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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落魄江湖

1.血葬知己

秦兵隊伍里少了一個人,他們很快便會發覺,因此韓信不能在附近耽擱太久。

但他又實在不忍心放下當家的遺體獨自逃跑,她會成為野狼、野狗的口中食,想到這些,韓信的心中仿佛針扎般難受。算了,他什么都不在乎了,他的命本就是她給的。韓信把她身上那支罪惡的箭猛地拔出,又將她背到了一座高高的山坡上。山坡上有一棵大樹,他就在那里把她放了下來,還在樹上刻下了記號,想著自己有朝一日一定會再回來,哪怕就是來陪她一小會兒,他知道流落在異鄉的孤魂需要撫慰。

想到這里,韓信不禁黯然神傷。

第二天早晨,已守了她整整一夜的韓信在追憶和回味完往事之后,便開始動手為她挖出一個足夠深的墓穴。冬天的泥土死死地凍住,挖起來非常困難,倒是深處還算松軟一些??墒琼n信根本顧不了這許多,盡管自己已是滿頭大汗,可是她需要盡快安眠,自己也不宜在此地久留。趕快趕快,韓信在心底默默地祈禱,這也算是他最后可以為她做的一件事。因為用力過急過大,韓信的雙手磨出了血,那把挖坑的劍也被磨得光亮,所幸還結實得很,可是這才不過剛開了個頭……

秦兵也許想不到還會有人在沒有掩護的山坡上滯留,總之這一天韓信還算順利。

到了晚上,韓信竟又感覺凍得不行,他怕自己被凍死,所以找了個相對隱蔽的地方生起了火。管他呢,大家生生死死都在一起不是很好嗎?于是韓信又繼續挖到了半夜,才疲憊地睡去,而她一直在他的懷里。

第二天下午,韓信終于挖到了四五尺深,這時他才如釋重負地把她放進去,然后向天立誓,再一把一把地將泥土慢慢地撒在她那可憐又單薄的身上,直至蓋住全身。這時,山間的小溪還在流淌,于是他取來水灑向泥土,作為最后的儀式。

最后,當韓信把土全部蓋在她身上時,他又在自己的手上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熱血從血管中流出來落在了土里,他堅信在不遠的將來,這里一定會長出絢爛的花草與她為伴。

又是一個寒夜來臨,這次韓信安然入夢。

一覺醒來之后,韓信已經不再懼怕北方冬天的寒冷了。廣陵商幫他暫時不能回去,現在他只想著一件事,那就是去救她妹妹。

韓信只知道她的妹妹叫東方秋兒,人在彭城,其他的幾乎一概不知。幸好韓信對彭城一帶的情況也算熟悉,于是他就大步流星向彭城奔去了。

幸運的是,此時的秦軍已經不似當年那般勇猛無畏了。即使官府下的是死命令,他們也不愿意過多地犧牲,所以對游俠、逃犯的追捕也不再盡全力,只是加強對往來人員的監察和管制,誰能受得了沒日沒夜餐風露宿地抓捕逃犯呢?所以韓信放心地走上自己熟悉的小路。

韓信在半道上遇到了幾個游俠,其中一個居然是那晚和鐘離眜一起搭救過他的人,這真是意外之喜。對方認出了韓信,驚喜之余,他領著韓信去見鐘離眜,并告知韓信暫時可以和他們一起活動。

韓信沒忘向此人打聽那晚后續的事情:吳大果然犧牲了,一群游俠也死了四五個兄弟,傷了七八個。當韓信終于在山間一處小茅屋里見到鐘離眜時,竟然有些激動得說不出話來。鐘離眜也大喜過望,他很欣賞韓信這名快意恩仇的兄弟,不過他還沒有見識到韓信謹小慎微以及有勇有謀的一面。

韓信向鐘離眜說了一些別后的事情,好一肚子苦水,并把以后的打算也吐露了一番?,F在的他尤其需要別人的幫助,他也知道一身俠骨的鐘離眜肯定不會坐視不管。鐘離眜確實很看重韓信舍己為人的品格。上次的“隕石事件”就有鐘離眜的大力參與,正是他找人把那六個字刻上去的,只是他沒想到最后會害了那么多的人,所以他才召集了很多反秦游俠來共同反抗秦兵的肆意屠殺。

“兄弟,都是我害了你們??!”鐘離眜萬分后悔。

此時的韓信對鐘離眜的態度非常糾結,既崇拜又憎惡,可是這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當務之急是去救人,所以他非常大度地對鐘離眜說道:“這些孽終歸都是秦人造的,大哥何罪之有!諸位皆是英雄兒郎,只求無愧于天地……”

“好兄弟!多謝你理解大哥。你放心,從今日起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刀山火海,我都陪你闖!”

韓信喜歡和性情中人相處,彼此胸懷坦蕩,況且鐘離眜的身手可稱一流,游俠的勢力也遍布天下。他終于感到有些安心了,十幾天來的疲憊和不安就這樣漸漸卸下……

2.恍然如夢

韓信把秋兒的事情也說與鐘離眜聽了。鐘離眜聽完后好一陣沉默,這件事情的確有些棘手,贖金太多,一時之間難以籌措。

“而今秦賊的圍剿力度雖然松懈不少,但因為咱們的兄弟越來越多,所以各方面的用度都頗為緊張,五千金啊,秦賊簡直獅子大張口!”鐘離眜說出了難處。

“鐘離大哥,無妨!大不了兄弟就闖一闖這彭城!”

“嗯!要闖當然是咱兄弟一起去闖,想來這彭城也難不住咱們!”

“那是!不過……首先要確保秋兒妹妹的安全!”

“兄弟放心!我鐘離眜該謹慎之處自當謹慎,反正他們在明,咱們在暗……”

只有來硬的了,好在這秋兒妹妹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看管應該不嚴,而且鐘離眜在彭城也有扎實的人脈,想來只要謀劃周全,這件事情應該不難做成。鐘離眜還對韓信說,一旦平安救出秋兒妹子,就直接帶到江東的吳中一帶去避一避風頭,那里幾乎是他們自己人的地盤了。

于是鐘離眜和韓信就分乘兩匹快馬急匆匆向南邊出發了,人多了沒用,而且目標太大反而會引起注意。

幾天以后,二人順利到達了彭城,這一天晴空萬里,集市上熱鬧極了。

就在韓信和鐘離眜牽馬欲物色一家合適的客棧時,一個非常熟悉的騎馬身影突然從韓信身邊掠過,韓信一下子呆住了。

“大哥!大哥!是你嗎?”韓信此刻百感交集,恍惚之間他就覺得剛才從眼前經過的那個騎馬的英俊后生就是她——已經死去的她,他的“大哥”。

對方好像聽到韓信在叫自己,回頭看了一眼后又繼續趕路。這一下韓信萬分確定那就是她,丟了馬韁繩猛追過去,“大哥!大哥!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韓信啊,你的兄弟,韓——信!”很多在路邊注意到這一幕的人都笑了。顯然馬上是個男裝打扮的妙齡女子,一個呆子居然逮住人家叫“大哥”,簡直太可笑了。

一直走在前面的鐘離眜也聽到了人們的哄笑聲,回過頭來看個究竟,原來是韓信兄弟在出洋相,為防節外生枝,他趕緊過去叫回自己的兄弟。此時的韓信已經上前牽住了女子的馬,和她一塊的還有一個敦實的漢子,見狀就對韓信罵罵咧咧道:“呀——!你小子瘋了嗎?是男是女分不清?”

