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發(fā)拿來的，是兩個單筒望遠鏡。一個是玻璃鏡片，一個是水晶鏡片。

水晶和玻璃，是李龍圖在香山澳的時候買的。在那里上船之后，李龍圖把凹凸鏡的原理和望遠鏡的加工方法，以及自己思路跟李長發(fā)說了。

這一路上，李長發(fā)一直在加工，李龍圖也時常過去探討。

望遠鏡的原理比較簡單，其實就是中學的物理知識。

原來李龍圖最為擔心的是打磨工藝，但實際加工中發(fā)現(xiàn)，自己的擔心完全多余。

后來他才想起來，原來在春秋戰(zhàn)國時期，就已經有了比較精湛的打磨加工工藝。

大明的銅鏡，打磨的好一些，光滑程度遠遠超過想象。照人的時候，效果幾乎跟玻璃鏡差不多。

在不少地方，都有給人打磨銅鏡的工匠，走街串巷招攬生意。

“李秀才試一下，清晰得很。”

李龍圖和儲青玉一人接過一個試看，就見岸上的景物清晰地呈現(xiàn)在眼前。

李龍圖倒是沒覺得驚奇，儲青玉看了，就大吃一驚。

“這是什么寶貝，那棵大樹就像在眼前一樣。路上走人，挑著擔子都看得清清楚楚。”

“哈哈哈，表哥，這叫望遠鏡，也可以叫千里鏡。”

“對，千里鏡，就是千里眼么。”

“雖然看不到千里之外，但是叫千里鏡也未嘗不可。”

“李匠頭，你有本事啊，竟然能作出這種神奇的東西。”

“這不是我的本事，都是李秀才的主意。”

幾個人正議論，張燮、高玉龍、陳長壽過來。

“什么事情這么高興啊？”

高玉龍問道。

“高綱首，你看看這個，龍圖的主意，李匠頭做出來的。”

高玉龍和張燮一人拿了一個一試，立刻停下，瞅著李龍圖和李長發(fā)。

“多看一會兒再說。”

兩人再一次舉起望遠鏡，先看岸上，再轉身看周邊。，自然是一陣感嘆。

“我來看看。”

陳長壽看了。也是連連驚嘆。

“有了這個寶貝，能多看出幾十里啊。若是有船，他們看不見咱們，咱們就看見它。”

“不僅如此，若是不太遠，它看不清咱們船上的情形，但是咱們卻能看清楚它。上面多少人，多少炮，多少槍和弓箭，都能看清楚。”

“哎喲，說看船，這船就來了。”

眾人拿著望遠鏡，輪流觀看。

果然就見前面海平面上，有一首大帆船。

“似乎還有兩艘船啊。對，總共三艘船。”

為了比較一下目視和望遠鏡的區(qū)別，儲青玉問了一下桅桿上的顏思齊，顏思齊回答沒看見船。

眾人走到船艏目視，也沒發(fā)現(xiàn)船。再用望遠鏡看，就能看見。

“果然是好東西，能看出百里之外吧？”

高玉龍問道。

“看不見，也就幾十里。”

李龍圖說道。

因為地球曲率，海平面四十五公里左右之外的船，即使有望遠鏡也看不見。

不過，現(xiàn)在也用不著看那么遠的距離。

以現(xiàn)在的船速，能看見十幾里遠，就有足夠的時間，準備好各種應對措施。

“好像是紅毛番的船，雙方都是紅毛番。轉向了，升了交戰(zhàn)旗，好像要打起來。都是紅毛番，怎么自己人打起來了？”

儲青玉不解。

“紅毛番也不都是一家，可能是兩國人。”

李龍圖接過望遠鏡觀察。

雙方都已經升了交戰(zhàn)旗，看來確實要打起來。

一方是兩艘卡瑞克船，當今比較標準的貨船。

當然，貨船也不是小白兔，上面也有火炮，是武裝商船。

這種船的最初船型，出自于北歐，后來傳到地中海，當初威尼斯裝備的比較多。

船體比較寬，載重量比較大，采用橫帆，比較適合順風航行。用的操作人員也比較多，靈活性比較差，轉向速度慢。

升帆降帆的時候，連帆桁都跟著升降，這一點，跟中國船不同。

中國的帆篷升降的時候，帆桁不動，只有帆篷上下，操作靈活，省力快速，用人也少。

另一方，是一艘卡拉維爾快帆船。

這種船，是由北非和伊比利亞半島的一種比較小的多用途船發(fā)展而來。一般是三桅桿，除了橫帆之外，還有大小三角帆。

三角帆有利于多角度利用風向，轉向比較靈活，但是操作難度大一些。不過速度比較快，船板也比較厚，適合作為戰(zhàn)船使用。

這艘卡拉維爾船，就是一艘戰(zhàn)船。

戰(zhàn)船出海，自然就是打仗的。看來它的目標，就是那兩艘卡瑞克貨船。

不過貨船也有武裝，而且是兩艘，戰(zhàn)斗力不弱。雙方誰勝誰負，還不好預料。

“降二帆，咱們別靠太近。”

高玉龍的意思，是坐山觀虎斗，遠遠地看熱鬧，不卷入其中。

“也好，反正都是紅毛番，讓他們自相殘殺就是。”

陳長壽也是這個觀點。

“咱們雖然不參戰(zhàn)，但也要做好戒備。傳令下去，準備火炮、火槍，各就各位，隨時準備參戰(zhàn)。”

李龍圖敲響銅鑼，船員們就紛紛出來，進入臨戰(zhàn)狀態(tài)。

“李秀才，能否看出來那雙方都是何人？”

“我琢磨一下啊。”

判斷船舶身份，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旗號。

現(xiàn)在還沒有方便旗一說，只要不是刻意隱瞞身份，一般都會打出真實的旗號。

六合隆號打的是商號的虎頭旗，英格蘭東印度公司，打的是公司的藍底紅白條紋旗，或者血十字的圣喬治旗。

從現(xiàn)在雙方的旗號來看，卡瑞克船掛的是圣馬可旗。

圣馬可，是威尼斯的保護神。因此可以斷定，這兩艘卡瑞克船是威尼斯船。

卡拉維爾戰(zhàn)船一方，是荷蘭船。

荷蘭此時還不是個王國，跟西班牙的戰(zhàn)爭之后，現(xiàn)在是聯(lián)省共和國。

從船型看，也基本上證明了李龍圖判斷。

在葡萄牙人開辟東方航線之前，威尼斯、熱那亞、佛羅倫薩這些城邦國家，是歐洲對外貿易最活躍的力量。

他們跟阿拉伯商人結成貿易伙伴，通過黎凡特地區(qū)陸地，經過地中海，跟歐洲各國貿易。

在十字軍東征中，這些城邦國家通給十字軍提供運輸服務，獲得了教皇和歐洲國家的貿易許可，力量迅速壯大。

不過，葡萄牙人開辟了通往東方的海上航路之后，這些城邦國家，就相對衰落下來。

在南洋的貿易圈內，威尼斯這些城邦國家，一般沒有多大存在感。在原來的歷史中，幾乎沒有他們存在的記載。

沒想到，今天竟然在這里發(fā)現(xiàn)了威尼斯的貨船。

不僅是威尼斯，荷蘭的戰(zhàn)船出現(xiàn)在這里，也讓李龍圖感到意外。

“威尼斯？沒聽說過。那是什么地方？”

“雙方都是番邦小國，都是兇殘野蠻之輩。”

“看來還要多加小心。”

“小心是應該的。不過，我倒是覺得，這或許是咱們的一個機會。”

“機會？什么意思？李秀才，你詳細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