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在南方戰場上節節敗退的消息很快傳到京都,北燕朝廷上下透著一股不安的氣息。新帝繼位不過五年,在政局尚不穩定的情況下貿然向大玉開戰,那一戰贏得可謂險之又險,不過一年又急急忙忙兼并李朝,整個國家的邊防戰線從北到南,跨度之大放眼整個北燕的歷史都是從未有過的。
朝中的老臣對新帝的行為頗有微詞,認為新帝急于求成,盲目開疆擴土,導致現在的北燕四面楚歌,往東高句麗一直是左右逢源暗中搞了不少小動作,西邊的匈奴部落一直虎視眈眈,不斷騷擾邊境,南邊的大玉勢力在不斷強大,而大玉周邊的小國,早已對大玉言聽計從。
其實高洪這樣做也是有原因的,他以四十歲高齡登上皇帝的寶座,先帝臨終之前仍舊不放心,竟在高洪尚是太子之時又立太孫,高洪有心作出一番成就,這才在初登帝位的時候向大玉開戰。
兩國的恩怨積來已久,自陳國滅亡之后,大玉以長水為天斬逐漸吞沒了陳國的大片領土,勢力大增,北燕自然氣憤不過,屢次挑釁,兩國在邊境的摩擦更是不斷。
京中局勢大變,云蘿自然知曉,只是她苦惱的不是這些,而是三哥竟然將這些事情都瞞著她,云蘿心中無比苦澀,難道告訴了她結果,她還會從北燕跑了不成。云蘿想不明白,她是三哥手把手教大的,她的脾氣與秉性多多少少也隨了他,可是如今云蘿卻有些迷茫了,甚至有些懷疑自己做的對不對!
云蘿閉了眼睛,這些天雖沒了三哥的書信,可是她的心一刻也靜不下來。北燕的夏日并不悶熱,反而有些舒爽,伴著蟬鳴聲,明嬋有一下沒一下地給云蘿打著扇子。
侍月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明嬋抬起頭四處尋找侍月的身影,卻忽然瞧見她慌里慌張地跑過來,略有些著急地說道:“貴妃娘娘到府上了!”
“娘娘又不是沒來過咱們府上,你至于這樣大驚小怪的!”明嬋輕笑一下,不以為然。
“不是!”沒想到侍月竟急了起來,“我看她們的樣子不對,門口的小廝剛要通稟,就被常嬤嬤攔了下來,還帶著不少守衛!那架勢像要拿什么人!”
云蘿聽罷皺起了眉頭,心中竟有一絲慌亂,不過卻又很快鎮定下來,從容地說道:“娘娘既然不通報,自然有她的原因,可是咱們卻不能失了禮儀!”說完帶著侍月與明嬋前往大廳。
主仆三人才到大廳便看到陳楚雨挺著肚子站在那里,想來也是收到消息便急匆匆趕來。珍貴妃看著兩人,并未說話而是遞給常嬤嬤一個眼神,常嬤嬤立馬笑呵呵地走上前,“貴妃娘娘帶了江太醫給陳主子請脈,陳主子這便隨老奴去吧!”陳楚雨沒有一絲懷疑,道了聲謝,任由常嬤嬤將她帶下去了。
看到陳楚雨遠去的身影,珍貴妃松了口氣,隨后立刻冷著臉命令道:“來人!將趙氏打入地牢,沒有本宮的命令,不許放她出來!”