可韓信根本不去理會,只是一手抓住馬韁繩,一手緊緊抓住她的衣襟。坐在馬上居高臨下的女子遇到韓信這樣唐突的行為,臉上卻毫無慍色,只一味地俯身向他微笑。她的目光是那樣親切、溫情,又那么似曾相識,韓信此時更堅信這就是他的“大哥”,他仰首傻笑道:“大哥,呵呵……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呢,你也是來救秋兒的吧……”

女子仍坐在馬上一語不發,轉過身去就要打馬前行,可韓信卻偏不讓人家走。一旁的漢子有些急了,他打馬湊近韓信,俯下身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嘴里還罵道:“瘋子,滾一邊去!”

這時鐘離眜也過來了,他拿兇狠的目光瞪了那個粗暴的家伙一眼,對方當即就被嚇住了。鐘離眜丟下了自己的馬上前拉韓信,他大約已經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兄弟,兄弟!你再好好看看,人家可不是死去的春兒妹子!”

鐘離眜盡力拉回了韓信,這時韓信才如夢方醒般自言自語道:“她們長得太像了……”

“像嗎?是你太想她了吧!走吧,咱們可還有正經事呢!”

韓信不得不承認,最近這段日子以來,他終日失魂落魄,每晚都會夢到她。他也奇怪自己和她怎么會有如此糾纏不清的情分。母親去世后,韓信同樣有很長一段時間精神恍惚,感到人生一片暗淡。他是一個生性孤獨又深情的人,每一個和他相知的人都被他深刻在心底,永遠銘記。

此時女子已經走出很遠了,她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依舊呆立在大路中央的韓信,那是多么溫柔的一瞥,韓信仍然懷疑那就是自己的“大哥”。他使勁地拍了拍自己的頭,希望盡快清醒起來。

3.秋兒妹妹

韓信和鐘離眜在客棧中住下,頭兩天鐘離眜都忙著和兄弟們聯絡,這枝枝節節的關系就牽連起了整個彭城。等到事情明朗后,就由一位兄弟帶著韓信去見他要找的“東方秋兒”。

在一個寂靜的黑夜,韓信被人秘密帶著穿過了一道又一道門戶,最后進了一間小小的屋子,屋里倒有些許微光。那名兄弟在外面等著,就韓信一個人先行進屋。

不一會兒,門被輕輕推開了,一個窈窕的身影出現了。女子先是掃了韓信一眼,接著便大方地走近燈光,沒有一絲拘謹,反倒是韓信的心跳有些加速。他已經可以看清女子年輕俊美的臉龐和簡約的發飾固定的細辮。女子的纖手拿東西微微挑了一下燈芯,屋子里變得亮多了。她沒有轉身,輕啟芳唇道:“我是東方秋兒,你就是姐姐派來贖我的人嗎?”

“哦,是!我叫韓……信,”他有些緊張,心虛得緊,“秋兒妹妹,是這樣的,我們想……”

“你們想?想什么?我姐姐怎么沒來?”她還什么都不知道。今年春上她和姐姐才見過面,姐妹二人又重申了約定,要在這個冬天把她從這個不自由的地方贖出去。

“啊,啊……你姐姐現在有些不方便見你,因為……因為她的生意上出了些問題……”韓信欲言又止,他撒起謊來很不自然。

“啊——我姐姐怎么了?快告訴我,她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女子上前扯住了韓信的衣角。

“沒,沒!你姐姐就是最近生意上不太順利,所以……所以贖你的錢沒湊齊……所以,所以就想……”

“什么?錢沒湊齊?那我不是待在這鬼地方等死嗎?天啊……”

“秋兒妹妹,你……你不要太擔心,我們一定會想辦法把你從這里安全地救出去,就算是搭上我這條命都在所不惜,你……盡可放心?!睘榱税踩鹨?,韓信沒忘了向門口瞅上幾眼,他的語調開始變得低沉,語速也加快了。

“我知道你們一定有事情瞞著我,不然姐姐一定會親自來看我的。也罷,我就先不為難你了。哪怕一死,我也要離開這個鬼地方……”

“好!你放心吧,我們的人馬眾多,而且把你從這里救出去之后的事情也都安排妥當了,只要你下定決心跟我們走……”

“跟你們走?對了,你有沒有帶姐姐給我的信物?”

這可把韓信難住了,當初當家的并沒有托付任何信物,大約是疏忽了或是一時沒帶在身上吧??墒琼n信又轉念一想,這其實都應該怪自己心思不夠細膩,怎么說也應該在她下葬時從身上翻出一兩件物品充當紀念憑證。

秋兒有些著急了,她讓韓信再好好想想。最后韓信只能無奈托辭說來的時候比較急,可能是她姐姐忘記囑托自己帶上信物,“我講一件事情你就明白了,來之前的那天晚上,你姐姐私下跟我說過,你當初在母親墳前埋了一件非常寶貴的東西,還立誓說有朝一日一定再把那東西取出來,有這回事吧?”

“好了,我這就跟你走……”

韓信懸著的一顆心終于可以落地了,當他回到客棧里一個人躺下來細細琢磨今天發生的事情時,忍不住想道:姐妹兩個長得可一點都不像,妹妹比姐姐伶俐多也漂亮多了……

4.老來俠骨

一個月黑風高的夜里,二人終于開始了營救行動。

盡管監營里戒備森嚴,可是對于像鐘離眜這樣的蓋世豪俠而言,卻仿佛如履平地一般,況且他們都已經布置好了,一切都在他們的掌控之中。所有事情都在悄無聲息地按原定計劃進行著。為了不讓官兵看出蛛絲馬跡,韓信建議鐘離眜在把秋兒順利接出來時,務必要讓做內應的兄弟在她的住處附近適時地點上一把火,做出她有意自焚的假象。這樣一來,官府到時最多追究到底是誰偷運火石這樣的違禁品。當然,放火還須注意把握好分寸,不能讓人過早察覺,最好這把火在他們平安出城后再猛一燒,讓秦兵措手不及。

鐘離眜點頭稱是,韓信騎著一匹快馬在外面等著接應,他手里還牽著鐘離眜的馬,因為秋兒妹妹不善騎馬,所以就沒給她單獨準備。不過,韓信畢竟沒經歷過這樣的事,心里難免有些惴惴不安,手上的韁繩也早被手心里的汗水浸得透濕。

韓信拼命提醒自己要鎮定,要勇敢無畏,更要像個男人!

可是韓信的顧慮成了真,秋兒恨透了這個讓她白白丟失三年青春和自由的倒霉地方,她趁鐘離眜不注意的時候,拿出自己早已私自準備好的火石點燃了柴草,她還不知道他們的全盤計劃呢。

幸好鐘離眜撲救及時,否則就功敗垂成了,可是鐘離眜沒有想到由于這把火他撲得急了些,走得也太急,所以根本就沒能完全撲滅。因此,當他們三個人終于聚首時,那星星之火已經燎遍了整間屋子……他們聽到了從監營里傳來的嘈雜聲,當鐘離眜看到身后清晰的火光時,他意識到出事了。韓信也看到了火光,他一面催秋兒上馬大家趕快走,一面大聲質疑道:“鐘離大哥!這火放得早了啊,你沒有叮囑好兄弟嗎?駕……”

鐘離眜跟在韓信身后一齊快馬加鞭,他還沒來得及回答,秋兒開口了:“什么兄弟放的火,這火是我放的!”

