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爾感覺仿佛有無數棱鏡在顱腔內重組，破碎的資訊殘片沉入“認知內”的分界線，最終形成斷斷續續的“資料片段”，在意識流中相互嚙合。

晦澀不明的“信息”逐漸“失去活性”，就好像高溫滅活后的蛋白質一般，其“尸骸”呈現出還算通順連貫卻也并不完整的“奇物資料”。

這便是“解明”后的產物……

「認知污染等級：███」

「建議立即終止接觸」

這具軀體內置的神經濾波器自動報警，科爾在確認“外部接口”的“精神網絡單向防火墻”正常運轉后，主動關閉了警報窗口，并設定為不再提示。

只要精神網絡單向防火墻正常運轉，她目前使用的“單一個體”所產生的信息將不會主動上傳至“思維網絡”，如需上傳則需要接受“思維網絡”的多重“篩查”。

這一刻科爾大致理解了發生在眼前的事情，想要理解更多，想要更加接近“真相”就需縮短與信息污染源的“距離”。

【戴上吧...】

【吞噬吧...】

【窺視吧...】

像是化作一只脆弱的小魚，不知死活地游向那于海底散發光芒的神秘“天體”，無形的低語在耳蝸共振出金屬顫音。這一刻她看到寶匣內襯的天鵝絨正在分泌膠狀熒光物質，這些介于液態與氣態之間的發光體，沿著桌案光滑的表面，攀爬出斐波那契螺旋。

“那么代價呢？”

科爾突然扣緊匣蓋，被阻斷的藍光在她睫毛上凝結成細小結晶，

“代價啊...”

博士身后拼接屏的熒光不知在什么時候變得有些刺眼，逆光中，有齒輪組的輪廓懸浮在其腦后，精密咬合的齒牙間滲出琥珀色的神秘紋理。

“或許……▉▉▉▉索取的會是你“此時此刻”的生命呢？”

“呵呵……”

科爾聞言竟輕笑出聲。

“我的“生命”么？那還真是低廉的代價啊……”

像是即將完成一次非常劃算的交易，她突然發力捏碎寶匣，殘片在掌心灼燒出焦痕。單片眼鏡吸附眼眶的剎那，科爾左半張臉的皮膚呈現網格化剝離，暴露出的肌肉纖維間跳動著幽藍血管，晶狀體解離的脆響則混雜著教堂彩窗碎裂的圣潔回音。當超弦觸須刺穿顴骨時，她透過德羅斯特效應的無限鏡淵看到無數個自己正同步流血，每個傷口都滲出不同色階的藍。

平行宇宙？

不……

是在那之上的存在……

“辦公室”的空間結構在此刻暴露出虛偽性。博士身后的電視幕墻如細胞般增殖，每個新生的屏幕都映照出科爾某個平行時空的自我：

三歲的她植入納米芯片的清晨……

十五歲用手術刀切開克隆體喉嚨的正午……

十八歲的“科爾·墨菲斯特”解構自我認知并完成“思維網”封裝的午夜……

還有此刻正被藍光侵蝕的視網膜……

當所有屏幕突然轉向統一角度，科爾發現它們共同拼湊出巨大到令人目眩的幾何圖騰。那些幽藍的光暈實質是介于強相互作用力與暗物質之間的未知湍流，此刻正如液態宇宙般在她腳下鋪展成涌動的“大地”。

平行宇宙？

不……

那是被“概念”掩埋其下的存在……

意識順著一個個“自我”為“階梯”向著“上方”蔓延……

認知追隨著一具具“本我”的尸骸沉入“下方”的深淵……

認知的“高壓”急速加劇，她看到了“幽藍之月”以及與其連接的“漆黑高塔”……

“這就是……平行時空？”

她的聲帶在發出第四個音節時逐漸鈣化，喉管表面凝結出雪花狀的硅結晶。此刻無數個“科爾”正踩著彼此的肩膀向上攀爬，每個腳印都在藍光大地烙下神經樹突狀裂紋。而當她仰頭試圖確認那座連接【月亮】的【漆黑高塔】時，頸椎突然傳來二十七個關節同時脫臼的錯位聲。

“是認知的……莫比烏斯環……”

