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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女相(4)

羅素把暗室里的小姑娘帶了出來,命人給她洗浴梳妝,正值豆蔻年華的她經過打理,看起來青澀之中又透著俏皮。

可是她眸底的殺意如冰封一般。

她可不是尋常之人,兩年前的飛花閣時天下第一殺死機構,而她六歲從早死的父親手里接管飛花閣,靠著辛辣狠毒的手段才穩固在閣中的地位。

兩年前飛花閣受重聘刺殺女相國羅綺,作為閣主的她親自出手,途中刺殺相國消息走漏,被羅綺親手捉住,關進暗室。

她若是沒記錯的話,羅素就是走漏消息的那個內鬼。羅素被羅綺安插在飛花閣多年,一開始是為了勸說飛花閣為羅綺所用,后來閣主準備親自刺殺,羅綺這才臨時改了主意。

虧她當年在飛花閣還給羅素安排了一個掌管機密情報的文職,在飛花閣中的地位僅次于她和幾位長老。

如今她回想起來,真的是自己看走了眼。羅素不但能忍辱負重,演技還是天下一絕,連她的信任都騙到了。

羅素見她穿著新衣走出,沖她淡笑說道:“往后你就叫羅香,我是你二姐。”羅素的笑容溫和淡雅,但是羅香不敢輕信。

羅香一身深胭脂色的羅衫,兩襟對齊綴有紅繩花結,肩披寬大的袖袍,行走時下長裙在地上拂擺,輕紗如粉花,人遠看如天臨之仙。

她上下擺弄著裙裳,又是新奇又是猜疑,瞇著一雙丹鳳眼問道:“大姐就是羅綺罷?這身衣裳不便宜,你就不怕她九泉之下知道你如此揮霍,罵你一頓?”

這是時下頗為流行的裝束,除此之外羅素還命人為羅香置辦了幾身新衣裳。這幾身衣裳除非破了爛了實在穿不得了,否則羅香沒過三年五年連新衣裳都影子都見不著。

但是羅素沒有把這些話告訴羅香,而是叫羅香準備第二日她退早朝之后,跟著她去一趟羅綺的墳前,給羅綺磕兩個頭,叫一聲大姐。

羅香忸怩作態的答應了。暗室里關了兩年,她好像對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有著濃重的好奇心,頑皮好動的像個小孩子一樣。

可是羅素心底清清楚楚地知道,羅香或許將來會是羅香,但是現在一定是飛花閣的閣主。她不會因為旁人的三言兩語,就放棄對飛花閣的執著。

羅素把羅香帶到郊外羅綺的墳頭,手里還拎著幾個饅頭和一盅濁酒作為貢品。

她把酒水灑在無字之碑前,碑后那一座矮矮的土丘幾乎不敢讓人相信,里面永眠著王朝第一位權傾朝野的女相國。

羅綺的墳旁有一棵桑樹,桑葉茂密濃綠,桑蔭透在矮墳之上,透著涼意,仿佛羅綺的魂魄就坐在墳頭凝視著前來祭奠的二人。

“給大姐磕頭。”羅素站在一旁說道,面色無喜無悲,明凈的眼眸中一片冷寂,平靜如潭面,幽寒如聚著的月光。

羅香看到無字碑與矮墳之后,像普通人一樣也深深地疑惑著是否搞錯了什么。羅素見羅香久久不動,自己便撲通一聲跪在碑前,朝墳拜了三拜。

“大姐在天有靈,佑小妹事事順心。”羅素一邊跪拜,一邊喃喃念道。青絲垂落在地上,又被風吹揚而起,仿佛是羅綺在輕撫她的發絲。

羅素虔誠跪拜的模樣讓羅香心中稍有顫動,羅香又看了一眼無字之碑,咬牙把頭沉沉地磕了下去。她的額間貼在地面上,抬頭時沾上了花紋一樣的塵土。

“叫大姐。”羅素又道。

“大姐。”羅香咬唇喚道。

二人又簡單的祭奠了一番羅綺,日中時分方起身離去。

羅香心中浮出了許多問題,她三兩步便回首一次,看向那座無字碑與矮墳,以及墳旁那棵枝繁葉茂的桑樹。

桑葉碧綠可愛,清風拂過,青空也一片澄碧。風吹落幾片桑葉,桑葉悠悠飄落,已零落的在墳頭和無字碑上,似在小憩。一副清新恬淡的田園光景。

而在葉落之下,墳頭之上,無字碑前,一個模糊的人影沖她笑了笑。羅香揉了揉眼睛,一眨眼那個模糊的人影又不見了。

回去的路上,羅素向羅香解釋道:“無字之碑,任功過是非后人評。”

