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風從哪里來
- 散落星河的記憶2:竊夢
- 桐華
- 6584字
- 2022-07-01 11:43:19
風從哪里來,吹啊吹,吹落了花兒,吹散了等待。滄海都化作了青苔。
訓練場。
重力已經加到十倍,正在搏斗的兩個人卻依舊動作迅疾敏捷,沒有絲毫凝滯。
百里蒼的異能是力量,他雙手上的合金拳套,一直包裹到小臂,將他的力量優勢更加放大,幾乎每一拳打出去,都像是狂暴的颶風,讓人覺得會摧毀一切。
辰砂像是颶風中的一片葉子,被風吹得四處亂飛,可直到現在他都沒有用武器,顯然還有余力。
不管是在軍隊里,還是在雇傭兵團里,同級或者越級的對抗性訓練都很常見,不過,2A級體能和3A級體能的對抗性訓練卻非常罕見,畢竟整個星際也沒有多少2A級體能者,3A級更是一只手就能數清楚。
星際不知道有多少人夢寐以求能看到這樣一場搏擊,可是,空曠的看臺上只坐了不到十個人,還都有點心不在焉。
封林看了幾十年早看膩了,洛蘭是在想心事,兩人的目光都沒有落在重力場內的辰砂和百里蒼身上。
封林看著對面看臺上的葉玠和執政官,用胳膊肘撞洛蘭,“你說執政官什么意思,竟然邀請那位浪蕩王子來看我們打架?他看得懂嗎?”
“葉玠是2A級體能?!?
封林懊惱地拍額頭,“他的迷惑性太強了,我總是會忘記。這樣的話……應該是震懾吧!執政官想讓他感受一下2A級是如何被3A級虐打的?!?
洛蘭沉默地看著執政官,心內思潮翻涌,面上卻是點滴不顯。
在那些思念如影隨形的日子里,她曾經很多次夢到過千旭。
跨越生死、失而復得的重逢令人欣喜欲狂,即使在夢里,她都知道彌足珍貴,情感分外熾熱,不管是歡笑,還是哭泣,都會迫不及待地擁抱,溫柔纏綿地親吻。
洛蘭做夢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他們真正重逢時,竟然是相見不相識。
這樣平靜淡漠,沒有歡笑,也沒有哭泣;沒有迫不及待的擁抱,更沒有溫柔纏綿的親吻。
隔著無法跨越的生死距離時,她都會以思念為引在夢中與他相會;可現在他就在她面前,觸手可及的距離,她卻只是若無其事地冷眼看著。
他讓她經歷了兩次生死之痛:一次痛苦于千旭死在她面前,她卻無能為力;一次痛苦于千旭竟然根本就不存在,她刻骨銘心的愛戀只是他人的一場戲。
兩次剜心刮骨的悲痛絕望,把心燒成了死灰。
雖然身體內還是像有一把鈍鈍的挫子一直不停地刮著五臟六腑,讓她清楚地知道他給她的傷口依舊在流血,可好像沒有了愛和恨,她沒有沖上去相認的愛,也沒有憤怒質問的恨。
葉玠察覺到洛蘭的目光,以為她在看自己,沖她揮揮手,笑得陽光滿面。
因為葉玠的舉動,一直看著百里蒼和辰砂的執政官也終于把目光投向她。
洛蘭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就回了葉玠一個笑,也沖他揮揮手。
葉玠還沒有反應,紫宴、封林、楚墨、棕離、左丘白卻都齊刷刷地扭頭看向洛蘭。
封林趴在洛蘭肩頭,嘀咕:“我看你對葉玠一直很冷淡,關系不是不好嗎?”
“再不好,畢竟血緣在那里?!?
封林想了想,突然雙手攏在嘴邊,大聲叫:“辰砂,拿點真本事出來,你老婆看著呢!”
辰砂瞟了眼看臺,拿出武器。
一個十一二厘米長、六七厘米寬的黑色武器匣,看上去普普通通,激發打開后,卻是一把一米多長的黑色光劍,很像第一區徽印上被玫瑰花纏繞的無鞘劍。
握住光劍的一瞬,辰砂驟然從一片隨著颶風四處飄蕩的葉子變成了一座淵渟岳峙、巋然不動的雪山。
百里蒼的拳剛猛暴烈、有去無回,辰砂手中的劍卻如雪花,總能迎難而上,隨風而舞。
人影交錯、疾若閃電。
辰砂看上去清清冷冷,似乎沒有多么猛烈,百里蒼卻在一步步后退,堅固的地板上留下了一個個清晰的腳印。
洛蘭什么都還沒有看清,已經風停雪住。
辰砂手里的光劍消失,又變成了一個黑色武器匣。百里蒼的拳套碎裂,一片片金屬碎片掉在堅硬的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好!不愧是奧丁聯邦的指揮官!”
