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孤本以為自己就此隕落,沒想到在回到了假鏡中,在假鏡中遇到了戈樓。
戈樓的神態依舊是那么冷漠,但是他伏在假鏡的水面上,水面上是浮空之境神魔交戰的畫面,畫面剛剛定格在聞孤死去的那一瞬間。
聞孤大為詫異,這假鏡,算是他第一次來。但是自己身上那種因是戈樓殘魄的帶來的熟悉感,又不禁令聞孤皺了皺眉。
戈樓面若冰霜,渾身上下散發出的寒氣讓聞孤不想靠近。聞孤在聚戈樓幾尺之外,停下了腳步。
戈樓說道:“很驚訝是不是?我沒有隕落,你也沒有隕落。”戈樓的聲音也很冷,總令聞孤回想起戈樓跳崖那天的風雪。
戈樓忽然起身,水面上的畫面變回了正常的水面,倒映在天空和二人的身影。
天與水,還是如花半到來之初那樣淡色。
聞孤眉心如川,心中一個接著一個的疑問浮出,但是他也有預感,這些疑問,戈樓會一一為他解答。
戈樓那張與自己神似的臉龐,不,是自己與戈樓那張神似的臉龐,之前擾亂了花半的心,現在也擾得聞孤心中多有不安。
戈樓繞著聞孤走了幾圈,仔細打量了一番聞孤,良久,才贊許的點點頭,說道:“果然很像。”
聞孤不喜歡聽這種話,但是在戈樓面前,他必須隱忍。聞孤在袖間攥緊了拳頭,臉上還有假裝出一副不在意的神色。
繞了幾圈之后,戈樓接著說道:“放心,我把你召回假鏡,不是為了回收你。”
戈樓頓了頓,眸光幽冷,眼底似乎劃過一絲嫉妒。戈樓接著說道:“我給你一個機會。”
聞孤也不喜歡戈樓這種高高在上的姿態,但是他的直覺告訴他,在戈樓面前,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成大事者,必不拘小節。
果然,戈樓接著說道:
“她與你似乎要更親近一些。”
聞孤聞之一顫。
戈樓猜到了聞孤的反應,接著說:
“此后,六界之中,只有聞孤,沒有戈樓。我讓你回到六界,而我留在假鏡中,此生此世,永不互換,直至隕落。”
聞孤心中暗喜,現在他不想多問,只想趕快出去。戈樓本就無心于六界,或許他已經后悔當初和花半從假鏡中出去了。
突然,戈樓話鋒一轉,告誡道:
“若有人問起,你就說戈樓把神力給了你,不復存在了。她問起來也是。”
戈樓轉悠的腳步突然停下了,嘆道:
“只有假鏡才是我的容身之所。”
戈樓的話中帶著一絲凄涼。想來,那日跳崖時,他對六界的心已經徹底死了。
至于花半,戈樓問花半的那兩個問題,花半至今一個也沒有答上來。此后,也不必再問了。
戈樓突然側目看向聞孤,眼底即使是戲謔的神色,也透著冰冷。戈樓問道:“意下如何?”
聞孤恭恭敬敬地向戈樓作揖,按耐住心中的喜悅,答道:“好。”
君子之交淡如水。
雙贏的事情,何樂而不為?
戈樓冷眸看向聞孤,最后看了一眼這個與自己頗為相似的神君。
神君是六界之中的稱呼,他戈樓不要,他戈樓也不屑。假鏡之中,此后只有他一個人的清凈。
六界之中,紅塵萬千,真真假假。在戈樓眼中,完全比不上他的假鏡,水天相連,無邊無際。水即天,天即水。人亦影,人非影。
戈樓把聞孤送出了假鏡,送走了假鏡中的最后一位客人。從前除了神源有新神降生能請的動他,此后,連新神降生也打擾不了他了。
空蕩蕩的假鏡中,戈樓揮了揮手,水面之下浮出一棵瓊樹,瓊葉朱紅。
戈樓倚在瓊樹的枝干上,隨手摘了一片瓊葉,覆在臉上,襯得他如雪落成的人兒。
這,或許就是他今后的樂趣所在了。
出了假鏡之后的聞孤還是很虛弱,他聽說轉世為人可以迅速攢起道行,于是他去了冥界。
冥界無心于神魔兩界的戰事,對于聞孤的身份也不愿多問,默許了他轉世為人。
聞孤喝下孟婆湯之后,就入了輪回。為人幾世,都遇到了假隕落的花半,此間的緣分便一日比一日深。
于數次嘗遍人家六苦之后,終于,花半厭倦了人世,對他說:“我想回天界,和你一起。”
人間雖然美好,但是會有紅塵紛擾,不若天界,冷清但是簡單純粹。
此后他們過上了如愿的生活。
他們都不喜浪跡天涯,不喜權謀天下,走遍世間去尋一隅小地,辟一方無憂凈土。余生沒有風花雪月的浪漫,只有詩書茶畫的閑雅。
花開之時陪她賞花,花落之時陪她葬花。日出之時同看浩渺云海,日暮之時并肩觀西山磅礴。雪落之時陪她踏雪尋梅,雪聽之時拂去她鬢角寒意。
沒有問出的話,就讓緣分去回答。故事或許平平淡淡,但那就是他們的過往。笨筆寫不下他的半生傾心,紙上裝不下世世深情。
等待一人時本就是枯燥乏味的光陰,一筆帶過又讓他所經歷的痛苦折磨仿佛云淡風輕。沒有思君令人老的令人臉紅心跳的詞句,有的只是一相思兩閑愁的實感真情。
歲月悠悠,只愿永結同心,與君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