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快就回來。”
“好。”
楚陰提斧背弓的背影逐漸消失，司晴轉身回了兩人的小院。
一如往常那般，里里外外的打掃屋子，燒一點熱水用來喝，把穿了幾天的臟衣服盥洗干凈......
等到這些都做完之后，日頭已經快要到正午了，司晴抬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提著張小板凳百無聊賴的坐在了院子里。
她曬著太陽，發了一刻鐘的呆，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隨后蹬蹬蹬的跑進屋內，從屋頭柜子里拿出了一疊的黃紙。
這些黃紙都是楚陰偶爾寫詩的廢稿，他自個兒不當回事，但司晴卻是喜歡的緊，每次都會好好的收起來。
拿著去了外邊，放在太陽底下一張張的翻看，司晴有些黑的小臉上泛起了一抹笑容。
“這詩寫的真好。”
忽的，小院外邊傳來了一個聲音，司晴循聲往外一看，只見一個特別漂亮的男子正趴在低矮的院墻上。
這男子真是漂亮極了，跟女子相比都不遑多讓，尤其是那一雙眼睛，黑白分明，干凈的很。
他身上穿著一件通體純黑的華貴衣裳，衣領跟袖口都鑲嵌了金邊，手里拿著一把折扇，處處都透露著貴氣，彰顯著他身份的不凡。
瞧見司晴看過來后，男子對她笑著點了點頭，視線止不住的看向她手中的黃紙，一臉的贊嘆。
“這詩是你寫的嗎？我能否湊近些仔細瞧瞧？”
司晴搖了搖頭，回答道：“這是我哥哥寫的，他進山打獵去了，需得晚些時候才回來。”
兩人有過約定，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特殊時候就以兄妹的身份作為掩飾。
她沒有正面回答男子的第二個問題，但是顯然并沒有邀請此人進入家中的意思。
那人笑了一聲，從墻頭爬了下來，走到正門口，商量道：
“那我便在此等你家兄長回來，再行拜訪，你可否坐過來一些，好讓我在外邊瞧瞧？”
司晴想了想，這次沒有拒絕，提著小板凳走了過去。
“花都（du）。”
“司晴。”
兩人互相說了自己的名號，然后這位花公子便急不可耐的隔著一道籬笆門，伸著脖子細細的看她手里的黃紙，同時嘴里忍不住的贊嘆道：
“妙，真是妙極了！”
至于到底有多妙，司晴并不知道，但是這并不妨礙她嘴角咧開的弧度又大了幾分。
有人對楚陰寫的詩贊不絕口，那當然是非常妙了。
兩人就這般坐著翻來覆去看了許久，司晴不嫌無聊，花公子同樣覺得自有一番樂趣。
他當然可以跨過這道什么都攔不住的籬笆門，但主人家沒有回來，他當然不可輕易越過。
......
大日西斜，常山就像一條沉睡的臥龍，靜靜的趴在群山之中。
楚陰提著一只三百多斤的野豬，邁著蘊含某種特殊頻率的步伐，吹著口哨朝家走去。
步伐與呼吸相合，都有某種古怪的節奏。
花公子忽然抬起頭，隔著遙遠的距離看向楚陰，微不可查的輕咦了一聲。
“這是，有客人？”
楚陰提著斧子推開了門，將野豬丟在地上，站在司晴的身邊，笑吟吟的看向了花公子。
斧子沒有收起來，古怪的呼吸節奏同樣沒有收起來。
“嗯，這位公子是中午來的，他喜歡哥哥你寫的詩。”
“沒錯，在下對兄臺所寫詩詞，著實是喜歡的緊，不曾想到了群山之中，竟能遇到兄臺這般大才。
能寫的如此好詩，著實不該埋沒于世間，兄臺若是去參加國子監的入院試，必將出人頭地，成為人中龍鳳。
說不定，能夠得到國子監那位大祭酒的青睞，此后前途自然是暢通無阻。”
花公子說的真摯無比，他平生最好交友，對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更是打小就喜歡。不過在各道的造詣上，卻是沒有什么大成就，只能算的上是略通五六分。
而詩詞一道，又因為現任的那位國子監大祭酒，風靡了整個天下，是文人墨客最喜好之物，花公子在此道可稱的上略通六七，但跟楚陰相比起來。
遠遠不及。
“公子言重了，只是隨手寫的些許俗物，上不得臺面的。”
楚陰自謙了一句，花公子自是不會當真，兩人就這般順著攀談了一番，幾句客套話過后，花公子看了一眼天色，忽而笑著問道：
“我初來此地，不知可否在楚兄家中借宿幾晚？”
楚陰本能的就想出言拒絕，當時花公子忽然從袖中拿出了一錠銀子，開口道：
“些許銀兩，權當是借宿所用，還望楚兄莫要推辭，否則我怕是要露宿山野了。”
銀子這東西，誰會不要呢？尤其是兩人現在很缺銀子。
楚陰眼神微微一亮，司晴同樣伸出了手，從背后拽了他幾下。
一切盡在不言中，楚陰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笑容，伸手做請，說道：
“公子快快請進。”
......