葉玠高聲喝彩,站起來用力鼓掌,臉上掛著浮夸的笑,氣氛顯得有點尷尬。
紫宴發現百里蒼的眼神越來越陰沉,突然打斷了葉玠的掌聲,懶洋洋地說:“百里,你不行了啊!”
百里蒼踢起地板上碎裂的拳套,砸向紫宴,惱火地說:“你別光坐在上面說,下來試試,看看我行還是不行!”
紫宴連彈出三張塔羅牌,才把碎片擊落,人卻依舊歪在座位上,漫不經心地說:“口氣再硬有什么用?你得身體能硬?!?
百里蒼火冒三丈,沖到看臺前吼:“老子身體硬不硬,你下來試試?。 ?
封林撲哧一聲笑出來:“紫宴,你這么想知道百里能不能硬起來,要干嗎?難道最近想男人了?”
劍拔弩張的氣氛一下子煙消云散,紫宴和百里蒼下意識彼此看了一眼,都滿是嫌棄地翻了個白眼。
不過,緊接著百里蒼不知道想到什么,咧著一口雪白的牙,樂不可支地笑起來。紫宴卻是有點惱羞成怒,瞪著封林。他容貌美艷,的確招過不少不知死活的男人撲上來,只不過從沒有人敢拿他的容貌開玩笑。
封林像個痞子一樣笑得吊兒郎當,“看什么看?我就算能硬,也對你沒興趣。”
紫宴皮笑肉不笑地說:“注意一下,你旁邊還有位淑女?!?
洛蘭木著臉,慢吞吞地說:“沒事,軟的硬的我都摸過,不但摸過,還割下來做過人體標本,你們隨便聊?!?
她本來還覺得坐在一群男人中討論硬不硬的問題很尷尬,可護短沒商量,和封林統一戰線才最重要。
封林一邊拍洛蘭的肩,一邊笑得花枝亂顫。
紫宴徹底無語了,果然人至賤才無敵。
百里蒼下意識地并攏雙腿,同情地瞟了一眼辰砂,問:“楚墨,你們醫學院教出來的女人都是她們這樣的嗎?”
封林表面上依舊笑得開開心心,但洛蘭明顯感覺到她的身體繃緊了。
洛蘭看向楚墨,不知道他會說什么。
“她們這樣?”楚墨溫文爾雅地笑了笑,“辰砂,你覺得你夫人是百里蒼說的那樣嗎?”
洛蘭覺得頭疼,楚墨這家伙太滑頭了,總喜歡借力打力,一個這,一個那,就把辰砂推到前面去了。
唰一下,光劍出現。辰砂手握長劍,冷冷看著百里蒼。
百里蒼急忙舉起雙手:“我對你夫人沒意見。”
紫宴大聲哄笑,陰陽怪氣地亂叫。其他男人也跟著起哄,唯恐天下不亂地煽動百里蒼和辰砂打起來,“別廢話,打!打……”
連楚墨也看熱鬧不嫌事大,笑著鼓掌。
辰砂長劍橫胸,掃視眾人,招招手,做了個邀請的姿勢,很淡定地表示:你們這么想打架?歡迎下來!
幾個男人立即笑不出來了,暗自咬牙,都覺得辰砂非常欠揍,可是沒有人真敢跳下去揍他。
紫宴弱弱地提議:“要不咱們一起上?群毆他一個!”
左丘白橫了他一眼:“你上吧,我沒你那么不要臉?!?
辰砂看沒有人真想打架,收回光劍,幾步跳到看臺上,問洛蘭:“回家嗎?”
“……回!”洛蘭愣了一愣,急忙走到他身邊。
兩人一起向外走去。
“洛蘭!”
葉玠在叫她,洛蘭回身。
葉玠站在執政官身邊,唇畔掛著不羈的笑意,“上次我問你的事,有答案了嗎?”
洛蘭看著他和執政官,面無表情地點了下頭。
葉玠笑著打了個響指,“那就好?!?