受損的視神經將月亮扭曲成無數眼球與血肉的聚合物時，科爾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的上升本質是墜落。她的耳道率先滲出摻著藍色異物的腦脊液，接著是鼻腔噴出帶電粒子構成的塵埃，最后是眼瞼內側爆開的毛細血管網——這些混雜了金色的血液在接觸空氣的一瞬間沸騰。

當科爾的“意識”砸在突然恢復正常的辦公室中自己的“軀殼”上時，她的七竅已然爆裂開來，冒出縷縷青煙。

“聽清楚了么？祂的尊名……”

“……”

科爾沒有立刻回應，按照這具軀體的設計強度，她應該已經在生物學上死亡了，但新的力量卻使其得以修復。花了大概半分鐘利用“模因病毒“的逆轉錄技術再生好了自己的舌頭和聲帶，隨后勉強將腦海中那難以名狀的“模因團塊“的一個投影面，抽象化為人類的“語言表達”。

“Mu……”

“Multi……”

“……verse“

【平行世界的造物主】

【莫提烏斯】

“您已獲取關于祂尊名相關資訊的0.003%，作為初次接觸的原住民……成績不錯……”

博士點了點頭，一如既往輕柔的嗓音聽不出悲喜，它似乎一直如此，溫吞的樣子宛若一層輕薄的假面。

“……”

科爾并沒有立刻對博士的話語進行回應，她的軀殼還在持續修復，終于在第10次呼吸時完成了復原。

對于科爾理事的“失禮”，博士并沒有太過苛責，而是繼續細心地講解。

“截止此時此刻，您所獲取的資訊已經足夠激活“站長”權限了。”博士伸手截住一滴下墜的液態資訊聚合物，那凝結為實體的“資訊團”在它掌心綻放成玫瑰形態，“畢竟在這個荒蕪的時空節點，0.003%已是奇跡。”

“站長？”

科爾的聲音卡在喉間，像生銹的齒輪艱難轉動。她突然意識到房間內的通風系統似乎停止了運作，某種粘稠的寂靜正在吞噬時空的結構。

“在遙遠的過去與未來……“造物院”的“站點”本如繁星般分布于宇宙內外……”博士眼眸中的裂紋開始收束，以瞳孔為中心構成一個菱形結構，“而永恒的群星亦有熄滅之時……您很幸運也很不幸地存在于一個造物院已然崩塌的時代……為了重新維系人類意識圈的存在，我們需要重新建立“站點”……”

博士站起身，它拍了拍手，昏暗的空間某處傳來高頻震顫，科爾聽見自己的臼齒在共振中咯咯作響。下一刻辦公室的四面墻壁仿佛盒子一般打開，兩人出現在一處平臺之上。

“小心認知濾鏡。”博士的提醒裹挾著蜂鳴般的混響。科爾左眼的單片透鏡自動激活時，視網膜上炸開的藍光讓她瞬間失明。等視覺重新校準完畢，漆黑巨塔于視野中拔地而起，在其頂端連接著一輪巨大的幽藍“月亮”。

是“月亮”？還是其他的什么天體？或許是一個超出常識的巨大細胞體。科爾可以看到那瑩藍色的包膜中有齒輪旋轉的虛影，還有某些詭異的、像是深海生物的異形在游蕩。

如水的“藍色”順著高塔的表面流淌而下，泛起無數難以理解的非歐幾里得幾何形變。

“您的思維網絡構造非常精妙…但您之所以能在研究所內正常地連接思維網絡…是因為我允許您這么做……”

博士用舒緩的語氣陳述事實。

“因為只有那個樣子的你……才有機會通過“考核”……達到成為“站長”的最低標準……”

博士微微彎腰，向著這位即將入職的“站長”優雅行禮。

“您的才能果然沒讓我失望，您成功激活了……莫提烏斯……姑且就用您現在認知中的稱謂來稱呼祂吧……”

它的嗓音變得悠遠，像是在編織一個古老的故事。

“平行世界的真理基膜...或者說，……“造物院”基礎防御工事的外層回環……”博士的聲音仿佛分裂成七重和聲，它向科爾伸出手，一枚由多個同心圓與其中心的眼球狀圖騰共同構成的幽藍色符文漂浮在掌心。“現在，請觸摸您的新月吧，科爾·墨菲斯特站長——”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