“什么?你放的火?你……駕!”韓信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眼身后的人,事已至此,他沒有再說什么,只是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

還好,兩匹快馬跑到南門時全城戒嚴的烽火還沒有燃起來,緊閉著的南門城樓上都是些正在熟睡的士兵。

已經在南門等候多時的同伴,手里正緊緊攥著開啟南門的鑰匙,翹首期盼他們的到來。此人看上去五六十歲的樣子,長得矮小,腳也有些跛。就在他終于等來鐘離眜一行人時,全城戒嚴的烽火恰于此時燃起,報警的鐘聲也敲響了。他趕緊為鐘離眜打開了沉重的南城門,這時城樓上也響起了稀稀拉拉的嘈雜聲,他知道事情已經敗露了,反而一瞬間鎮定下來,令在一旁注視著他的韓信很是詫異。

此人和鐘離眜是故人,二人于危急之中再相聚,心急如焚的鐘離眜不由分說便想把他拉上馬,可是那跛老頭卻后退幾步大聲道:“鐘離兄弟,一路走好!改日你若見到子房老弟,一定別忘了告訴他,老夫對他的棋藝心服口服,早就知道他是有意讓著我啊……”

鐘離眜先打發韓信他們快馬出城,他還想讓跛老頭兒跟自己一塊走:“馬伯,趕緊上馬!還是您老親自跟張先生講吧!”

馬伯從袖里掏出了一把利刃,他不想連累別人,最后大聲向鐘離眜喊道:“兄弟!你趕快走吧,老骨頭送你一程!混了半輩子江湖[1],老骨頭知足了……”容不得鐘離眜反應,馬伯已經往自己的脖子上狠狠劃了一刀,當即就重重倒了下去。這就是真正的俠骨,絲毫不遜色于當年信陵君門下的俠士侯嬴。

此時城上的人已經發覺城門被打開了,千鈞一發之際,鐘離眜只好強忍悲痛和愧疚,打馬快速向城外奔去。就在他的身后不遠,有一隊追兵打著火把朝他們離開的方向追去……

5.疑似故人

鐘離眜意識到一場惡戰在所難免。

韓信那匹馬上載了兩個人,所以秦兵不消片刻就追上了他們。韓信知道鐘離眜的性格,也知道自己的責任,就徑自向預定目的地奔去。

秦兵最后被橫刀立馬的鐘離眜攔了下來,還好第一批秦兵來得并不多,而且他們大概想抓活的,沒人放冷箭。一陣秋風掃落葉般的攻勢之后,鐘離眜打退了秦兵的第一撥追擊,只不過他的身上也留下了幾處不小的傷口,連馬也受了傷。鐘離眜連傷口都懶得包扎,他已經不抱僥幸心理,秦兵一定不會善罷甘休,自己可能就要以“俠死骨猶香”來演繹最后的人生了。

果不其然,當鐘離眜再次趕上韓信時,又有一大隊秦兵瘋狂追來。韓信回頭看了看,也有些慌了,但他爭執不過鐘離眜,再說還有秋兒。

只是秋兒也頗具豪俠氣,幾次都要求韓信停下馬來與秦軍一決生死,可是韓信只一味對她說道:“放心吧,鐘離大哥英雄蓋世,對付得了這些鼠輩!”

秦軍這一回來了有上百人,他們不由分說就朝鐘離眜放箭,鐘離眜的馬被射死,肋骨和面部各中了一箭,箭鏃直穿腦后??墒?,鐘離眜沒有死,他顧不得傷痛,只身徒步沖入敵陣,硬是殺得秦軍后退了幾十步,敵服其勇,再無人敢上前應戰。

鐘離眜奪下一匹馬,策馬狂奔,情勢依然相當危急。

“不行!韓大哥你放我下來吧,要死也是我該死,我怎么可以連累鐘離大哥和你,這是我咎由自?。 鼻飪阂幻嬲f著,一面就要伸手去奪韓信手里的韁繩。

“誰都可以死,但就你不能死!”韓信緊緊握住韁繩。

“韓大哥,你再不停下我可要跳了!”她望著身后聚攏的秦軍和受傷的鐘離眜,情急之下喊出了這句。

“秋兒,你瘋了!”韓信頓時勒馬,轉身向她大吼道,“要死也是我們該死,這是我們欠你姐姐的,明白嗎?”

韓信講出這些話時非常激動,而且氣量驚人,兩只眼睛瞪得像銅鈴一般大。秋兒怔住了,生平頭一次有人愿意豁出性命保護自己,她非常感動,也非常知足。

就在這難于抉擇之際,轉機出現了……

一個黑衣人突然騎馬從半路躥了出來,只說了一聲“我已在此恭候大家多時,快跟我走”,說完便打馬狂奔。

韓信只得叫鐘離眜趕緊跟上來。由于多頭傳遞消息,鐘離眜也搞不清接應自己的人究竟是誰,如何接應,在哪個地點接應,但他觀察到對方沉著應對的樣子,曉得是一個“老江湖”,便果斷和韓信一起跟上了接應的人馬。

當一群人跨過一座小橋時,追擊而來的秦兵眼看就要登橋。正在他們三人頓顯狐疑之機,只見黑衣人迅速下馬將早已準備在橋頭的一大車柴草推上橋去,那柴草堆上已經灑滿了油料等易燃物品,剛一點著,火勢就迅猛地蔓延開來。

這下子大隊秦兵無可奈何……

三人都忍不住如釋重負地笑起來,借著火光,大家彼此看了一眼對方,并向黑衣人表示感激,而那人卻淡然得很。

韓信看到他露在外面的一雙眼睛特別明澈有神,感覺似曾相識。又再去細瞅鐘離眜,沒想到鐘離眜已經近乎一個血人,多處傷口汩汩流血,傷得的確不輕。黑衣人也注意到了,替鐘離眜簡單包扎了一下,然后對大家說了一句“快跟我走”。這幾個字韓信聽得真切,其中分明有女子的柔婉,這令他頗感詫異,又十分甘愿地跟上他趕緊走。

天快要亮的時候,他們終于在山林中一間很大的木屋邊停下馬來,木屋里黑黢黢的,空無一人。黑衣人似乎懂些醫道,他點上了燈,又從里間拿出了一大包金瘡藥和白布來給鐘離眜敷治。只見他的手法頗為嫻熟,不一會兒就包扎好了,他讓鐘離眜躺下好好休息,然后去為大家準備飯食。鐘離眜還想一睹恩人風采,哪里肯安心躺下,“其實咱們見過?!焙谝氯税涯樕系暮谏山砺卣讼聛?,這一下可讓鐘離眜和韓信呆住了。

“你,你……不是那天……”還是韓信懷著驚喜之情大聲說道。

鐘離眜也細瞅了一下恩人的面容,雖然她仍舊一副干練男子的打扮,但鐘離眜還是認出了她:“是啊,那天我兄弟……和你……”

“呵呵,”她爽朗地笑了,“怎得不是我,咱們可都是故人啊……我爹爹跟馬伯是至交,所以曉得了你們的事?!?