洛蘭轉身,主動挽住辰砂的胳膊,離開了訓練場。
上了飛車,辰砂狀似漫不經心地問:“葉玠問的是什么事?”
洛蘭眼睛都不眨地扯謊:“他問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回阿爾帝國看看。”
“邵菡公主不是問過了嗎?”
“邵菡是邵菡,葉玠是葉玠?!?
辰砂沉默了一會兒,問:“你的答案?”
“我想和他回去看一下?!?
“怎么會突然改變主意?”
“你沒聽過一句話嗎?女人心海底針,就是很善變??!”
辰砂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洛蘭笑嘻嘻地說:“辰砂,你條件這么好,找女人多談談戀愛吧,別年紀輕輕就活得像是性冷淡一樣。”
辰砂沒有吭聲,飛車驟然加速,嚇得洛蘭立即抓住扶手。
辰砂把飛車開得像是戰斗機一樣,引擎咆哮,一路風馳電掣,只用了往常一半的時間就到了家。
一個急剎車,飛車停在屋頂的停車坪上。
洛蘭松了口氣,正要下車,辰砂突然握住她的手,逼到她眼前,“我性冷淡?你要不試試?”
洛蘭干笑:“那個……只是一種說話的修辭方法,修辭!”她無比郁悶,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完全就是被封林給害的。
辰砂的身子又往前傾了一點,洛蘭即使頭用力往后仰,兩人依舊距離越來越近,已經能感受到對方的氣息輕拂在肌膚上。
“辰……辰砂,冷……冷靜!”
“我很冷靜。”辰砂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洛蘭,沒有了以往的清冷,像是一直休眠的火山將要噴發。
這也叫冷靜?洛蘭想哭,“我錯了,不該拿男人那方面來開玩笑。”
“現在……”辰砂又往前傾了一點,聲音十分低沉,“咱倆到底誰性冷淡?”
洛蘭竟然不敢再看他,雙手擋在身前,猛地閉上眼睛,“我!”
身前壓迫的氣息驟然散去,她睜開眼睛,辰砂已經消失不見。
洛蘭長吐出口氣。
本來是想笑著告別,沒想到卻激怒了辰砂,不過,他知道她的欺騙后遲早都會生氣,也不差這一點。
洛蘭回到臥室,把屋子仔仔細細收拾了一遍。
所有東西物歸原處,看上去和她十一年前第一次踏入這個屋子時一模一樣,只除了床頭柜上多了一個老舊的黑色音樂匣子。
洛蘭靜靜看了一會兒,輕摁了一下播放鍵,古老悠揚的歌聲響起:
風從哪里來
吹啊吹
吹落了花兒,吹散了等待
滄海都化作了青苔
……
洛蘭自嘲地笑,風不知道從哪里來,可最終一切都被無情地吹散了。
她打開個人終端,把通訊錄好友欄里一直舍不得刪除的“千旭”刪除了。
個人終端詢問:確定刪除嗎?
洛蘭毫不猶豫地點擊了“確定”。
她也沒有想到世間事會如此荒謬。他死了,她念念不忘;他活了,她卻想要忘得一干二凈。
洛蘭最后看了一眼自己居住的屋子,目光從黑色的音樂匣上一掃而過,沒有絲毫留念地離開了。
身后歌聲蒼涼哀傷。
風從哪里來
吹啊吹
吹滅了星光,吹散了未來
山川都化作了無奈
……
葉玠住在斯拜達宮專門招待貴賓的地方,距離指揮官的宅邸不算近,可也不算遠,步行半個小時就能到。
洛蘭沿著林蔭道不緊不慢地走著。
過去十一年的人生就要被她拋在身后,她的心情卻出奇地平靜,似乎無喜無怒、無愛無恨,既不害怕,也不期待。
洛蘭站在了葉玠的門前。
房屋的中央智腦感應到她,自動響起代表有客來訪的“叮咚”聲。
葉玠應該早料到洛蘭會來,幾乎立即就打開了門,笑瞇瞇地把她讓進屋子。
洛蘭打量了一眼四周,“我剛來阿麗卡塔時就住在這里?!?
“那時候是什么感覺?”
“茫然、緊張、害怕、孤獨。六位公爵都不愿娶我,只能抽簽決定新郎,我暗暗祈禱,希望能碰到一個容易相處的丈夫?!?