羅香聽了,若有所思的眨眨眼。

羅素回想著她所認識的阿姊,那是一個有點冷暴的阿姊,手段毒辣又極易感情用事。阿姊要這盛世不是因為心中有天下蒼生,而是為了兌現與一個人的許諾。

阿姊許諾那個人會給他帶了盛世之景,為的只是讓他不要那么勞累。他全把阿姊的話當成哄他高興的蜜語,坐在皇位上沒幾年就駕崩了。

新君是他的弟弟,昏庸無道。阿姊對新君失望不已,于是立誓自己要手中掌權,勤修政業,去完成他未完成的大業。

此時阿姊已為他生下阿雪,阿雪才三個月大。此后阿姊把阿雪丟給她照料,自己一心在朝堂之上殺出一片立足之地。

這便有了此后第一女相的奇聞。

阿姊說到底是太重情重義了,那個人只是不停地哄她,哪怕她生下他們的阿雪,也沒聽他說過要給阿姊一個名分。

阿姊總共才在人世間留了二十六年,卻偏執地等了他大半生的光陰。阿雪還小,她也還年輕,卻要為這一段荒唐的風月情償債。

阿姊墳前的那棵桑樹,似乎就是上天對阿姊的憐憫與嘲弄。《詩經》有詩云:“桑之未落,其葉沃若。于嗟鳩兮,無食桑葚。于嗟女兮,無與士耽。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她不會步阿姊的后塵,她心中沒有風花雪月,只有壯闊的萬里江山圖。她不敢說自己把情字猜透,只敢說自己把人心猜透。

或許哪一天她累了,魂魄會歸于阡陌深林也說不定。她貪戀的從來都不是權力,而是秀美山河之景。

本來羅素是要親自去陽城視察的,但是眼下她剛踏入朝堂,突然離開只怕會不利于日后發展。于是借著手傷未好留在了京城,日日赴早朝,群臣依舊斜目而視。

她闊步走著自己的路,耳旁自清凈。

三個月后,羅素手上的傷好了,朝堂上的局勢也摸清了大半,便主動請命去陽城視察。

尚一鳴對于她以手傷為幌子這一點既滿意又不滿意。滿意是因為羅素很聰明知道讓他陷入進退維谷的境地,不滿意就是她這三個月雖然沒有大動作,但是眼下的局勢對于他而言是越來越不利了。

羅素就像一只黑貓,潛伏在黑夜之中,冷幽的豎瞳在黑暗中窺視著獵物的一舉一動,然后偷偷摸索過去,不著一點兒動靜,突然露出利爪尖牙,讓獵物在驚恐與未知中悄然斃命。

她的高明之處,正在于她的沉穩與對事物敏銳的觀察力。權謀大家都會,行事之時比得就是天時地利人和,其中最重要的人和,羅素能把握住九分。

這樣的女子,堪稱奇才絕世,勝過世間絕大部分自詡能人異士的男子。

可這樣的奇才也是一把雙刃劍,若是不能為己所用,那就很棘手了。

尚一鳴皺了皺眉,臉龐的棱角如冰。

“皇上,在憂愁什么呢?”

侍寢的嬪妃妖嬈地趴在尚一鳴的身上,嬌軟的身子好像沒有骨頭,說一句酥酥軟軟的話,就能把人迷得神魂顛倒。她學過媚君之術,最懂得曲意奉承。

尚一鳴目光淡淡的看向妖媚如水的嬪妃,嬪妃伏在他的胸口,語氣嬌軟的說道:“是嬪妾今天的妝容哪里不宜皇上的眼光么?”

嬪妃嫵媚的眨眨眼,目如秋波。

尚一鳴臉上的冰冷突然融化,轉為柔情滿面。他反手將嬪妃扣在身下,柔情蜜意的說道:“怎么會呢?朕的愛妃世間最美。”

他注意到這個嬪妃的眉眼與羅素很像,只是羅素的眼眸中永遠是平和清淡,而從嬪妃的眼眸中只能望見獻媚之意。

他與嬪妃春曉一度,第二天就把這個嬪妃打入冷宮。嬪妃至死也不明白,這一切只是因為她用自己的眼睛看著她的皇上時,皇上眼里的倒影卻是另一個人。

她的皇上早就厭倦了這些曲意奉承的庸脂俗粉,垂涎上了清高自矜的女相的美色。尚一鳴忽然想起羅素去了陽城,腦子靈光一閃,便尋了個理由也去陽城。

不日便到了陽城,他邀羅素看名角兒的戲,羅素礙于君臣之禮便沒有拒絕。這倒是人尚一鳴自以為羅素對他有意,心中的癡想又重了幾分。

羅素通常帶著羅香出門,回去的路上羅香驚訝的問道:“你也會看戲?”

在暗室里待了兩年,羅香的膚色白若落雪,雙眸冷寂如墨,盈盈水間的笑意也透著森森寒意。羅香咬著朱紅但是干涸的小唇,露出了幾顆貝齒亮潔如珍珠。

羅素淡笑答道:“如何不看?讀四書五經,讀詩詞歌賦,也讀小說戲曲,只是不讀三從四德罷了。”

夜色淡淡,陽城燈火喧囂。她佇立于燈火之中,撇去了一切的虛假浮華,如一抹清淡的白山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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