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獵獵,明月高懸。
楊馥等人緊張的站在山崗之上,只見月光之下,一道瘦小的身影在山嶺間狂奔,很快就與遠遠而來的人影對上。
在他們相遇之處,忽然轟的一聲炸開,淡淡的光華瞬間綻放又消失,樹木倒塌,煙塵四起,看的楊馥心中狠狠一揪。
煙塵之中,落葉紛紛落下,周衍身體撞碎數棵大樹,在空中不斷卸力,才終于落下地面。
剛才他與對面的人相遇,才看清那是一個頭發花白的半老中年人,那人便已經來到了身前,只好提振勁氣,與其狠狠對了一拳。
他吐出一口濁氣,隔著飄飄揚揚的落葉,只見對方站在一根細小的枝椏上,神態自然,而自己卻手臂酸軟,不由心中咯噔一聲。
這句身體太嫩了!
“玉厚?”周衍邁步上前,問道。
“老夫玉厚,你知道可真不少。”玉厚躍下枝頭,同樣邁步相向而來,面容慈祥,“小娃娃,聽老人家一句勸,帶上孩子們,跟我回去吧。”
“說得好聽,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在叫孩子回家吃飯呢。”周衍嗤笑。
“那就是不肯了……你不怕死嗎?”
“生有何歡,死有何懼?我在,你帶不走他們!”
周衍猛地上前,雙臂展開,在畫一個循環不休的圓,驟然來到玉厚身側,右臂如鞭,直擊玉厚腰肋。
玉厚應時而動,身體一轉避開這一擊。
“呵呵,太極?”
他說話時也雙臂抱圓,身形輾轉,飄逸無比,一拳一掌層層疊疊,明明動作舒緩,卻帶動狂風,向著周衍攻去。
周衍應接不暇,勉力抵擋,連連后退。玉厚的招式與他一模一樣,運用起來比他還要更為純熟一些。
更關鍵的是,玉厚的勁氣更為磅礴,體魄更是大大超出,就憑他這幅稚童的身體,他是一招也不敢接。
玉厚招式越來越快,很快就擊穿周衍的防守,一拳狠狠打在他的雙臂之上。
砰!
空氣炸開,氣浪掀翻草皮。
周衍被擊飛,人在空中依舊再以身體畫圓,落在一根枝椏之上,甩了甩酥麻的雙臂。
玉厚抬頭看向上方,笑道:“當年我從舊世界資料中整理出這套武藝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你的動作太慢了,太極不是這么用的!”
“你只是整理,難道是你創造出來的嗎?若非我這幅身體太過孱弱,哪有你這把老骨頭的叫囂的機會!”
周衍猛地撲下枝頭,他招式一變,剛猛無比,以肩、肘、拳為武器,勁氣凝聚,在身體各處冒出鋒利的斧刃,一味猛攻。
玉厚依然是太極的招式,一層厚厚的勁氣在他手臂上凝聚,時而格擋,時而反攻。
勁氣相互碰撞,炸開重重氣浪,讓周圍的樹木搖曳不止。
他們在
周衍逐漸氣喘,體力大為下滑。
“年紀輕輕便已化勁,真是奇才,但你的身體怎么這么弱,真是奇怪……”玉厚一邊與周衍極速交手,一邊絮絮叨叨,“忘了告訴你,八極的整理,我也參與了。”
玉厚輕巧撥開周衍的拳架,陡然變招,一記頂心肘驟然擊出。
砰的一聲,周衍瞬間被擊飛,撞斷一根根大樹,落地后艱難爬起,他口中鮮血止不住的吐出,勁氣一片渙散難以凝聚。
他扶著大樹想要站起,又無力摔落,這具身體已經半廢了。
周衍靠著樹干,看著玉厚一步步靠近,周衍心中黯然,他不知道這片記憶的邊界在何處,但卻知道,自己恐怕難以完成眾人的遺愿了。
一幅幅畫面在他面前閃過,那是那些少年少女認真講述家庭住址,楊馥跟他傾訴回家的渴望,他暗嘆一聲:“讓你們失望了……”
“小娃娃,你就吃虧在,太年輕了,連我這把老骨頭都打不動。”玉厚伸手撫摸著他的額頭,“你的武藝很好,八極拳術也厲害,允堅就是被這套拳術打死的吧?唉,我可憐的學生,辛苦這么久,卻看不到最后的成果,這都怪你啊,小娃娃!”