“哈哈哈?!贝蠹叶紩晨斓匦α?,秋兒在一旁還不明所以,可也被深深地感染到了。

此時,細微的陽光已經透過小小的窗縫融進了屋內,韓信帶著滿腔的愉悅和激動悄然走出屋子,他還有些事情要做。

6.結交報仇

疲憊的韓信還有些不放心,怕身后再留下尾巴,所以到門外想仔細查看一下四周的情況,他發覺這里確實足夠隱蔽,而且也足夠開闊。就在韓信滿意地轉身想回去時,秋兒找了過來,韓信仔細地打量了一下她,第一次看清了她的面容,秋兒長得的確有些特別。

“我覺得你們一定有事瞞我,姐姐的性格我知道,她總是沒有勇氣反抗?!甭敾鄣那飪赫f出了自己的疑問。

韓信不想再隱瞞,是時候挑明這一切了,而且眼前的秋兒顯然已經不是三年前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想到這里,韓信便決絕地說道:“是的,你姐姐死了!”

“什么?姐姐死——了?”秋兒急切地抓住了韓信的雙臂,眼淚奪眶而出,“這是怎么一回事?快告訴我……快告訴我啊!”

“秋兒妹妹,你先冷靜一下!”

韓信把她領到了一個較為偏僻的角落,跟她談起了他和她姐姐的傷心往事……

“不行!我要給姐姐報仇!”傷心的秋兒一邊哭著,一邊發誓道。

“怎么報仇?就咱們幾個嗎?我們要等待機會!”

“我去找該死的始皇帝報仇,聽說他明年還會東巡,我要找個地方跟他算賬!”秋兒的情緒很激憤。

“恨死始皇的人就咱們幾個人嗎?行刺始皇的人還少嗎?可是最后呢……現在的始皇更加老奸巨猾,山東六國的人壓根就別想近他的身,咱們幾個人去報仇就只能是白白送死!”

自荊軻行刺秦始皇失敗后,他的朋友高漸離借著為秦始皇表演的機會以目盲之身行刺,可惜換來的仍舊是失敗。然而,被嚇破膽子的秦始皇在誅殺了高漸離之后,下令不再接近山東六國的人。

“我不管!就算是死,我也要濺這個老東西一身血!”

雖然韓信有些苦惱秋兒的年輕沖動,可是也暗暗欽佩她身上那股無畏的豪氣,這姐妹兩個的確不同。正在韓信苦無說辭、左右為難之際,一個身影映入了他的眼簾。

“秋兒妹妹好膽量,這該死的皇帝老兒也欠著我家幾條人命呢,改日我和妹妹一塊去找這老兒尋仇可好?”說這話的人臉上含著一絲笑意。

“哦?姐姐此話當真?”

“妹妹啊,普天之下有幾家和始皇沒有深仇大怨?又有幾家不是因這老兒鬧到家破人亡?”

“怪不得姐姐和我們是一伙呢!唉……”秋兒的痛苦和怨氣一下子舒緩了很多。

“對,咱們大家都是一伙的!可是得吃飽了飯才有力氣報仇吧。飯已經做好了,走,咱們先一塊吃飯去吧!”

“姐姐這一說,我還真餓了呢!對,吃飽飯再去找那萬惡的皇帝老兒報仇……”

就這樣,秋兒的沖動被暫時壓了下去,三人一同回到了木屋。

飯間,黑衣人向他們解答了疑問,她的名字叫英喬。

其實去接應的人本該是另一位師兄,也就是她父親的幾個徒弟中的一個,可是正趕上他有更棘手的事情要辦,所以臨時就由她出馬。英喬的父親是當地有名的醫士和隱者,既通醫道也兼懷俠義之心,而且還收了幾個弟子。所以英喬也略通醫術,那天在彭城他們三個人偶遇正是她到那里出診。

現在韓信他們待的這間木屋就是英喬父親早年為上山采藥方便歇息而修建的,難怪韓信一進屋就聞到一股草藥味,而且屋子里還有《黃帝內經》《難經》這樣的醫書,這讓很久沒讀過書的韓信稀罕了好一會兒。

說到英喬的家仇,她唯一的哥哥早年也像父親一樣是一個大俠,急人之難,可是后來因為搭救一位朋友而獻出了自己年輕的生命。說起來,這也是俠士的共同宿命,只是她的哥哥死得太慘烈了,秦法用刑嚴酷,不提也罷。

“其實,妹子你本不應該告訴我們這些!”老江湖的鐘離眜道。

“不知道為什么,看到秋兒妹妹,我就忍不住都老實交代了……”英喬解釋道。

“這就是緣分吧。”韓信跟著一齊笑道。

過了沒幾天,他們就要分別了,木屋畢竟不是久留之地,難保搜查的秦兵不尋上門來,所以他們決定盡快趕到吳中去。

靜心休養了幾天的鐘離眜已無大礙,倒是秋兒已經和知心的英姐姐有些難分難舍,她也覺得英姐姐和自己的親姐姐有幾分相像,二人還約定有朝一日一定要聯手手刃那該死的皇帝老兒。而韓信對這位自己一廂情愿認作是“大哥還魂”的恩人也懷著一種特別的情愫,可是他卻不得不將這些不該有的想法埋藏起來。散了吧,大家有緣再聚,相信終會有這一天的。為了出行方便,秋兒特意換上了一身男裝,她生性活潑豪爽,沒幾天工夫就在英喬的幫扶下學會了騎馬。于是,英姐姐非??犊匕炎约杭业囊黄ヱR讓給了她,并一再細心叮囑秋兒務必要聽兩位大哥的,不要沖動。

“一路保重!”英喬最后拱手向大家道別。

“保重!”“英姐姐保重!”江湖兒女不須更多言語,秋兒眼里已涌出了淚花。

7.韓信受辱

秦始皇三十六年的秋天,一位秦朝使者從關東夜過華陰平舒道,有人手持一玉璧攔住使者道:“請幫我代為轉交滈池君(指一湖神)……并且請轉告他:今年祖龍死……”

使者曉得“人之先”的祖龍就是秦始皇,于是想要問明原委,可是那人卻轉眼消失不見了。使者只得帶著玉璧面見始皇,原來這塊璧正是八年前皇帝行渡長江時沉入江中的那塊。

皇帝默然良久:“山鬼們不過只曉得一年之內的事情而已!”言下之意就是苦撐過這一年,便什么事都不會有了。

鐘離眜本來不打算隨著二人去吳中,可是他聽說秦始皇今年又要開始第五次東巡(那時以十月為歲首),而且近來謠言四起——今年祖龍死,各種怪異事件層出不窮,想來這天下真的就要大變了。總之,該是謀劃大計的時候了。

一路上,鐘離眜講了他自己的故事。原來鐘離眜竟然是春秋時代鐘離國公族的后人,從小好浪蕩、結交游俠,憑借一副了得的好身板和重俠重義的好口碑,成為游俠圈里的領袖人物。多年浪跡江湖的他雖然都快三十歲了,成家也有數載,可是至今尚無一兒半女,這次回去也正好順便看看家里。

韓信和秋兒也稍稍講了一些自己的事情,尤其秋兒講到她被官府收押的這三年完全壓抑了自己的天性,每天只做兩件事情:上午練樂舞,下午做女紅,而且監管大人對她們的要求很是嚴格,一點人身自由都沒有。雖然她沒有正式淪為官妓,可是也沒少給那些大人當樂子,有時候舞一跳就是通宵,第二天整個人累得都爬不起來。

