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著手臂上越來越大的力道,再看著身邊嫣然含笑的趙盼兒,無奈的張澤也只能放下與蘇娘子的虛與委蛇,對著兩位大娘子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兩位姐姐來的正是時候,眼看著來錢塘已有些時日,身為晚輩,竟還沒去拜訪君復先生,這就已經失了禮數。
可弟弟實在是沒有辦法,澤想著讓君復先生做證婚人,那婚禮前期的籌備就要做起來了。婚禮之前還想為盼兒父母做場水路法會,又要籌備。
剛剛還因為姐夫的事見了魏縣尉,兩位姐姐來此實在是解了弟弟的燃眉之急,這婚禮的用具流程之事,澤還真不大清楚,望兩位姐姐不吝賜教。”
“郎君~!”
畢竟是女子,被當著滿屋小娘子的面說起婚事,哪怕如趙盼兒這般老練性子,也難免有些羞澀。
“好說,好說,杭州附近的寺廟我都熟悉,居正你想請哪家的都可以,婚禮之事也不用擔心,你蘇姐姐都包了。”
聽到張澤說的話,蘇大娘子也不知道君復先生是何人,她也不在乎,只想著幫張澤分憂。
雖然因為張澤一句話,蘇大娘子就忘了要為張澤鳴不平的目的。但她這副哪怕是趙盼兒父母的法事,也都只在乎張澤的模樣,還是成功氣到了趙盼兒。
趙盼兒還在控制表情,但上翻的眼睛和亂敲的手指,都在說明她的暗惱和無語。
除了感覺到手臂上的力道更大的張澤,對面的崔氏也發現了趙盼兒的不滿。
“君復先生做證婚人?那盼兒可了不得了,別的不敢說,這至少是江南士林的大事啊!至于法事,還是要看盼兒的意思,如今上天竺寺名聲最盛,靈隱寺離得近些,徑山寺法事也不錯,就看盼兒喜歡哪家了。”
崔氏和蘇娘子不一樣,她可是實打實的把張澤當做弟弟看待的,當然不能看著蘇娘子這樣“欺負”趙盼兒,經過之前的聊天,她可是很喜歡這個“弟媳”的。
最主要的是,今天是她帶著蘇娘子來的,要是現在不站出來,那不成了她這個做姐姐的上門給弟媳難堪嗎?事是蘇氏做的,她卻成惡人了!
“崔姐姐說的對,這還是盼兒自己選,到時候我再請人找個好日子。現在,還是和兩位姐姐說說婚禮~的事吧!”
張澤一邊加重語氣,一邊趁機掙脫趙盼兒的懷抱。
看到張澤揉手臂的樣子,崔氏也有些忍俊不禁,但從張澤笑著接受趙盼兒的小性子,崔氏就知道他是真的要娶趙娘子了,于是就問起他可有應對趙盼兒身份的對策。
“居正就這樣與我們江南小娘子結了親,到了東京如何面對那些心碎的小娘子?她們可不是省油的燈啊!”
張澤聽出了崔氏的言下之意,雖然張澤的目標一變再變,從“流浪祖宗”到“祖宗修仙”,對于仕途之事不是特別在乎,但他也不能直說不在意這些,只能裝作胸有成竹的先糊弄過去。
“澤還是能夠應對的,只是盼兒畢竟涉世未深,還是要兩位姐姐教一教,免得讓她們平白看輕我們江南的小娘子不是?”
說著張澤就要拉著趙盼兒拜師,崔氏連忙阻止,想著之前趙盼兒那八面玲瓏、心巧嘴乖的模樣,她還涉世未深?