剛宰的野豬立馬就派上了用場，銀兩當然進了司晴的口袋，連楚陰的手都沒過一下。
四四方方小木桌，三人各做一邊，桌上有一只野豬后腿，燉的極爛乎兒，冒著騰騰的熱氣。
“楚兄你跟司晴小妹要去陽城？”花公子好奇的問道。
楚陰咽下一塊瘦肉，點了點頭，不好意思的說道：“想著太清宗要開山門收徒了，去碰碰運氣。”
“太清宗...收徒可是極為嚴格。”
花公子極為緩慢的說道，上上下下仔細的打量了一番楚陰，眼中閃過一抹異色。
“嚴格也無妨，反正是件碰運氣的事，試試總不是壞處。”楚陰回答道。
花公子那張極漂亮的臉忽然嚴肅了幾分，開口道：“我倒是會些看相之法，楚兄要不讓我瞧瞧？”
楚陰看了他一眼，沒有拒絕，伸出了自己的左手，手心朝上。
花公子裝模作樣的看了幾眼，然后食指劃過了他的手心，一縷氣息悄然送入，口中振振有詞道：
“楚兄你這手相，可通天吶......”
他頗為震驚的說道，但是聲音戛然而止，震驚轉為了錯愕之色，緊接著便是濃濃的惋惜。
“唉，學藝不精，在楚兄面前獻丑了，我卻是什么都沒瞧出來。”花公子自嘲道。
楚陰當然看出來他有話沒說，但并未追問，輕笑了幾聲將話題轉移到了別的事情上。
那般震驚與錯愕，五年前在上泉宗，他也曾看到過，記憶尤甚。
不多時。
三人吃罷晚飯，司晴去收拾著洗碗，楚陰將唯一的一間側房收拾了出來。
“山里夜間冷，多鋪一層褥子便好許多了。”
“真是麻煩楚兄了。”
花公子謝了一句，兩人又攀談了一番，隨后楚陰回了主屋，司晴已經鋪好了床鋪，躺在了炕的一頭。
楚陰吹滅了燈，摸黑爬上了另一頭，蓋好了被子，在兩人的中間，放著一個枕頭，這便是分界線了。
漆黑的夜，細微的呼吸聲是那么明顯。
兩人都沒有睡著，司晴睜著眼睛看著房頂，暗自數著屁股下邊壓著的三層褥子，忽然開口道：
“楚陰，陽城有青樓嗎？”
楚陰愕然，不知道她為何要問這個，但還是回答道：“肯定是有的。”
“那你會去逛青樓嗎？”
“我肯定不會，逛青樓得要很多銀子，咱倆哪來的銀子？”
楚陰理所當然的回答道，司晴沒有再說話，只是攥緊了手心的銀子，心底想著狐姐姐說的果然沒有錯。
男人有了銀子就變壞。
楚陰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他正在想另外的事情。
這位花公子一看就是個大人物，說不定還是一位仙師，那就更是大人物了。
大人物自然不會無緣無故的來深山老林的小村子里，一定是為了做某些事情，或者說...為了得到山里的寶貝。
楚陰眨了眨眼，驅離這些想法，反正過幾天他跟司晴就要走了，仙師們想怎么爭就怎么爭。
“司晴，該睡覺了。”他閉上眼睛，身子轉到了枕頭那邊。
“嗯。”司晴同樣轉了過來，嘴唇微動，小聲道：“楊慶源。”
“隋尚義。”楚陰接著道。
“余淮。”司晴說道。
“齊定國。”楚陰道。
......
輕微鼾聲漸起，楚陰睡的香甜，他做了一個夢，一個大殺四方的夢。
這是一份只存在于深夜的名單，兩人每晚睡前必要默念數次，時刻提醒著自己。
名單上的每一個人都是大虞皇朝位高權重之輩，尤其是最后那個叫齊定國的。
大虞皇朝的現任國師，正好就姓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