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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一片迷茫

宮中的妃嬪個個都見證過娘家府中的爭斗,人人都有一顆七竅玲瓏心,恐怕那些妃嬪們不是不與她相交,而是還沒摸清她的底,不敢貿然接觸,怕被不小心擺一道罷了。畢竟無聲無息的,她就做了這后宮的女主人,這是多少人費盡心思想要的東西。

如今云美人一事,想是平白惹了不少猜疑。蘇夫人估計是被這手段震撼到了,驚訝之余,才想來看看她這位正宮娘娘。

元容轉身靠在床榻上,把腦袋埋在被褥之中,這件事做得滴水不漏,且擺明了就是她姜家得利。

手指輕撫上了胸前的秀發,元容的指尖不停地轉動著,除掉了陛下最寵的美人,又擠出了一個邊防空缺,對她而言可謂是一箭雙雕啊。

但是,給她的這兩只雕卻不是她射的,甚至箭從哪里射出來的,元容都不知曉。剛入宮門,就攤上這樣一件大事,偏偏她是最大的受益者。

“夫人要喝點什么。”與安靜漆黑的朝鳳殿不一樣,蘇思婉所在的仁喜殿燈火通明,恍若白晝。

“良緣,你覺得新主子如何。”蘇思婉手指撫摸著宮扇,眼睛隨著指尖游動。

“回夫人,容貌頗像,其他良緣不知。”

“嗯。”放下宮扇,蘇思婉端起琉璃杯起身,望著手中的琉璃,燭光拉長了她的影子,這是前些日子流云殿那位送的。

杯里的果茶散出清香,蘇思婉微微飲了一小口。

其實,一開始,她是不把姜元容放心上的,縱然她有著與衛后相似的容貌,又或者她聰敏玲瓏一些,她都不介意。

南晉朝的后宮不大,卻偏偏沒有多少是傻子,她們或代表著家族的利益,或代表著各個勢力之間的爭斗。這亂世中的皇室,就像一盤棋局,她們必須八面玲瓏,觀一而知其二,努力挖掘自己的價值,才能確保自己不會被當成一枚棄子。

姜氏家族多年來手上并無實權,空有一個世襲制的殼子,不需要籠絡亦不需要斬殺。衛后薨逝后,朝中各個勢力為后位人選爭論不止,最終幾位王爺權衡弊利才各退一步,把目光投放到姜家,平白地讓姜元容得了個后位。

如今云美人一事看來,她似乎有些不懂了,這新皇后初來乍到,流云殿就被一刀抹殺了,部署的精細毫無破綻,千般算計把那云家連根拔起,若非背后有勢力操控,怎能這般張狂。

云家兄弟鎮守邊疆牙還郡,雖臨近大蜀,卻易守難攻,自然是個香餑餑,正是各方勢力有所意圖的地方,所以這云美人也自然在不少妃嬪交好的范圍內,流云殿的事一出,著實亂了不少人陣腳。

“啪”室內傳來清脆的響聲,琉璃碰上雕花窗,碎落在空中,果茶浸濕了地面,仁喜殿的宮人被蘇夫人的怒氣駭到,驚得跪了一地。

蘇思婉眉眼依舊笑著,拿出手帕拭擦著不小心濺上茶水的右手,發出的聲音卻含著涼意,“沒用的廢物,空長了一副好皮囊。”

“把這些都撤了,明個換一套新的。”用腳踢開碎片,蘇思婉冷眼看著跪了滿屋的奴才,眼角掃過每個宮人的臉孔,“至于那些個吃里扒外的東西,最好別落到本宮手上。”

蘇思婉那邊抽絲剝不到繭,反而絲越扯越亂。元容則覺得自己像是一只兔子被放到了老虎的地盤。

她自幼嬌寵,被母親捧在手心里養大,自然沒有那驚天的算計,十多年的所學所用無非是用來應對后宅府邸,她可以自信的掌握整個后院,在小天地里小打小鬧,卻完全無力掌控整個后宮。

入宮前,她一直認為是自己的容貌和中立的家族,才得以入主中宮,故而從未正視過宮內各種勢力的拉扯。如今,哪怕她再傻也該知道,她入了這后宮,坐在了這個位置上,就代表了姜家正式入局,不做盟友就讓位,沒有中立這一選擇。

元容只能靠著自己不算笨的大腦串聯摸索,流云殿這件事,先前她沒有聽到一點風聲,似乎一夜之間就突然發生。若說益處,這算是對她家族起復的一個很大的助力,非要說弊端,無非就是別人對她更加的忌憚。

她只能思考到這,再往前,就是一片迷茫。

說不上來哪里怪異,元容總覺得似乎有人躲在她的背后,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更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被這黑壓壓的地方吞噬掉。