丟下趙盼兒在這兒和兩位姐姐好好學習,順便還可以商討一下婚事,張澤就準備溜之大吉了,現在時間還早,他還想趁機把瑣事辦了。
一心想要把自己的《張氏女訓》填充起來的趙盼兒,根本沒有在意張澤的舉動,她對兩位大娘子可是垂涎已久了。
沒有遇到張澤之前,蘇氏就是趙盼兒的目標,對于立志找回失去的自尊的趙盼兒來說,“士族大婦”一直就是她最終目的。
她的所有行為都是為了這一目的,增加自身優勢、補足劣勢,都是她一直在做的,娶妻論財之風的盛行,她絕對是最開心的那幾個。
論財好啊!她挺會掙錢的,而“德”就太貴了,不是她這種人玩得起的。
努力賺錢攢嫁妝的同時,喪母長女的缺陷她也不是看不到,但她不像林黛玉那樣有個國公夫人的老太太,蘇大娘子就是趙盼兒最好的選擇。
身為楊知遠的夫人,蘇氏只是六品運判之妻,蘇家也已經落寞,不然也不會讓楊知遠蹉跎這么久。但是,蘇氏卻長于蘇家的鼎盛時期,接受的就是最好的教育。
可惜,妻族地位比其他內里更重要。打聽的這些后,趙盼兒也是感到心有戚戚,蘇氏就這樣了,她呢?
蘇氏就是趙盼兒能接觸到的,最好的選擇,沒有之一。
趙盼兒了解到楊知遠喜歡字畫,就準備以此打開突破口,她也沒有奢求什么,只想著能夠拉進關系,憑著眼明心快偷學幾手掌家之策就夠了。
有些東西可以讓別人以為你沒有,但你不能真的沒有!
但計劃出了一些意外,趙盼兒憑著幫楊知遠搜尋買賣字畫,也算是與他熟識了,但兩年多的時間,她硬生生一次沒見過蘇娘子。
蘇氏有時很忙,天天參加什么品鑒會、交流會和什么同好會。有時又很閑,天天就在房間里不出來,拿著一本書說是“朝圣”……
趙盼兒如今是明白蘇娘子是因為什么了,合著朝的“圣”是張澤啊!
如今得了機會,趙盼兒又怎么會放過,現在不僅有曾經京中大族的蘇娘子,還有以前她根本都不敢想的崔大娘子。錢塘楊家治宅有方,家中有兩位宮中禮儀女官之事,可是在江南士林流傳頗廣。
張澤想走,趙盼兒連頭都沒回,還拉住兩位姐姐,她可太需要前輩的幫助了,這兩位少說都掌家十多年了,而她的《張氏女訓》現在就一條,也太丟人了。
趙盼兒讓人去取紙筆,從頭到尾一直默默拉低存在感的銀瓶立馬精神了,搶在宋徽音之前和張澤一同去了書房。
在蘇娘子依依不舍的余光中,張澤與銀瓶進了書房,然后剛進去就氣的不行。
之前在外面還可憐兮兮的宋引章,現在正癱趴在書桌前,支著個小腦袋,百無聊賴的喝著茶、磕著西瓜子,模樣悠閑極了。
關鍵用的是張澤之前給她的“龍泉白胎青瓷盞”,看著宋引章用抓完西瓜子的手拿茶盞,張澤臉又黑了一分,也不知道這酸梅炒的瓜子會不會影響茶盞的釉?
打發拿完東西的銀瓶回去,張澤覺得他有事和宋引章談談。
張澤黑著臉伸手要杯子,磕的嘴痛的宋引章還沒發現危險,以為是要瓜子,就伸著小手抓了一把,放了上去。
張澤:……
銀瓶拿著筆紙放在趙盼兒面前,墨是磨好的,紙是鋪開的,然后退到眾人身后,偷偷拿出一支專門寫蠅頭小楷的狼毫筆和一疊巴掌大的竹紙,最關鍵的是一小罐墨汁。
做好一切后,再看著前面那些呆頭呆腦的小丫鬟,銀瓶心中一陣不屑,這就是為什么她們永遠是丫鬟,而自己是妾的原因。
這些知識連趙盼兒都不知道,甚至要虛心學習,自己要是辜負了,對得起上天嗎?就算自己用不上,自己的孩子呢?
她是妾,但她的女兒,銀瓶絕對不會讓她當妾,只要自己得到郎君的喜愛,以張澤的身份,女兒應該會嫁給低一等的人家做大婦。
那時,自己身為生母要是什么都不會,想起今天會不會后悔?就算有大婦在,但趙盼兒沒有自己的孩子嗎?
正不屑的看著前面那一群呆頭鵝,銀瓶就對上了宋徽音那玩味的笑容。
然后,銀瓶就看到宋徽音走到趙盼兒面前,彎腰替她記錄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