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希醫院,C3,休息室,剛剛出了重癥病區的各位脫下防護服,基本都是靠在椅子上,太累了,頭發都是潮的,手上還有手消凝膠的味道,周愷磊看著對面面無表情拿著瓶裝水的鐘一杰,剛才的一個班次,三十一床大搶救,林桐彤、周愷磊、鐘一杰參加,而程明莉,則是與另一個小組搶救情況突然惡化的九床,九床后來恢復心跳,不過專家組感覺預后不佳,而三十一床,搶救失敗。出病區前,遇到了副校長,隔著護目鏡,幾位也是看到了他的那種平靜的眼神,副校長什么也沒說,拍了拍肩膀——“三位,辛苦了,這班結束,好好歇歇吧。”
同一棟樓的玉蘭醫療隊送過來兩大包大白兔奶糖,有些顫抖地剝開糖紙,塞入口中,第一口有些硬,不過越嚼越軟,真的很甜,只是鐘一杰,平靜地有些,嚇人,不過面對兩位搭檔,他也是感覺自己沒有必要在隱瞞什么。
“周主任,林主任,其實,我也知道,我最近可能情緒,不太好,我進紅區的各個班次,參與救治的患者,已經有十位搶救失敗,說實話,當年在玉蘭干院前急救,一個班次十二小時,遇到了五位已經沒有生命體征的患者,我似乎都沒有這么難受過。”
“小伙子,你已經盡力了,你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里。”
“小鐘,現在這種情況,對于我們每一位,都是一次實實在在的挑戰。”
“之前不敢說,怕各位老師笑話,其實,我后來考研,留在了濟慈呼吸科,想法很簡單,我就是要向我媽,向我在玉蘭120的帶教證明,我能做一名合格的醫生,我能做一名好醫生。我來嶼霖,其實我就給我父母留了一首詩,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何處不青山,我那一刻,覺得自己還挺瀟灑的,結果吧,哎……”
“小伙子,短短兩周,目睹了這么多生離死別,其實,我們都是在堅持,我們希望部門不會被消極的結果所麻痹,希望我們能在堅持中迎來希望。”
“林主任說得對,某種意義上,我們就是這些重癥危重癥患者最后的希望,我們,要對得起這份希望。”
程主任李主任出病區要晚一些,之前也是一直叮囑接班的醫生,九床,他們真的放不下,她們都不敢想,會不會下一個班次,九床已經,換人了。近乎是相互攙扶著去食堂吃些東西,似乎高強度的工作下,吃飯,也成了一種,任務。
“玥玥姐,今天湯圓不錯,你多吃點啊。”
“是,是不錯,不過,可能真的是我年紀大了,或者是,太累了吧。”
“玥玥姐,你也就比我年長一歲啦,不過說實話,我也有些吃不下,不過沒辦法,現在外面的店都沒看門,勉勉強強唄。”
“程主任,能不能,問你一個事兒?”
“姐,你說?”
“你孩子,直到你來江漢做什么么?”
“大兒子相對清楚一點,小兒子小女兒我就跟他們說我去出差了,你呢?”
“哎,我那學醫的兒子自然是瞞不住的,倆女兒吧,我也沒想好該怎么說。估計現在我老公,頭都大了吧。”
“我們在救治一線難,家屬們在后方,也難,實話實話,結婚好多年,我老公除了滅火救援,我都不知道他還會干啥,不過這些年,尤其是有了小兒子小女兒后,我感覺,他真的很用心,學會做飯,學會陪寶寶,說實話,真的,真的,挺,怎么說呢,這種感覺……”
“都一樣,剛結婚的時候,我也會抱怨他顧不了家,后來吧,看他和他的同事們每天飛高原,說不擔心,是假的。到嶼霖工作以后懷孕了,他只有一句話——老婆,你堅持生下這倆孩兒,會不會,真的很辛苦,那一刻,我真的,真的想哭。說實話,兩個女兒黏她,我其實還會有些嫉妒,不過我也真的感覺,好知足。兩天前,倆女兒都睡了,他和兒子和我打視頻,我總覺得,他好像,老了好多。”
“昨天我老公和我打視頻,我對他說辛苦了,結果他也對我說,以前自己顧家少,這幾年一起陪三個孩子,才一點點知道我當年的不易,剛結婚剛做父母那會兒還經常惹我生氣,覺得挺對不住的,有他這句話,夠了,真的。”
程明莉的老公段林風,嶼霖乃至整個嶺海消防救援系統的特勤資深指揮官,無論是之前的橄欖綠,以后是后來的火焰藍,都是立功無數,工作成績的背后,其實也是家人們的相互支持。也曾鬧過離婚,不過各種原因沒離成,忙忙碌碌跌跌撞撞,也是開始理解妻子忙完工作忙家里的不易,經歷過近五年的兩地分居,不過也是學會珍惜彼此在一起的時光。明莉參加醫療隊,他也是開車送她到了醫院,她背上了旅行包提起了拉桿箱,而他,卻也一把抱住她,輕輕吻了她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