玉厚手掌驟然發力,周衍脖子向后一仰,意識頓時陷入黑暗。
黑暗之中,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帶著哭腔的聲音在周衍腦中回蕩,逐漸清晰起來。
“小洲,小洲,你怎么了?”
周衍耳邊傳來呼喚,感到有人在搖晃他的身體,連忙睜開眼睛,扭頭看去,就看到楊馥正關切的看著他。
楊馥被繩索綁的結結實實,肩膀靠著他,見他醒來,松了一口氣。
“我沒死……”
“你差點死了!”楊馥差點哭出來,用自己的肩膀輕輕撞著他,以表達責備。
周衍想要站起,卻發現自己也被捆住了,他向著周圍看去,只見這是一個山谷中的石屋,中間是一個石臺,上面血腥氣隔好遠都能聞到。
而在石臺周圍,則是扔了一地的男女尸體,無一例外,都是喉嚨被切開,放干了血。
而他正和一群少年少女躺在地面,每個人都被繩索捆縛,在地上不能動彈。
這些孩子們大多都在嗚咽哭泣,就連身邊的楊馥也跟著垂下淚來。
周衍喃喃道:“輪回……我改變不了歷史,兜兜轉轉,又回到了這里……”
楊馥魂不守舍,落淚如珠,對他道:“小洲,我們死定了,妹妹還在家里呢,我們回不去了……”
就在此時,玉厚蒼老的聲音從石屋外傳了進來:
“魂歸天地,何處不是故鄉?女娃娃,看開點。”
玉厚走進石屋,來到石祭壇邊上,隨手拎起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對她的哭喊求饒、掙扎置若罔聞,粗暴地按在孔洞上,手中利刃就對著潔白稚嫩的脖頸切了下去。
就在此時,他余光中只見身影一閃,一轉眼邊看到了飛在空中的周衍,他冷哼一聲,就要將利刃刺向這個尋死的少年。
就在此時,整個石屋中無論男女還是尸體忽然放聲尖嘯!
“殺!”
這些人和尸體全部站起,渾身鮮紅滴血,遮蓋了面容,聲音中滿是仇恨!
周衍在空中撲擊,在尖嘯響起的那一刻瞬間有無窮力量加身,擊出的拳鋒上纏繞紅色的霧氣!
他體內枯竭的勁氣忽然滿溢,如同浪潮兇猛地沖出體外化作一輪鋒利斧刃,斧刃被紅色的霧氣染紅,向著允堅當頭劈下!
轟!
一聲巨響在石屋收了響起,周衍睜開眼,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那個滿是墳堆的山谷之中,在他的面前,石祭壇已經被他手臂上噴吐出的淡紅色勁氣劈成了兩半!
周衍收回紅色斧刃,感受著體內充盈無比的力道勁氣、震蕩不休的心弦、強悍的體魄,如果玉厚此時出現在他面前,他有把握能將其活活打死。
他喃喃道:
“楊馥……楊洲……楊蘇!”
那一場尖嘯中,幾乎所有人都在喊殺,唯有一道聲音迥異,那聲音幾乎被掩蓋,卻又那么堅定,此刻還在他腦中回響:
“回家!保護妹妹!”
周衍沉默,最終嗤笑道:“姐姐,她哪里還需要保護?”
他轉身走出石屋,循著冥冥中的感覺,來到一株大樹下的墳堆前,這墳堆低矮,上面長滿了覆地而生的小小藤蔓。
“姐姐……”
周衍沉默了一陣,他仿佛看到了這墳塋之下,一具纖細骨殖蜷縮著,即使死后也在憂思不已。
他在山谷中走了一圈,在每一個墳堆前駐足,他能分辨出每一個熟悉的氣息,與那些少年少女一一對應。
“一場大夢,真實又虛幻,過去是段歷史,我們誰也改變不了,對不起……”
就在此時,山谷之外,大湖之畔,忽然傳來陳思稚嫩而堅定的呵斥聲:
“老猴,你怕什么疼?難道我的手藝很差嗎?勿動,動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