所以,她現在一沖出那座牢籠,就發覺自己總有一股使不完的勁兒。騎馬初學乍練沒幾天,卻可以騎得飛快,若不是兩個大男人前后護佑,她非從馬上摔下來不可。

大家難得這么開心,狂歌走馬,笑傲江湖,一路上灑滿歡聲笑語……

待三人快到廣陵時,鐘離眜遇到了一個熟人。此人名叫龍且,雖不是游俠,但反秦立場堅定,長得虎背熊腰、威風凜凜、中氣十足,一把長劍在背,身手想來不凡。

龍且天生一副桀驁不馴的模樣,一點也不同于鐘離眜的平易近人,見韓信生得清秀,根本就沒把他放在眼里,連個招呼都沒打。而他看秋兒卻又顯得色眼迷離,一點兒不加掩飾,所以韓信和秋兒都有些討厭他。龍且此次北行的目的就是找尋鐘離眜,讓他跟自己一同去邀請三晉、齊燕等地的豪俠到吳中共商反秦大業,因為長年在外的鐘離眜比他更熟悉這些人,也同鉅野豪杰彭越等人相識。

鐘離眜卻認為天下豪杰如果都齊集吳中,很容易被秦人發覺,容易被一網打盡,而且僅僅依靠天下眾豪杰的力量同秦王朝抗衡還為時尚早,不如先靜觀其變。

龍且覺得多日不見鐘離眜,他竟變得膽小起來,堅持讓鐘離眜陪他走一遭?!扮婋x兄,我發覺你怎么變得跟個娘兒們似的,從前你可痛快呢!不嘗試一下,怎么曉得會不會成功,反正要命就一條,怕他作甚!再說這也是大家的意思,你再好好考慮考慮……”

“老弟你別誤會,這不是怕不怕的問題,我鐘離眜就賤命一條,誰想取就讓他來取,我有什么好怕的!良機有,但絕對不是現在,咱們應該再忍一忍。說不定過了這陣子,形勢就明朗得多了……”

韓信在旁聽完二人的對話后,思考了一番后說道:“方今天下最具號召之力者,仍不外六國舊王室子孫,若請得動這些人來共商舉義之策,則大事不難圖也!只是這六國王孫諸輩歷來各懷異心,恐難與我大楚合力同心,若我方起而對方隔岸觀火、落井下石,豈不痛哉!不若我等養精蓄銳,一旦天下有變,則后發以制人……”

龍且聽完韓信的發言后先是一怔,接著便很是不耐煩地說道:“你小子懂個屁!先機你懂不懂,先下手為強!我看你還是領著那個漂亮的小妹子一邊涼快去吧!”

鐘離眜猶豫了一會兒道:“委屈兄弟,你先避一下吧!”

韓信只得悻悻離開。鐘離眜沒犟過龍且,他覺得雖然大家未必肯來,不過先廣泛地聽取一下意見也好,于是就勉強答應龍且陪他走這一遭。

事不宜遲,第二天鐘離眜就和韓信、秋兒道了別,好在這里距離廣陵、吳中也不算遠了。他臨上馬北去時,還專門把一包盤纏和一塊銅牌交予韓信,叮囑他到了吳中后先安排好秋兒的生活,又委托他給自己尚在鄉下務農的妻子帶個口信,說他這次一定回家。

韓信感激地目送鐘離眜遠行,轉身和秋兒上了馬,也正是在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應該為眼前這個女子撐起一片天,應該活得像個真正的男人。

廣陵也是春兒、秋兒的家鄉,剛踏上廣陵的土地時,秋兒好一陣傷感。離別家鄉已愈三載,放眼故鄉那仍舊熟悉的一切,她怎能不思念已經故去的親人,心頭又怎不百感交集?經歷過那些刻骨銘心的痛楚,此時恍如隔世。

征得韓信同意后,他們就悄悄地來到了她父母的墳前。放眼所及,二月的南國已是一派和暖的陽春景象,田野中彌漫著野花野草的芳香……

8.兇器無雙

來到父母墳前,秋兒的表情格外莊重肅穆,這是每一個人都必須面對的慘痛而無奈的人生境遇。

物是人非,脆弱的心底徒增悲愴之情。秋兒黯然流淚,這讓韓信想起了自己身處荒地的父母,他還銘記著母親下葬時自己暗暗許下的諾言。

秋兒父母的墳頭還是兩座完好的大土堆,墳前豎著一塊小小的石碑,一看就知道這是“大哥”立下的。秋兒突然想起了可憐的姐姐仍埋骨異鄉,于是她買來一把鐵鏟,讓韓信幫著自己在父母墳后堆起了小土堆,在一截結實的木頭上使勁刻上了“阿姐之墓”四個字,然后重重地夯進土里。韓信覺得這個墓異常孤獨和凄涼,于是又在上面添了不少土。但是這絕不可能替代那座他為她修造的墳墓,那里才真正埋葬著他逝去的感情。

突然,秋兒如夢方醒,來到母親的墳前,拿鐵鏟使勁挖了兩下,等到韓信湊過去看時,她已經從松軟的泥土中挖出了一塊平整的青石板,從石板下面取出了一個已褪色的長方形錦盒。

原來這下面竟是一個用石板壘成的小方穴,應該就是專門放這個錦盒的。難道這就是他和秋兒初次見面時無意中提到的信物嗎?

秋兒雙手捧住錦盒愣了許久,慢慢地打開盒子,里面裝著一個錦袋,袋子的顏色還很鮮亮,韓信猜測這樣精致的袋子里一定裝著特別珍視的東西。當秋兒終于將錦袋小心地打開時,一道光芒直射韓信的眼睛——竟是一把匕首,一把非常特別的匕首!

“秋兒,這把匕首怎么看上去和一般的匕首大不一樣?”韓信仔細盯著這把劍格(護手)突出、柄上盤旋一條毒蛇、尾端又有一個邪惡骷髏頭的奇異匕首,向秋兒問道。

秋兒抿了抿嘴角:“對!這是一把‘徐夫人’[2]匕首!”

“什么?”韓信感到非常吃驚,“這就是傳說中的‘徐夫人’?俠士荊軻當年就是拿著它去挾持皇帝老兒的?”

“是!匕首的鋒刃淬了劇毒,只要被它劃上一刀,哪怕只是沾上一丁點兒血,也會立斃……”秋兒的眼睛里閃過仇恨,“我要拿它給姐姐報仇!”

韓信沒有勸阻:“這東西是哪兒來的?如此稀罕之物,想來必定很昂貴。”

秋兒對他講起了八年前那傳奇的一幕,那時她才只有十歲……

一天,她跟著一幫小伙伴進山里玩,又是抓野兔又是抓野雞,玩得甭提多開心。

后來有幾個男孩子口出狂言,欺負說女孩子膽小,不敢玩捉迷藏??墒乔飪禾焐懽泳痛?,一賭氣就什么也顧不得了,其他小女孩就在一旁干看著,她自己在深山里跟一幫男孩子玩起了危險的捉迷藏。輪到她藏起來的時候,她就拼命地往人家想不到或不敢到的地方藏,結果就躲進了一個黑黢黢的小山洞中。可是誰知她的頭剛一伸進洞口,就被一雙有力的大手給抓住了,她當時嚇得一聲慘叫,嘴巴立刻又被一只大手給捂住了,接著一個低沉而又嘶啞的聲音傳進了她的耳朵:“小姑娘,別……怕!我不是壞人……”

憑著一絲微弱的光線,她看清了那個人的模樣——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人,頭發亂蓬蓬,身上臟兮兮,渾身的血腥氣,再仔細看能發現這個人臉上、身上都是外傷。

也不知為什么,秋兒當時并沒有感到多么害怕。那人問她身上有沒有帶食物,她把身上帶的干糧全給了他。那人大概幾天沒喝水,完全咽不下東西,于是她小心謹慎地隱藏了自己的行蹤,幫他取來了水。

兩個人在一塊兒待了好長時間,她沒再多說什么,只是拿一雙眼睛緊緊盯著他。眼看天就快黑了,他終于說道:“小姑娘,看你這樣勇敢,我送你一件東西好不好?”起初她不敢接受,但是他又說,“我明天就可能會死,你如果不要我的東西,那它就會被壞人搶走?!庇谑撬缓妹銖姶饝讼聛怼?

