《時代法學》,2014(1)。

[3] 劉長松:《碳中和的科學內涵、建設路徑與政策措施》,載《閱江學刊》,2021(2)。

[4] 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課題組、劉世錦、張永生:《全球溫室氣體減排:理論框架和解決方案》,載《經濟研究》,2009(3)。

[5] 李俊峰、李廣:《碳中和——中國發展轉型的機遇與挑戰》,載《環境與可持續發展》,2021(1)。

[6] 付允、馬永歡、劉怡君、牛文元:《低碳經濟的發展模式研究》,載《中國人口·資源與環境》,2008(3)。

[7] 萬霞:《“后京都時代”與“共同而有區別的責任”原則》,載《外交評論(外交學院學報)》,2006(2)。

[8] 吳靜、王詩琪、王錚:《世界主要國家氣候談判立場演變歷程及未來減排目標分析》,載《氣候變化研究進展》,2016(3)。

[9] 李俊峰、李廣:《碳中和——中國發展轉型的機遇與挑戰》,載《環境與可持續發展》,2021(1)。

[10] 李威:《從〈京都議定書〉到〈巴黎協定〉:氣候國際法的改革與發展》,載《上海對外經貿大學學報》,2016(5)。

[11] [葡]安東尼奧·古特雷斯:《到2050年實現碳中和:當今世界最為緊迫的使命》,2020年12月11日在氣候雄心峰會上的講話。

[12] 李薇薇:《賈慶林出席中國綠化基金會中國綠色碳基金成立儀式并講話》,新華社,2007年7月20日。

[13] 碳匯指通過植樹造林和植被恢復等措施,吸收大氣中的二氧化碳,從而減少主要溫室氣體二氧化碳在大氣中濃度的過程。

[14] 林巧婷:《解讀中國2030低碳承諾:累計排放低于歐美或需40萬億資金》,中國新聞網,2015年7月1日。

[15] 習近平:《繼往開來,開啟全球應對氣候變化新征程——在氣候雄心峰會上的講話》,載《人民日報》,2020年12月13日。

[16] 錢通:《全球加速擁抱“脫碳”時代》,載《經濟日報》,2021年3月22日。

[17] 寇靜娜、張銳:《疫情后誰將繼續領導全球氣候治理——歐盟的衰退與反擊》,載《中國地質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1(1)。

[18] 王能全:《碳達峰:美國的現狀與啟示》,載《財經》,2021(5)。

[19] 聯合國環境署:《Are We Building Back Better?Evidence from 2020 and Pathways for Inclusive Green Recovery Spending》報告,2021年3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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