侍月和明嬋聽到珍貴妃的話,整個人都傻在那里,看到侍衛上前要將云蘿帶走,急忙護著云蘿,“我是齊王的王妃,誰敢動我!”云蘿怒喊一聲,眼神凌厲。
“王妃?笑話,你不過是大玉送過來的人質,本宮承認你是王妃你才可能是。你的好哥哥在前方攻打北燕,就算為了佑兒的前途,本宮也斷斷容不下你!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把她押下去!”珍貴妃氣勢逼人地說道。
云蘿愣在了原地,看著兇神惡煞的侍衛,挺直了身子,語氣冷冷地說道:“我自己會走,不勞貴妃娘娘動手!”侍月和明嬋還想要爭辯幾句,卻被云蘿冷冷的眼神勸住了。
“一切不過剛剛開始!”云蘿暗自嘆氣,卻還是強裝著鎮定,一步一步走向地牢。半個月前何秀待過的房間,早已打掃干凈,一直在等待著新的主人。
珍貴妃滿意的一笑,隨后眼神冰錐般掃過人群,又笑吟吟地說道:“今日之事若有人膽敢告訴齊王,本宮便剝了她的皮!”說完眼睛便看向明嬋,明嬋早已嚇得歪到在地上,瑟瑟發抖,半句不敢言語。
大廳早已亂成一團,侍月趁著眾人不注意悄悄溜出了角門,雇了輛馬車,直朝著皇宮奔去,還沒到宮門口便被侍衛攔住了,二話不說就要杖殺,嚇得侍月不敢往前,只得在齊王下朝的必經之路干等著。
好不容易看到齊王府的馬車從宮里駛出,侍月不管不顧地沖上前,差點驚了車駕,得虧著馬夫手疾眼快,喝停了馬匹,“什么人不要命了,齊王府的車駕也敢攔!”馬夫剛罵完就發現跑過來的竟是侍月,立刻收了臉色,朝里面說道,“王爺,是侍月姑娘,像是有什么急事!”
齊王聽到立刻坐不住,心想,別會是楚楚出了什么事吧!急忙挑開車簾,便看到侍月滿臉焦急之色。侍月再也顧不得許多,哭著說道:“王爺,我家公主出事了,您快救救她吧!”
齊王大吃一驚,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群,明白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便讓馬夫將侍月扶進馬車內。見到了齊王,侍月總算平靜了下來,將整件事情一字不落地復述給齊王。齊王聽完反倒沒有那么驚訝,宮里的人早晚都會對云蘿下手,只是沒想到這個人會是珍貴妃。
齊王憂心忡忡地回到王府,什么話也沒說朝著地牢便走去,還未到門口便被守衛攔住了,“這里是齊王府,你們好大膽子竟敢阻攔本王!”齊王有些生氣,高聲呵斥著守衛。
守衛立刻跪了下來,低著頭地說道:“卑職奉貴妃娘娘之名看守趙氏,沒有娘娘命令,卑職不敢放王爺進去。王爺若非要闖進去,卑職不敢阻攔,唯有將卑職的性命交待在這里方不負貴妃囑托,又不違抗王爺指令!”說罷將長劍駕到自己的脖子上,眼看一條人命就要死在自己手中,齊王氣得說不出話來,只得拂袖而去。
侍月急得不行,緊跟在齊王的身后,小聲啜泣地說道:“殿下,殿下!你一定要想想辦法救救我家公主,現在除了你沒有誰能救她了!”侍月說著便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齊王緊鎖眉頭,他知道這件事情不能鬧大,若是被外人知道了云蘿的嫌疑更洗不清。齊王一把扶起侍月,安慰她道:“我不會不管云兒,我這便進宮求貴妃娘娘放了她,你在府中安心守著不要讓云兒吃了苦頭。”叮囑完又想起了什么,便問道:“這件事可讓楚楚知曉了?”
侍月趕緊搖頭,說道:“貴妃娘娘一進府中,便讓人把陳主子支開了,她現在還不知道我家公主的情況!”
齊王松了一口氣,心中總算鎮定了許多,對著侍月又吩咐道:“千萬不要讓楚楚知道這件事情,若是她起了疑心,只告訴她云兒隨貴妃前往寺廟祈福,萬不能在這個時候驚擾到她!”侍月聽罷,連連點頭應允。
齊王才進了月雙館,常嬤嬤便將他帶入內室,珍貴妃似乎早已料到他會來這里,餐桌上擺著兩雙碗筷,支開了宮人,指著一道荷葉蓮子羹說道:“還沒用早膳吧!坐下來陪著本宮吃一點!”
“娘娘……”齊王忍不住開口卻被珍貴妃一句“喝粥!”生生堵了回去,齊王那里還有心思用膳,不動碗筷,眉頭緊鎖,眼睛直直地看著珍貴妃。
珍貴妃上下打量了一番齊王,笑著點了點頭,開口說道:“不錯!知道換了身衣服才過來,比以前穩重了不少,可是這樣便沉不住氣了?”
齊王不知道珍貴妃為什么這樣說,眼下他心中只想把云蘿救出來,直接說道:“娘娘,不知道云兒犯了什么大錯,您非要把她關起來?”