他從懷中小心地掏出了一塊布帛包住的東西遞給她,并對她說道:“小姑娘,這是‘徐夫人’,因為鋒刃上面用劇毒淬煉過,天下人都非??释玫剿?,你明白嗎?”

“你把這個東西拿回家好好藏起來,千萬不能讓別人看見或者知道?!?

“等到你長大了再把它拿出來,到時候如果你和誰有深仇大恨,就拿這把匕首去殺死他,呵呵……”

他還說了一些她無法理解也記不住的話,等到天已經完全黑下來時,他就讓她揣好這把匕首趕緊回家。小伙伴們找不到一向瘋瘋癲癲的她,早就各自回家去了,而她還牢牢地記得,那晚有很好的月色。

她悄悄回到家后,把匕首藏在了一堵墻里頭,那是她過去經常藏私房錢的地方。后來母親死了,她也長大了,她覺得這樣危險的東西不能藏在自家,于是就和姐姐商量后把它藏到了母親的墳里,姐姐也不知道她藏的究竟是什么,還以為是和她們母親有關的東西呢。

從那以后她照樣經常去山里玩,也曾經又好奇地鉆過那個山洞,可是送她匕首的那人卻永遠消失了。這一切就像神奇的幻夢一樣再尋不得半點蹤跡……

秋兒終于意猶未盡地將這把稀罕匕首的來歷講完了,韓信感到非常詫異:這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他為什么要把這樣一件舉世無雙的兇器送給一個不懂事的小丫頭?難道他就真的不怕小丫頭好奇心作祟,拿著這東西滿街去耍嗎?或者就算她真惹上仇家,難道真的可以拿匕首去報仇?種種疑問縈繞在心思細膩的韓信心頭。不管怎么說,韓信覺得這絕不是一件好事,秋兒的性子更不能讓他放心。當秋兒還在以驕傲、興奮的神情審視自己手上那把“寶貝”時,韓信忍不住認真地對她說:“趕緊收起來,這可不是好玩的!”

“不!我偏不!我就是要拿它去殺皇帝老兒!報仇!報仇……”秋兒激動地將匕首拔了出來。那锃亮又帶些寒意的鋒芒看得韓信很不舒服。

9.一怒之下

因為彼此相處的時間很短暫,秋兒的脾氣韓信還有些摸不透,但是看人看本質,她的確是那種愛憎分明且有股不要命勁頭的人。韓信已明顯感覺到她慢慢開始信任甚至依戀自己,或許多少夾雜感激之情。所以他想讓秋兒像自己一般慣于隱忍,三思而后動。

韓信自然還是勸秋兒不要沖動,不須多時他們就能夠以血還血,何必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險。秋兒卻不耐煩地嘟囔道:“忍!忍!忍!你就知道忍!有什么好怕的呢,我的命不值錢!”

“你的命怎么不值錢了,咱們大家的命都寶貴得很!該死的皇帝老兒的命才不值錢……”

“嗯,有人心疼這命就值錢……不過,若是過兩天狗皇帝見閻羅王去了,那我們還怎么報仇?”

“父債子償,我們可以報復在他兒子們身上!”

“一人做事一人當,欺負狗皇帝的兒子算什么英雄好漢?而且我聽說狗皇帝的公子扶蘇有可能要做太子,扶蘇名聲還不錯,咱下得去手嗎?”

秋兒這一說真是觸到了韓信的痛處,他也早已耳聞扶蘇的賢名。他不是反對秋兒向秦始皇復仇,而是他唯恐天下不亂,從此失去施展抱負的舞臺,終生寂寂無聞。這正是他多年嗜讀兵家之書落下的心理癥結,他深信只有大亂之世、大爭之世才出大英雄,就像那些嗜讀縱橫家之書的人,也是唯恐天下一統以至太平無事。

韓信沉默了好一會兒,“狗皇帝的陵墓氣派得很,到時候咱們去掘了他的墳,再把他鞭尸問罪,你看這樣可好?伍子胥就是這樣做的?!闭f到這里,韓信就想起了他和“大哥”那次無意探得秦始皇陵的難忘經歷。

秋兒琢磨了半晌,最后笑道:“嗯,也只能如此了,還是信哥哥站得高、看得遠呢……”

秋兒這一笑讓韓信莫名有種熟悉感。于是他忍不住端詳起了秋兒。兩人的目光就這樣不期而遇,待到韓信反應過來時,很是窘迫,“看我,老是癡癡呆呆的?!倍飪褐皇禽笭栆恍?,善解人意地說道:“信哥哥,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接著,便一頭扎進了他的懷中。

韓信知道秋兒是一個敢愛敢恨的女子,他也想過假如自己就這樣平庸地度過一生,秋兒妹妹倒也不失為理想伴侶。

于是,韓信自然地抱緊了她……

不多時,二人又上路了,一路上韓信老覺得秋兒拿著那把厲害無比的兇器不太讓人放心,不如拿到黑市上賣掉還能得些實惠。可是秋兒還執著于她的復仇夢,哪里肯聽話,再說這東西賣掉容易再贖回來難,有朝一日未必就用不到它。不過,韓信的想法讓秋兒有了另一番打算。眼看就要到廣陵城了,這就不能不令秋兒想起姐姐,她又聯想到了和姐姐多少有些瓜葛的婆家——屈家。姐姐為屈家東奔西走、風餐露宿、含辛茹苦了三年,現在姐姐不幸離世,難道屈家不該對姐姐唯一的親人有所表示嗎?況且姐姐當年把財產悉數變賣,所得錢財都讓她帶入屈家保管,即使姐姐那份歸到屈家名下,可是那其中本該還有她的一份。一路上這樣盤算著,秋兒便想到了要去廣陵屈家討要自己應得的那一份財產。她馬上把這一想法跟韓信說了,正在為長遠生計發愁的韓信自然極力支持。

已經是薄暮時分,二人白天出來活動有所不便,唯恐被熟識的人認出來,所以只得等到天色漸晚的時候再行動。他們敲開了屈家的大門,要求見屈老。剛吃過晚飯的屈老聽說是已經“失蹤好久的兒媳婦”妹妹上門時,自然樂意相見。秋兒要求屈老單獨面見他們,于是屈老獨自在一間燈火通明的內室中接待了二人。韓信注意到屈老大概六十來歲的樣子,個子很矮,行動還算利索,臉上堆著笑,眼睛有些小,一副精明樣,一開口就陰陽怪氣的。

“你姐姐近來還好吧?她一個寡婦日子不好過,可也不能跟吳大這樣的窮小子私奔吧,顯得我們屈家不體面。你說是這個理不?”屈老說了一番可氣的話,讓人覺得可惡。

“什么?私奔?和吳大?”秋兒當即就火了,“老爺子你不要血口噴人!姐姐若是地下有知,一定不得安生……”

“地下有知?這是何意?”