葉玠眼中掠過哀傷,張開雙臂,似乎想要擁抱一下洛蘭。
洛蘭往后退了一步,冷冷看著葉玠。
葉玠也沒有勉強,順勢做了個邀請的姿勢,微笑著說:“別客氣,請隨意?!?
洛蘭問:“可以隨意說話嗎?”
葉玠抬起手腕,點了下個人終端,“可以短時間內干擾聲波傳送,不管是監聽,還是異種的異能,都會被屏蔽?!?
洛蘭嘲諷:“你的作案工具倒是齊全?!?
葉玠好脾氣地聳了聳肩,笑嘻嘻地說:“你以為辰砂、紫宴他們的個人終端上沒有安裝嗎?”
洛蘭看到客廳正中間放著一個畫架,走了過去,“你會畫畫?”完全無法想象龍血兵團的龍頭業余愛好是畫畫,還是這種古老的紙張水粉畫。
“釋放壓力的方法,就像你會做飯?!?
葉玠站在洛蘭身旁,和她一起看向畫架上的畫——
一株樹冠盛大的胡桃樹,樹后有一棟兩層高的木屋。洛蘭穿著白色的羊絨裙,黑色的短靴,戴著手套,正在撿胡桃。葉玠跟在她身旁,一只手提著木桶,裝撿起的胡桃,一只手正要把一塊剝好的胡桃喂給她。
洛蘭覺得畫面上的一切都透著似曾相識的熟悉親切,“這是真實發生過的事嗎?”
“真的。你用撿的胡桃做了胡桃松餅,很好吃?!?
洛蘭喃喃說:“屋子是我喜歡的樣子,樹也是我喜歡的樣子。”
她曾經計劃和千旭一起存錢買的屋子就是這個樣子,屋子旁邊要有一棵高高的樹。難道她憧憬期待的一切都是以前的她已經擁有的?
葉玠問:“你的選擇是什么?”
“我想恢復記憶。”
“還想殺了我為千旭報仇嗎?”
洛蘭苦澀地搖搖頭:“我錯怪了你,千旭的死和你無關?!?
葉玠安撫地拍了下洛蘭的肩膀,“我知道你很難過,但相信我,等你恢復記憶,一切都會過去。”
洛蘭看上去很鎮靜,聲音里卻流露出了若有若無的脆弱:“我會忘掉在阿麗卡塔的記憶嗎?”
“不會?!?
葉玠用食指從顏料盤里抹了一點大紅色的顏料,給洛蘭看,“你現在的記憶就像這點紅色的顏料,鮮艷明媚,奪人目光,讓你只能看到它?!?
他指指畫架旁洗筆的水晶缸,里面是大半缸藍綠色的水,“這是你過去的記憶。從你的出生開始,童年、少年、青年,里面有父母、有親人、有戀人、有朋友、有敵人,有念念不忘的喜悅、有刻骨銘心的悲痛,是你之所以成為你的所有原因?!?
他把被顏料染紅的手指放在水晶缸里緩緩攪動,顏色一點點溶解在水中。不一會兒,他手指上的紅色完全消失不見,水晶缸里的水卻依舊是藍綠色,一點沒有改變,就好像那抹鮮艷明媚的紅色從來沒有存在過。
葉玠端起水晶缸,遞到洛蘭眼前,“你現在的記憶依舊存在,只不過,它們和你本來的主體記憶相比,沒有源頭、沒有因由,十分渺小。不管是喜悅,還是悲傷,都會被你的主體記憶稀釋,你的感受不會再那么深刻,甚至會變得無關痛癢。”
葉玠想了想,“大概就像是一場夢,不管夢里多身臨其境、驚心動魄,夢醒后都了無痕跡。”
洛蘭定定地看著。
原來……竟然是這樣!
千旭就是這樣溶解消失在殷南昭的生命中的吧!
曾經的一切并不虛假,全都真實地存在過,只不過,就像那一點濃烈熾熱的紅色溶解到了一缸藍綠色的水中,就算依舊存在,也會變得像是不存在一樣。
洛蘭譏嘲地笑。等她找回全部記憶,駱尋也會就這樣溶解消失,她和殷南昭倒是誰都不欠誰了。
葉玠把水晶缸放下,拿出注射劑。
他凝視著洛蘭,微笑地攤開手掌,示意她把手遞給他,“很快,我們就要慶祝真正的重逢?!?
