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023-新人
- 記憶分析師
- 嶸我三思
- 3235字
- 2022-07-20 23:35:29
調查記憶污染的事暫且擱置。
不過陳亦文想了想,覺得也不必急于一時。從自閉癥的角度出發,如果某天早晨,他突然另一段記憶取代,其實也不算什么大事。
原本的自己大概就和死了差不多,現代人因為壽命變長,對生死就看得不那么重,尤其是這種沒多大痛苦的死法。
死亡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慢慢經歷其中的過程,遺憾、悔恨、不舍、未了的心愿、對未知的恐懼,臨死之人大多會遭受這類情緒的折磨,最后又轉變成對死亡的敬畏。
陳亦文很年輕,經歷的東西也不算多,所以對伸頭一刀的事并沒有太大抵觸。
而且英雄都說了,記憶污染不會讓一個人,變成另一個人。一個是窺得秘密一角的黑客,一個是常年蝸居地下的房東,陳亦文當然愿意相信前者。
“不會是自閉癥的記憶在說服我自己,讓我不要繼續往下調查吧。”
陳亦文又仔細分辨了一下,覺得剛才那些都是自己的想法,于是他滿意地起床了。
傷處的疼痛感稍有好轉,但用力的時候還是會一陣陣抽痛,要是被人拍上一巴掌,那就更不用說了。
“早,哥,昨天的酒真不錯,喝完倒頭就睡,一覺起來感覺精神都好多了。”
“嗯。”陳亦文含著牙刷,整張臉都痛變形了。
“咦,不會在練習微笑吧?這么笑可不行。應該這樣……”陳亦武一咧嘴:“你這嘴還是暫時別笑了。對了,哥,我今天不回來吃飯,組里有聚餐,晚上不用等我了。”
“好。”
交際多一點也好,最好多到你沒空關心我是不是被停職了,陳亦文心想。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和弟弟是同一類人,有時候又覺得是完全不同的人。大概這就是先人所說,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
吃過早飯,各自出門。
街上比前幾天清凈了不少,看來人們對新一年的熱情也只能維持三天。示威活動也徹底停止了,海馬體大樓前平靜地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
陳亦文為了節省開支,選擇坐接軌車去分部,路上稍稍耽擱了點時間,最后還遲到了。
袁宇不看重考勤,同事們卻把陳亦文遲到,和前一天的停職處分聯系到一起,認為分析師的情緒控制能力也不過如此。
只有寧厚和左重義稍顯仗義,還安慰了幾句。
“別放心上,中樞哪個分析師沒被收回過權限,光我知道的,黎肅就都被停過三次。都不是大事,你們都是能通過評估的人,和我們不一樣,這種事能通過一次,就能通過第二次。”
“是啊,阿文哥。分析師的職務停了,三十九區的編制還留著,恢復職務那是早晚的事。別在意,這段時間就當是體驗治巡生活了。”
陳亦文嘴唇的傷口沒完全愈合,想笑又不能笑,只有一邊的蘋果肌能動兩下,看起來像臉抽筋:“我就是起晚了。”
“理解,心情好,起得早。”寧厚說完就閉嘴,接著又岔開話題:“說來也是因禍得福。聽說我們這兒又要入職一名分析師,昨天定的,今天人就來報到。以后阿文哥就算老人了,簡單的工作都可以交給新人。”
來了個跟我搶活干的,那我可謝謝你。
陳亦文干上了治巡的工作,一早上兩次出勤。
一次發生在磁軌高速上。
設計師因為自己的方案被推翻幾十次,導致出門的時候被道路監控測到負面情緒。陳亦文跟著老左和石頭,三人合力才把他從車上拽下來,再一看,菜刀還在后座放著。
也好在制止得及時,只要能完成心理治愈療程,這名設計師還能恢復正常生活。
第二次是因為討薪。
剛開始分部接到預警的時候都嚇一跳,看這密密麻麻的情緒異常狀況,差點當成兩撥人斗毆,于是把能派的人全都派了過去。
到那兒一問才知道,原來這些是同一家小合金廠的工人,他們辛辛苦苦干了大半年,工資一分錢沒拿到,廠子先倒閉了。后來一群人四處托關系,找到了老板的藏身地,沒想到黑心老板兩手一攤,沒錢。那大伙肯定要鬧,這一鬧,就變成了負面情緒事件。
處理方法也簡單,可以公款給工人們開設心理疏導課程,緩解他們的負面情緒。也可以老板私人掏錢,把工人們的工資補上,徹底消除這些負面情緒。
不用說,能讓別人掏錢的事,自己還破費個啥?最后那老板連本帶利把錢吐了出來,還捎帶領了全套的免費心理疏導課程,皆大歡喜。
午飯是左重義請客,他堅持說自己欠陳亦文一頓飯,實在不好推辭。
吃的是烤肉,反正調料味重,吃完一抹嘴,誰還管這是真肉是假肉,總之到了肚子里都是蛋白質。
下午的時候,陳亦文見到了傳說中的新人。小女孩長得確實挺可愛,也不高,梳了個辮子,但要說她是自己同期,陳亦文實在沒什么印象,認不了。
他只能簡單打個招呼:“你好,我是陳亦文,也是新來的分析師,比你早三天。聽說你也姓陳,我們還是本家。”
“我們不是本家。”
女孩說話時也不帶表情,大概情緒穩定的人都這樣:“我叫陳微,見微知著的微,望塵莫及的塵,和你不一樣,你是默守陳規的陳。我還聽說你有個綽號叫‘安全條例’,跟你挺配。”
好好的女孩,長了張嘴。
“塵姓,有這個姓嗎?”