“何意?你說何意?”秋兒表情黯然,“姐姐被秦兵放箭射死了,因為……”

“???你姐姐死了?秦兵怎么會放箭射她?”

“東郡那次慘禍死了不下幾千人,你問我,我又該問誰去?”秋兒氣憤地落淚。

“休得出言不遜,被朝廷的人聽去了可不好!那吳大呢,他逃回來了吧?聽說有一個姓韓的小子,也是和他們在一塊兒的?”

“我叫韓信,吳大也死了,只有我逃回來了……”

屈老打量了韓信一番,捋著自己的胡須自言自語道:“只有你逃回來了,你本事可真大啊!”

韓信聽出了話外之音,這個老家伙可真難纏,怪不得“大哥”當初說到他時一臉凝重,“我是幸運,被幾個游俠救了?!?

倒是秋兒有些不耐煩了:“好了,我不想多說其他,我這次來只為一件事,那就是拿回姐姐存放在屈家的財產,里面有我的那份,明白嗎?”

“明白,明白!你就是快人快語,好!我也不喜歡彎彎繞。只是這事情有點難辦……”

“有何難辦之處?”

“你姐姐當初為了救你,的確把你家的財產都變賣了,可是為了你的事兒也沒少上下打點,那些錢早花完了,我還給墊了不少進去。當然,咱們親戚一場這就不談了……對了,你姐姐沒去贖你,你咋能出來?莫不是……”

“莫不是什么?是韓信大哥四處湊錢把我贖出來的?!?

“那可是五千金?。 鼻线€是話里有話,他不確定春兒是不是真的死了。

“怎么?你以為天底下都像你們家一樣一毛不拔嗎?行了,你別唬我,姐姐用來打點的那些花費也不過幾百金而已。她當初去監營里探望我時曾親口說過,存放在你家的財產還有一千多金……零頭不算,姐姐的那份也歸你們,只要還我五百金,如此總可以吧?”

“你可真能開玩笑,就你們家那點家當也值千金?說出去誰信!”

這一下秋兒真的有些火了,她怒瞪了一下屈老,韓信暗地里推了她一下,秋兒不得不帶著一絲哀求的口吻服軟:“您老人家發發慈悲,就當是看在死去的姐姐分兒上,人心都是肉長的啊……”

“你說得極是,可是行善積德總得有點積蓄作為前提吧,唉,眼下時日緊迫,生意一天比一天難做,我也正發愁呢!商幫里這么多兄弟,該怎么養活啊……難喲……”

韓信知道這老家伙鐵了心不肯給錢,他也算明白為什么人們常說商人奸詐、見利忘義了,他最后對秋兒悄聲說道:“咱們這次還是先回去吧,等從長計議后,再找這老家伙算賬!”

“不行!”秋兒大聲地嚷了出來,“今天他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

“你還年輕,我們的難處你有所不知??!再說,你姐姐死得不明不白的,我們該管誰去要補償啊……”

自始至終屈老都沒有對春兒的死表示感傷或同情,秋兒對他這種沒有一絲人情味的說辭感到氣憤難平,于是她一個箭步躥到屈老身前,亮出了那把奪命匕首:“說,你今天到底給是不給?”

可是屈老不識貨,他哪里曉得匕首的威名,只一面虛應著,一面故意提高嗓門說話。韓信已經察覺大事不妙,趕緊走上前去勸阻秋兒:“秋兒!別胡來,要出人命的!”這時候屈家的兩個兒子和幾個下人聞聲進來了,韓信轉身只一掃就發現了齊伯的身影。還是齊伯先開了腔:“欸?這不是韓信兄弟嗎?你啥時候回來的?”

“啊,對!齊伯是我,說來話長,今天不方便細說,咱們還是改日再敘……今天這都是誤會!”然后他又轉身對秋兒說道:“秋兒!別使小性兒了,咱們趕緊回去吧,省得犯了宵禁!”

屈家的兩個兒子見老爺子沒說什么只是在一旁靜觀,下人們自然也不敢造次,只有齊伯出來給韓信幫腔道:“都是自己人,自己人!誤會,誤會!韓信兄弟你快帶著這位妹子回去吧!”

秋兒看這個情形只好作罷,她趕緊將兇器收了起來,轉身就要跟韓信走出門去。可是不承想屈老為挽回顏面竟突然冒出了這樣一句:“老夫就不明白了,東方家怎么就生出了你們這兩個賠錢貨呢?”

走在后面的秋兒聽得真切,她忍無可忍了。沒等韓信反應過來,秋兒一個回身殺到了屈老跟前:“讓你侮辱我姐姐,拿命來!”屈老就勢用胳膊去擋,沒承想胳膊還是被劃破了。此時的秋兒還算理智,趕緊回身拉著韓信往門外跑。

屋里的其他人還沒搞明白究竟發生了什么,就見屈老突然重重栽倒在地,發出痛苦的慘叫聲。大家趕緊上前去攙扶……

等到一大幫子人終于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時,韓信和秋兒兩個早溜得沒影兒了。

10.急中生智

秋兒知道自己闖下大禍,二人得趕緊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如今城里人生地不熟的,還是出城去才更讓人放心。按常例此時城門該是都關了,可是秋兒偏偏抱著僥幸心理想去看個究竟。最后,當二人騎著馬一路風風火火地到達南門時,內心無比失落。眼看危險一步一步逼近,被人關門打狗的滋味可不好受。韓信越發緊張,他想趕緊另想辦法,總不能眼睜睜在這里等死。可是秋兒哪里肯走,她知道已經無計可施了,于是就找了城門邊的一個小角落躲了起來。

正是這份固執的堅持,才使局面得以改觀……

一刻鐘過去了,兩刻鐘過去了。廣陵城本就不大,官府應該馬上就會有動靜。韓信困極無奈,只得聽天由命。韓信早知道秋兒不是安分的人,可是也不愿恨她、怨她,人固有一死,有幾個人能真正做到快意恩仇?何況自己上次就該橫尸荒野,茍活到如今已是僥幸之至。這樣想著,二人的手禁不住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不過,韓信打心底又堅信這并不是他的宿命,他下意識地仰望浩瀚的蒼穹,忽而精神振奮起來,“秋兒,你怕不怕?”

秋兒先是沉默了一會兒,然后用力捏了一下韓信的手掌:“怕,當然怕!我怕以后再也見不到信哥哥你了!”秋兒的語氣很堅定,令韓信很是感動:“別怕,秋兒!生生死死,咱們都會在一起!我從小就沒幾個親人,認識你們姐妹是我平生的榮幸……放心吧,我們絕不會就這樣輕易死掉……但是以后你這沖動的毛病應該改一改了……”

“嗯,我聽你的!以后,我全聽你的!”

“好,說話算話!”