午夜,皇城腳下傳來梆子敲擊的聲音,打梆的人一身青布粗衣,隱約還露著幾塊布丁,偶爾搓搓被寒風凍僵的手,拐了個彎便踩上了什么東西,摔了個狗啃泥。罵罵咧咧的定眼一看,是個老人,瘦得只剩一把骨頭,嘴里似乎哼著什么。

“老頭,老頭。”打梆人喚了幾聲不見他答話,便起身摸了摸老者的懷里,抓了一把空,接著收回手來,罵道,“一個子都沒有,太晦氣了,大半夜的又碰上個死人。”

秋日凄凄,百卉具腓。亂離瘼矣,爰其適歸?老人嘴里依舊哼著,隨著打梆人的離開,在寂靜的街道上逐漸清晰:匪鶉匪鳶,翰飛戾天。匪鳣匪鮪,潛逃于淵。山有蕨薇,隰有杞桋。君子作歌,維以告哀。

最終,變作死一般的寂靜。

自從流云殿的事情發生后,這些天來元容便再也沒見過趙衷,聽聞他又染上風寒,一向不太好的身子又羸弱了些。元容考慮到自己身為皇后,按理也該去探望一下,便讓膳房熬了碗雙白玉粥,并了幾份糕點放在食籃里讓樂衣一同帶了過去。

這是元容第一次踏入大興宮,剛行到正殿前,便碰上為皇上把脈的太醫師和伺候醫女。

“娘娘萬福。”

“起吧。”還未等太醫跪穩,元容便開了口。她看著那留了一撮山羊胡的老太醫,小身板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到,實在不忍心讓他多跪一刻。老太醫聽她這么一說,倒也沒客氣,迅速地直起了腰板,猛然望過去,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

“敢問太醫,陛下身體如何,犯了什么病癥。”外面著實有些寒冷,元容沒打算和他寒暄,直接切入重點。

老太醫摸摸胡子,迅速地眨了下那雙下垂的三角眼,有條不紊地答道:“陛下是因調理不善,體內產生燥熱,因而生了些許抑郁之氣,故而染了風寒,并無大礙,娘娘不必掛牽。”

太醫說的婉轉,元容心里明白,說白了無非就是陛下戴了綠帽子,心里郁悶得緊,結果一個不留神就傷風了。看樣子,云美人這事給趙衷的打擊不小。

“娘娘萬福。”剛問了幾句,順喜就從殿里一路小跑立在了她面前,彎腰行了個宮禮,“陛下知道娘娘來了,外面天寒,特讓奴才請娘娘進殿去暖和。”

其實這次元容來大興宮本就是偶然,結果剛卻遇到了傳說中的幾位王爺,之所以是傳說,便是因為這幾個王爺在民間顯赫的名聲了。

殿內明顯氣氛有些嚴肅,想來是在商討政事,元容立在門口,這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直到趙衷輕咳了一下,仿佛看出了她的思量,招手讓她進來內殿。

內殿點了三個爐子,爐火燒得極旺。

元容不安地走進去,微微的俯了下身子,“陛下圣安。”心下卻是在思考自個這樣貿然前來,有無失禮之處。

“起吧。”趙衷揮了下手,目光平和,“來朕這兒坐。”

元容走到床榻前,側身坐下,這才看向面前的幾人。

民間都道梁南王趙涉生的俊俏,郎艷獨絕,世無其二。元容一眼就看到正中間的那名男子,心中便有了定論,這樣看來趙涉果真風神秀異,與傳言不差。

其實對于梁南王,元容知道的并不比別人多多少,無非就是他是先帝的第七子,手握大半個南晉的兵權,生性風流,其他,便也不得而知。

“皇后剛入宮門,怕是不識得各位皇兄皇弟。”趙衷就著元容的手臂微微起了個身,依次對她介紹,“這幾位分別是平間王,羅安王,河南王和梁南王,是你的伯叔,且要好好記住,生的下次失禮。”

“妾記下了。”元容不留痕跡打量著殿內的另外三人,神色各不相同,平間王趙岳身長八尺,威嚴外露;羅安王趙準龍章鳳姿,天質自然;河南王趙甫樣貌雖生的普通了些,倒是顯得那雙眼睛更為凌厲。攤上了這樣幾個兄弟,也難怪趙衷這個皇位坐的不穩當。

“咱們繼續吧,皇后好不容易得了閑來看看朕,礙不的事的。”趙衷說著便把元容的手包在掌心里,“怎么這般涼?順喜,拿個暖點的手爐給皇后。”

抿起嘴角,元容古怪地盯著趙衷,對著三個爐子還要抱著手爐,該有多熱啊。趙衷笑著無視她了的神情,揉了下她的腦袋,轉臉看向羅安王。

“陛下,關于云福耀一事,臣覺的用王騎郎將的小兒甚為不妥,王騎郎將雖是騎兵的將官,但其子向來從事文職,做個蘭臺令史尚可,但是作為一郡都尉,怕是不足以服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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