“她什么錯也沒犯,錯就錯在她是大玉的公主,趙玉龍的妹妹,就憑這本宮便要把她關起來!”珍貴妃擲地有聲地說道。
“可是這不是云兒能決定的,您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就將她關起來,這只會加劇北燕和大玉的矛盾!”齊王毫不示弱地說道。
“她生來就是公主,這便是她的命!本宮早就告訴過你,大玉的公主不能娶,你非不聽,偏偏要娶了她。與其等著你父皇一紙令下廢除她的王妃之位,還不如你主動請旨,早點與她撇清關系。至于王妃之位,本宮看你府上就有一位合適的人選,何況你又與她心意相同!”珍貴妃苦口婆心地勸解齊王。
“楚楚?你說的是楚楚?”齊王大驚失色,他對陳楚雨一顆真心到是不假,可自小看慣了宮中的女兒爭風吃醋,爾虞我詐,只想給她一個安靜的生活,更不想讓她身處深宮的漩渦之中,因此從未有過立她為正室的念頭!
“不錯,正是陳氏,她出身名門,是陳國宰相楚祐之之女,更是我北燕的功臣,她為齊王妃是在合適不過了!”珍貴妃緩緩說道,這些話更讓齊王吃驚不已,陳楚雨的身份除了云蘿,他從未在任何人面前提起過,珍貴妃是怎么知道的?齊王的腦袋有些發暈,撇開陳楚雨是楚祐之的女兒不說,若讓她頂著北燕功臣之女的身份,只怕比殺了她更難受!
“不!我絕不會答應!”齊王猛然站起來,堅決地反對道,隨后有些疑惑地問道,“娘娘是怎么知道陳氏的身世?”
“本宮怎么知道的,不是你能過問的,你不會真以為你在齊地的一舉一動本宮都看不見?佑兒,本宮也是為你好,那陳氏知書達理,現在又懷有皇孫,若是她當了齊王妃,那她腹中的孩子便是嫡長子,身份更是尊貴不已!”珍貴妃抓住齊王喜歡陳楚雨這一點,不停地勸說他休掉云蘿。
“讓我在這個時候拋棄發妻,這種背信棄義之事,我高慶佑絕做不出來,不管云兒是個怎樣的人,她都是我高慶佑的妻子,我不會拋下她不管不顧!”齊王激動地說道。
“你……”珍貴妃被齊王這番話氣得渾身哆嗦,指著齊王的鼻子半天說不出話來,她這兩個兒子脾氣一樣的倔,她不能像從前對高慶安那樣了。珍貴妃消了氣,語氣也軟了下來,又緩緩勸解著說道:“你護得了她一時,護不了她一世,與其等別人下死手要了她的命,還不如你現在處置了她,留她一條性命。本宮是不講道理的人嗎,若真想要了她的性命,早就向你父皇請旨了,何必多此一舉將她關押起來!罷了罷了,本宮知道佑兒心軟,不愿做這個惡人,本宮便想著替佑兒背著這個惡名,如今佑兒不領情,本宮便不在管了!”說完,拿出手帕開始擦拭眼角的淚水。
齊王聽完珍貴妃的解釋,呆愣了片刻,恍然大悟,徑直跪了下來,膝行到珍貴妃面前,低聲道歉道:“娘娘果真是這樣想的,是慶佑錯怪了娘娘!”
珍貴妃連忙扶起齊王,滿眼淚水地看著他,深情地說道:“娘已經失去一個兒子了,不能再失去佑兒,所以不管什么罪名,娘都愿意替佑兒擔著。”
齊王羞愧無比,低著頭不敢直視珍貴妃的眼睛,啞著聲音懇求道:“慶佑錯了,白白辜負了娘娘的一片苦心,只是那地牢陰暗無比,不是云兒能待的地方,還望娘娘寬宏大量,輕饒了云兒!”
珍貴妃又是一聲輕嘆,擺了擺手說道:“罷了,那就罰她禁足房中,不許下人近身侍奉,不得本宮的命令,更不許探視!”珍貴妃退讓了一步,只要齊王答應了她的條件,她日后便能慢慢除掉云蘿,任何阻擋齊王前進的障礙,她都會毫不留情的鏟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