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硬要烏龜和她一起蹦跶,這屬實是欺負人。
明知道季均未是屬烏龜的,卻還是不斷的逼他,這是欺負老實人到家了,連個龜殼都不允許人家有。
知梧自嘲的喝了幾口冰涼的啤酒,解解乏,隨手就扔在了路邊,心中再不想回去,都要面對現實,逃避不是辦法,起身彈彈身上的灰,離婚的訴訟書還放在書桌上,證據材料都還沒有整理,家里的老母親或許還要她安慰,她深吸一口氣,事情要一步步解決的。
此刻的季均未在干嘛呢?軟語香巾嗎?
呵,我管他在做什么,從今以后,再無瓜葛。
進了門,知梧輕手輕腳的先去媽媽的房間,果不其然,老母親正等著她回來,見到她就開始訴苦:“我今天看著寶寶一直在哭,我想去哄,但是林曉靈一見我過去,就罵孩子,孩子被她嚇得待在原地,嚇得我又不敢上前...你說孩子給她這樣帶,會不會有什么問題呀?我真的擔心...你哥哥上班又辛苦,我要是什么都不管,我怕他累,管他,又覺得我什么也做不了...我看著孩子好心疼...”
字里行間都是知玉。
是啊,農村里都講究養兒防老,你說知梧媽媽偏心,她偶爾也像搗亂似的關心一下知梧,用一種你不需要的絮叨方式來打擾你,即便她的方式你不認可,可血緣不至于無情,嘴里說著她也是一碗水端平的,端是端的吧,只不過呢,端給知玉的碗里確實滿滿的都是水,給知梧的,恐怕只是個空碗罷了。
從知梧工作開始,每個月她只能留給自己500元的花費,剩余的都要上繳,因為家里要買房子,大家的勁要往一處使,彼時的知梧也滿心歡喜,希望可以早一點住上舒服的房子,不用和嘰嘰喳喳的老鼠們同塌而眠。
而知玉從剛開始工作就可以不交,因為他是男生,在外面要有面子,口袋里不能沒有錢,這是知梧媽媽的原話。
家里買房子,知梧上繳的和存下的,所有的錢都被用來付首付,而知玉一句沒錢,父母就沒有再多要一分。
沒錢裝修,父母也還是先問知梧要,知梧拿出工資,裝修款依舊還差的很遠,她不得已刷爆了信用卡,問身邊人借,而知玉只是買了一個電視機,便能得到知梧媽媽四處的散播,親戚間里外的夸贊,說他孝順,對于知梧的評價也有,懂事。
母親終于累到住院,父親打電話讓知梧包個紅包給醫生,如果可以的話,適當的出點醫療費,有空多照顧照顧母親,知玉從頭至尾只出現在醫院20分鐘不到,就離開了。
父親遇到工作困難,房貸這個隱患,突然有一天就平地爆炸,母親很早就退休了,語氣委婉的讓知梧掏出點錢暫時緩解一下,彼時之前的信用卡都還沒還完,又開始套現還房貸,知梧那一整年沒有休息,除了正常的工作,有空就在外面接私活,她甚至在想夜里要不要去酒吧賣賣酒做酒托,來錢會快一點,而知玉卻可以全程不負責。
更別提,這幾年間,父母的生活開支,換手機,增添小家電,等這些零碎的開支。
沒有一樣有知玉的身影。
那時他在做什么呢,他一心奔赴戀愛。
那場他覺得驚心動魄感天動地,實則在別人眼里雞飛狗跳的戀愛。
去他媽的戀愛!知梧想,她為這個家付出那么多似乎就是為了讓知玉有時間好好的維護他那份從一開始就千瘡百孔的可笑愛情。
而他們這場注定錯誤的戀愛,始作俑者卻是知梧。
兩個人是因為知梧才能認識的。
關于這點,也是讓知梧如鯁在喉,每每家人說起,都會開玩笑一般的說著知梧,“自己找的嫂子,活該!”“自找的!”
是啊,什么都是自找的,我也在接受懲罰,所以呢,不論什么懲罰總該有個盡頭吧?還是要我自己手動停止這一切懲罰呢?知梧想。
她想逃離這個家庭,她好累,她常常想,她所經歷的一切,都是由于她沒有多層的考慮而造成今時今日的結果,如果她不在了,是不是很多問題就可以迎刃而解,比如,當她不在了,父母雖然會傷心,但是傷心過后,他們還是會好好過自己的生活,相互依靠,又或者,知玉終于覺得很多事他應該去承擔責任,對父母好一點?又有沒有一種可能,林曉靈也會被知梧的舉動嚇到,然后和知玉好好過完下半輩子呢?又或者...
還沒到這一步,知梧知道,只是想想而已,聽完媽媽的苦悶,她回到房間,看著桌上一式三份的起訴書,想到她與蔡陽的婚姻,走到今天這一步,也有些頭疼...
與蔡陽的初相識也比較離奇,甚至像是個玩笑。
當知梧在季均未的朋友圈看到他幸福的曬著結婚證,其實早就對這個人沒了期盼,看到的那一刻還是心宛如刀絞,冷靜下來,她想這么多年對他的那一絲期盼應該徹底沒有了,那一瞬間,她做了一個決定:
結婚。
誰都可以,只要能快速的進入婚姻。
那時知玉和林曉靈終于排除萬難結了婚,林曉靈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自然流產,前前后后三次,一次比一次離奇,第一次是胎停,所以流了,第二次是上了個洗手間,再去檢查,醫生說她并沒有懷,第三次依舊是她不知情的情況下,就流掉了,知梧媽媽便揚言要幫林曉靈調理身體,可這期間矛盾也一直在加劇,例如,林曉靈嫌棄知梧媽媽洗澡的時候沒有將馬桶蓋子蓋好,弄得馬桶周圍都是水,例如,林曉靈喜辣,知玉一家吃飯都比較清淡,她吃不慣,例如,林曉靈喜歡睡懶覺,知梧媽媽總會一早起來做早飯,她覺得吵,又例如.....