洛蘭緩緩向他伸出手。
“叮咚、叮咚……”
門鈴聲突然急促地響起,洛蘭心中一驚,下意識就要縮手,被葉玠一把抓住。
洛蘭掙扎著說:“有人……”
“不用管!”葉玠抬手就要給她注射藥劑。
“砰”一聲,門被踢飛,一道黑影疾掠,以雷霆萬鈞之勢飛撲過來。
葉玠不得不迅速藏起注射器,把洛蘭護到身后,揮手擊向突然闖進來的人。
對方未退未避,可他盛怒下的全力一擊猶如泥牛入海,竟然連一絲漣漪都沒有激起。
葉玠心中震驚,定了定神,譏嘲地問:“執政官閣下,破門而入就是奧丁的待客禮節嗎?”
執政官淡淡地說:“事有輕重緩急,我們必須把保護聯邦公民的生命安全提到首要位置,避免游樂園事故的再次發生?!?
葉玠無奈,緩和了語氣:“我們兄妹只是在聊天。”
“上一次,你們只是在游玩?!眻陶俨粸樗鶆樱聪蚵逄m,“公主,我送你回去?!?
洛蘭低頭站在葉玠身后,不言也不動,就好像完全沒聽到執政官的話。
葉玠的心情驟然好了許多。他知道今天不可能給洛蘭注射藥劑了,側身讓開,“洛蘭,你先回去,我們下次再聊?!?
洛蘭仍然沒有反應。
執政官以為葉玠對她做了什么,猛地抓住洛蘭的手。
洛蘭霍然抬頭,一雙眼睛亮如星子,顯然神志很清醒。
執政官立即松開了她的手,“走吧!”
空曠的林蔭道上。
洛蘭跟在執政官身后,沉默地看著他的背影。
執政官放慢了腳步,“下次見葉玠,讓辰砂陪你?!?
“那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哥,閣下到底在懷疑什么?”洛蘭也放慢了腳步,始終只肯看他的背影。
“不是我懷疑什么,而是游樂園的事故表明他有可能威脅到你的生命安全?!?
“游樂園的事故只是一個意外。這里是斯拜達宮,我是A級體能者,葉玠不可能無聲無息殺了我。再說了,殺了我對他有什么好處?他活膩了找死嗎?”
執政官停住腳步,“公主想說什么?”
“我想說……”洛蘭也停住腳步,“你!少管閑事!”
執政官轉身,盯著洛蘭,冷冷警告:“公主,請注意你的言辭態度?!?
洛蘭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仰頭看著他,挑釁地說:“我就這態度!你打算怎么辦?殺了我,還是立即揍我一頓?”
執政官沉默,冰藍色的眼睛里沒有一絲情緒。
洛蘭的囂張氣焰慢慢地沉寂下去。
距離這么近,咫尺之間、聲息可聞。
可是,距離又那么遠,遠得不知道該怎么才能看清楚他。
她努力地看了,但只有一張沒有表情、泛著冰冷金屬光澤的面具。
洛蘭像是被蠱惑了一般,伸出手想要再次摘掉他的面具。
指尖剛觸到面具,執政官就抓住了她的手腕,“是我的寬容誤導了你嗎?讓你覺得可以為所欲為、隨意冒犯我?”
洛蘭的手腕被捏得很痛,她用盡力氣都沒有掙脫,氣得抬腳踢向執政官。
執政官用腳尖鉤住她的小腿,往前輕輕一拖,手同時松開。洛蘭猝不及防,后仰著摔倒在地上。
洛蘭完全沒想到執政官會還手,傻了一瞬,忽然呵呵地笑起來,笑得眼淚都要流下來。
她的千旭不可能這么對她!
她到底在幻想什么?以為是變魔術嗎?上一次揭開面具不是千旭,這一次揭開面具就會變成千旭?
執政官呵斥:“起來!”
洛蘭用手遮住濡濕的眼睛,像個無賴一樣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滾!”
“你說什么?”
“我讓你滾!滾得越遠越好!”
執政官下令:“拘捕,送去監獄。”
兩個警衛兵突然出現,一邊一個,抓住洛蘭的胳膊,把她從地上拎了起來,拽向不遠處的巡邏車。
洛蘭怒問:“我犯了什么罪,你憑什么拘捕我?”
“就憑我是執政官,你對我不敬?!?
洛蘭死死地瞪著執政官。她對他不敬就要關進監獄,那他呢?他對她做的事算什么罪?
執政官袖手而立,漠然地看著她,面具臉上沒有一絲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