就這樣,兩個人靜靜地等待老天的安排。天無絕人之路,倒霉的屈家可能一時沒轉過神來,以為屈老得了猝死癥也不一定。

就這樣度過了難熬的一個時辰,希望之光神奇地降臨到韓信和秋兒身上——有一個載滿物品的車隊正朝他們這邊過來,看樣子應該要出城。韓信聯想到秦始皇再次東巡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這夜里還在忙活的車隊指定與此有關。

二人急中生智,打起精神,瞅準時機趁著夜色悄悄跟在車隊的后面。這是一個很能考驗人的時刻,必須要拿出非凡的勇氣來,好在夜色幫助他們掩飾了內心的惶恐。

“吱呀——”大門慢慢打開了,秋兒恨不得飛出城門外,不過她還是選擇了等待,不能再魯莽了。到城門口時,車隊突然停了下來,車隊頭目領著城守巡視,韓信眼看就要暴露。

城守可能剛睡醒,多少有些心不在焉。韓信最怕車隊頭目起疑。當他們巡查過大半時,秋兒終于忍不住轉頭向韓信遞了一個決絕的眼神。即使夜色漆黑,韓信依然感受到秋兒的悲愴和不顧一切的決心。他此時特別害怕秋兒會沉不住氣,一再暗示秋兒要鎮定。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韓信突然開口向前面大叫道:“你似尿黃河還似把華山?這等慢吞,休得急了俺……娘老子木得擔待……”

話音剛落,所有的人都聚焦到韓信身上,連秋兒也愣得不行,大家都被韓信這口奇怪的方言震住了。不一會兒,見多識廣的城守都沒來得及和車隊頭目嘀咕兩句便趕緊放行。這世道真的不可以常情度之。

韓信和秋兒順利逃出廣陵城后又悄悄脫離了車隊。

“哈哈,信哥哥,可真有你的!你剛才說的那幾句不會是關里罵人的話吧?”

“我是想學秦人說話來著,可是也沒記住幾句,只能開始胡謅,估計是架勢鎮住城守了吧?!?

“那會兒,我急得心都要跳出來,好在現在又撿回來了!”秋兒在馬上笑得前仰后合,她越是回想剛才驚險刺激的那一幕,越是忍不住大笑。

11.翩然起舞

兩個人進了山,這時候已是后半夜,月亮的清輝灑滿了小溪淙淙的古老山林,別是一番幽美。二人在一處小溝邊停了下來,一邊飲馬,一邊生火。他們拿出干糧,隨便一烤就吃了起來。吃飽后,秋兒依偎著韓信,二人抬頭看著安靜的天空。

許久,秋兒終于長嘆一聲后道:“信哥哥,你說一個人死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那多沒意思??!像現在這樣,我靠著你,安安穩穩地坐一輩子,不好嗎?”

“好啊!但是別怪我啰唆,你這沖動的毛病實在不能讓人放心,今后要是能夠改掉就好了。我真害怕他們明天會追上咱們,那就麻煩了……”

“那就跟他們拼了,我這把匕首可不是吃素的,哼!”

“看看,又來了!你姐姐把你托付給我那是信任我,如果你有個好歹,讓我有何臉面去見她!”

“呵呵……”

這時突然有一陣花草的香氣隱隱傳來,秋兒登時便站了起來,笑著對韓信說道:“信哥哥,我跳舞給你看吧,我跳的舞可好看呢!那些當官的有事沒事都喜歡跑來看我跳舞……”還沒容韓信表態,秋兒便脫去外衣,陶醉地跳起舞來。

韓信只好在一旁欣賞,他雖然不懂舞蹈,但是他知道秋兒跳得很好,跳得輕盈柔美,讓他心旌搖蕩。秋兒將目光投向韓信,搞得一向靦腆的韓信有些不自然起來,他不好意思再盯著秋兒看,就在一邊撥起火來。

“信哥哥,我跳得好嗎?”

“你跳得好啊,美啊!像天仙一樣……”

“那就把我拿手的舞都跳給你看,讓你一輩子記住我……”

許久,秋兒終于跳累了,她趴到了韓信跟前,兩只眼睛盯住他,待緩過一口氣來說道:“信哥哥,你娶我吧!我要做你的人!”說著就上前把韓信壓倒在地。

“秋兒,你別胡鬧了好不好?今晚上我們得好好休息,爭取早點到吳中,明白嗎?”韓信小心地把秋兒推到一邊。

“嗯,我明白!那你摟著我睡吧!”

韓信有些無奈,于是他讓秋兒靠近火堆,自己摟住她,二人便這樣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韓信突然被噩夢驚醒,敏銳的直覺告訴他麻煩要來了。

周圍一片漆黑,韓信干脆坐了起來,又重新把火燒得旺一些。他忍不住多看了秋兒幾眼,他在心里告訴自己:我不能失去她!我也不能辜負“大哥”!他想去親親秋兒的額頭或者臉頰,可是又怕吵醒她,于是干脆作罷。不管怎么說,他都要保護好她,如果將來他封侯拜相,她就可以跟著自己同享榮華富貴。

這樣一想,韓信便又睡過去了……

然而韓信的預感確實應驗了。第二天中午屈家的一個兒子就帶領著一班兵士騎著快馬追上了韓信,這些人應該是連夜行動。官府認為這不是一起普通的殺人案,兇手使用的兇器是本案關鍵。

韓信認為不能再走大路了,于是二人鉆入了深山,秦兵在后面窮追不舍,眼看一場生死搏殺避無可避。秦兵來了不下百人,即使將他們都分散開,韓信自己帶著一個不懂武藝的秋兒,逃出去的勝算也不大。所以韓信只得把馬棄了,盡量往可以藏人的地方鉆??墒怯捎诠俦泻芏喽际沁@一帶的人,而韓信二人卻不怎么熟悉地形,他們被逼到了一處懸崖邊。

“信哥哥,怎么辦?咱們跟他們拼了吧?”

“秋兒,不到最后時刻不要輕言放棄?!表n信拉住她的手繼續跑。

“信……哥哥……我……”

這一次看來是真有大麻煩了,秋兒已經累得跑不動了。眼看二人要落入秦兵之手,韓信此時多么憎恨自己的無能和平庸,若他是個領兵的將軍,又何至于會落到今天這般可憐的田地,連心愛的女子都保護不了……秋兒也終于清醒地意識到擺在自己面前的究竟是怎樣的境遇,她不能連累信哥哥,如果要死的話,她愿意代信哥哥一死。

二人逃到了懸崖邊,身后就是萬丈深淵。

韓信拔出寶劍準備放手一搏,可是秋兒卻停在那里紋絲不動,韓信趕緊向她喊道:“秋兒!一會兒你就跟在我身后,一步也別離開我,聽見了嗎?”這時候幾十個秦兵已經看到了絕境中的二人,都紛紛趕過來。秋兒沒有回答韓信,只是不斷后退。

“不好,秋兒這丫頭可能要干傻事了!”當韓信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時,秋兒已經走到距離懸崖邊緣不足一步的地方了。她大聲向韓信喊道:“信哥哥,今生今世我們的緣分就到這里吧……下輩子我還做你的人,一輩子都做你的人……”

她哭了,韓信也崩潰了,他想要上前拉住她,可是秋兒阻止道:“信哥哥,不要過來!這是我們姐妹的命……你走自己的路吧!”

秋兒又轉向那些已經圍上前的秦兵,高舉起手中那把匕首,破涕為笑:“殺人兇器就在這里!有本事的就過來拿!哈哈……”秋兒的笑聲在山谷中久久回蕩,但人已經消失了……接著傳來韓信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注釋

[1]那時候民間的游俠的確已經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關系網絡,比如《史記·游俠列傳》中記載的秦末漢初的朱家(人名):“所藏活豪士以百數,其余庸人不可勝言?!倍@些游俠或者說亡命徒所組成的反主流社會,就可以稱作“江湖”。

[2]此系人名,不指代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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