總之例如的太多了,逐漸的,知梧開始覺得家里住的不那么安生,氣氛漸漸開始沉悶。
她得加快速度了,知梧想。
疫情突然爆發的那一年,人人都被迫在家休息。
唐美萍深夜睡不著,給知梧打電話聊天,兩個人說起高中時期的事,唐美萍才娓娓道出,以前她告白的一個男生,男生明確的告訴她,他暗戀知梧。
知梧的心思活絡了一下。
唐美萍仍舊絮絮叨叨的說著關于那男生的一切,她說,
“他是比較安靜的,不怎么說話。”
“這么多年好像只在一個工作單位,挺穩定?!?
“這么多年似乎也沒聽到他談對象。”
重點在最后一句,“好像住你家附近?!?
知梧的心思又活絡了一下。
這一通電話,唐美萍打了一夜,從她在學校里的純情數到了社會上的那些沒有情只有欲,知梧聽的天馬行空,甚至是不屑于這樣的感情世界,她有她的原則,她只想遵守自己的底線。
外面的世界是很精彩,但是她想,她站在外面看看就可以了,她需要的是清醒,不是沉淪。
這一通電話,算是活絡了知梧的心思,她有了一個方向。
或許,這個人萬年單身,是對女生沒興趣?又或者,他也需要對家庭有一個交代?
總之可以試試。
知梧想,試一下又不會缺胳膊少腿。
知梧十分迅速并且有目的的在曾經的同學圈子里尋找到這個人的聯系方式。
通過。
第一天了解一下具體的工作。
朝九晚五,雙休。
第二天了解一下他的家庭成員以及家庭住址。
家住的離她走路十分鐘。
第三天,開玩笑的問他:
“你要不要和我結婚?”
第四天,去他家見他父母。
第五天,見知梧媽媽。
一個月后訂婚。
正式帶他見了江杰和江杰的老婆。
也是那時,第一次發現這個人似乎沒有她想的那么的單純,因為在江杰離開的時候,他明明知道江杰在看著知梧,他有些故意的將手搭在了知梧的腰上,那個表情姿態,是有些無法形容的。
知梧有點反感,但是想想還是忍了下來,回去就寫了一份關于界限感的協議,希望對方不要越界,對方很爽快的簽了字,并保證不會越雷池一步。
其中包括了,知梧闡述了對房事沒那么有興趣,對方欣然認可,說自己也沒什么興趣,未經人事的知梧相信了,后面才明白,雄性動物除非他對這方面無能,否則,絕不可能有沒興趣這一說。
這期間,知梧不曾在任何公眾場合提起她要結婚這件事,但卻偏偏將微信號改成了最終定下的結婚日子。
如果哪天,你看到,能氣死你最好,我還要在結婚后搬到你家門口,即便你毫無感覺,我也要天天在你面前晃,惡心你也可以。
知梧只有這一個念頭。
絲毫沒覺得她的這場婚姻有多么不負責任,也沒覺得婚姻的年限有多久,她滿不在乎,這世上,沒什么她在乎的事,她想。
婚禮如期舉行,當天十分的不美好,可能蔡陽的父母覺得知梧太想嫁他們的寶貝兒子了,直到婚禮開始,蔡陽的爸爸仍舊在上班,除了他本人遲遲不到,蔡陽家賓客的人數也超了很多,知梧的家人朋友幾乎沒地方坐,直到晚上七點半快八點,現場還亂糟糟的,都七七八八的站著,連座位都沒能安排好,知梧直接找到蔡陽的媽媽,直言不諱:“阿姨,這婚能結就結,不結我現在就回家了,反正也沒領證。”
是的,直到辦婚禮的那天,知梧也沒想和蔡陽領證,即便她對季均未已經沒有想法了,卻沒做好和別人真的步入婚姻的打算,她沒有別的辦法,即使拿著婚姻當玩笑,她也要試試,哪怕能氣到季均未一下下也好。
就一下下。
明知道沒有任何轉機,她也死了心,她不停的告訴自己,她只是單純想結婚而已,和季均未無關。
婚后的生活,和知梧的單身生活沒什么區別,除了蔡陽的媽媽不停的在小事上嘮叨,生活方式上各有有點差異,只要知梧不在意,都不是大問題。
當知梧發現季均未真的是沒有一點反應的時候,知梧徹底放棄了,在知梧媽媽的逼迫下,她領了證,原本日子就如一灘死水,結婚與否都沒有波瀾,她倒也怡然自得,畢竟死水也是水,也能游泳也能喝,總歸淹不死。
在婚后的第五個月爆發了一次吵架,蔡陽氣勢洶洶的說,“要不我拿刀把我媽捅死,怎么樣?”
表情認真,語氣不是玩笑。
那是知梧第一次意識到,老實人他不吭聲,不一定是老實,而是他在積攢爆發,就像煙花一樣,只不過煙花是好看的,他是易燃易爆的危險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