“你不知道的時候沒有,你知道了,就有了。”女孩大概意識到兩人初次見面,不該這么生硬,又伸出手:“重新認識一下,我叫塵微,說起來我們還是同期,你不會一點都不記得我吧?”
“啊。”陳亦文伸手一握,好像對她有了些印象:“對,塵微,我記得,你是我們這期里評估成績最好的。”
“對。原本我畢業后是分配到總部的,要不是你,我也不會被發配到這里。”
“這都能怪我頭上。”陳亦文很不理解。
“因為你被停職,準確地說是收回權限,導致三十九區人手不足,才把我調過來了。”
陳亦文心想自己沒來之前,黎肅一人干了這么久,也沒聽說補充點人手之類的,這理由有點牽強。
不過他嘴上還是應承:“抱歉,等我復職,你就能回去了。”
“可能吧。”
陳亦文應塵微的要求,帶她認識了幾個同事,大致介紹一下三十九區的情況。說實話,他自己都還沒把人認全了,也就是糊弄小姑娘。
十來分鐘時間,一套流程連帶著入職手續都辦完了,兩人也沒多說一句客套話。
陳亦文發現她大部分時候都在神游,估計是電子腦連著網絡,所以注意力一直在其他地方。
于是陳亦文開始喜歡這個新人,因為她掌握了一種,可以互相不說話,又不會讓場面尷尬的方式。
下午的時候又各忙各的,塵微因為是新人,所以接了陳亦文的班,被留在分部處理負面情緒的接待工作。
陳亦文這邊又忙著處理各種預警,下午的時候還處理了一下弟弟阿武的情緒。
“我沒看錯吧,哥,才三天,你就收到第一個處分了?破紀錄了啊,哥。”
“你懂什么,我們部長還因為這事表揚我了。”
“那是表揚嗎?什么都別說了,要不你還是考慮下來信息科吧。我這邊熟,只要打個招呼,你來混個調度員的職位問題不大。”
“調度員一個月多少工資?”
“轉正四萬。”
“我見習期十二萬。”
“你在你們三十九分部真混不出頭。我剛和我們科長說起這事呢,哥,你知道新調過去的那人什么來頭嗎?”
“什么來頭。”
“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說個屁啊。”
“你聽我說,就是我們不知道,才說明她來頭大。你想,連我們信息科都查不到,那得多高的級別才夠。”
“就這?”
“啊,就這,這還不夠?你想想你們三十九部都什么人。一個背景高深的陳微,一個名氣在外的黎肅,你呢,三天吃處分的陳亦文,就這?實在不行你自己想想辦法,反正五處要對你重新評估,到時候就跟總部的人商量商量,看能不能調到別的轄區。要不然你就天天默念那兩個人出意外,看你的嘴靈不靈,那也是個辦法。你自己想吧。”
“你怎么對我這么沒信心。”陳亦文腦殼疼。
“哥,我就這么跟你說吧。剛才我用科長的賬號查了下你本家陳微。”
“人家叫塵微,灰塵的塵,不是我本家。”
“差不多。我看過了,她在培訓班的成績是全完美,這種人如果是你同期你能不知道?”
“我對她有點印象。”
“知道你昨天晚上怎么不說。哥,問你件事,你知道記憶分析師分高級和初級嗎?”
“啊,知道。”
“得了吧,這也是我聽科長說的,記憶提取的本質是接入對方意識,說白了就是你去人家腦子里看看他在想些什么,是這個意思吧。”
“差不多。”
“那既然你都能進對方的意識了,為什么不能在里面做點小小的改變。”
“這樣會提高同步率,我就不能把他的記憶排除到自我認知之外了。”
“那是你的權限不夠。總部這邊有三名高級記憶分析師,他們的權限和普通分析師不一樣,叫意識介入。他們能做到改變一個人的記憶。哥,你剛才是不是說,你對那個陳微有印象?”
“是啊。”
“那,你見過她了?”
“見過。”
“你們是不是有過肢體接觸?”
陳亦文回憶了一下:“嗯,握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