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熱的煙火絢爛無比，在黑暗的天空中閃耀著光芒。

數息之內，四顆炮彈呼嘯著從遠處的山坡向著滿洲中軍大帳而去。

從那里飛來的火炮和傳來的呼嘯聲音，已經引起了眾人的注意，鰲拜此刻仰著頭，望著遠處的山麓，雙眼中第一次露出了迷茫的意味。

“那是......明軍的埋伏？”鰲拜腦海中，剛剛構思出一種猜測，呼嘯而來的炮火已經在眼眸中越來越真實，那熾熱的炮彈以及灼燒的空氣，好似能將人的心肺燒個干干凈凈一般。

還未等眾人反應過來，鰲拜所在前方三十米遠的地方，炮彈已經在眾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轟的一聲巨響，劇烈的轟擊感如潮汐一般傳來，整個中軍大營如同被驚濤駭浪拍打，一片片的倒伏了下去。

“保護大帥！！”

與此同時，其余三顆炮彈已經隨之落下，轟隆巨響中，炮彈帶著呼嘯的彈片和殺傷力巨大的彈粒給整個中軍帶來巨大的沖擊和損傷。

幸虧親衛營反應及時，將鰲拜團團圍在中央，以血肉之軀護持住了這位滿清都統。

那一瞬間，入眼的全是血肉飛濺，無數斷臂殘肢在鰲拜的眸子里飛起，帶著血泥和呼喊，好似一瞬間，鰲拜看到了自己未來的結局。

沂州城下的戰況如何，鰲拜已經沒有時間去關注了，且其心里清楚，一旦自己的中軍帳受到沖擊，騎兵就會馬上回援，沒有可能再去繼續進攻了。

主帥倘若身死，沒有人能夠茍且偷生。

混亂中，鰲拜已經被侍衛們拖下了戰馬，混在人群中，以混淆敵人的視線，侍衛們想要將鰲拜轉移到安全的地方。

“命令騎兵衛隊！目標西側山坡，將那些明軍給我揪出來！！！”鰲拜一邊往后退去，一邊向著自己的親隨發布命令。

這個時候，如果西面那些敵人不肅清干凈，自己的安全根本無法得到保證！

誰知道會不會有第二批炮彈再次襲來？

此刻，南麓山坡上。

透過校準點，李封的目光隨著遠處的鰲拜而動，沒有一絲一毫的氣餒和遺憾，只有一如既往的堅定。

“大人，有滿清騎兵往這邊來了，”手下在李封身旁焦急匯報。

好似沒有聽到一般，李封仍然是自顧自的調整著呼吸：“東北點一寸......炮口降低一寸......”

依然是炮管摩擦的聲音，在李封耳中，好似最動聽的樂章。

伸出手在臉上重重抹了一把，汗水如雨一般揮下：“點火。”

聲音依舊古井無波，如同當時接受劉文炤命令時候那般......雖九死一生，吾往矣。

呲呲呲！！！

火苗竄動，帶著火光，迅速的向著母炮尾部火藥密封處而去。

砰的兩聲巨響，鐵鑄的炮口白光驟然一閃，隨著炮架劇烈的晃動，最后兩發炮彈呼嘯著向著自己的目標而去。

李封已經直起身子，沒有去看山麓下的騎兵，而是舉目向著遠處望去。

炮彈越過山林，越過騎兵，越過血流漂杵的戰場。

那兩聲炮響，也在鰲拜耳邊響起，正在隨著侍衛撤退的鰲拜下意識的扭頭向著聲源處望去。

兩發炮彈在鰲拜的眸子里越來越清晰，慌亂中，鰲拜伸手向著四周抓去，想要讓侍衛遮擋住自己的所在，可是這個時候，人性的不能讓眾人慌亂中向著四周跑去，沒有人想要在這個時候當替罪羊，更沒有人想要這個時候死在這個鬼地方。

大清即將立國中原，好日子才剛剛開始。

死在這里？

替別人去死？

不行！

“吾命休矣！！”看到炮彈直直向著自己飛來，鰲拜也不打算繼續逃了，滿洲第一勇士的名頭，不是浪得虛名！

鑲黃旗都統鰲拜立在當場，手持長刀，想要以一種勇士的模樣來結束自己的生命的最后時刻。

“我們大清是不可戰勝的！”

轟！！！！

一聲巨響過后，鰲拜原先所站立的地方，已經是空蕩蕩一片，只留下地上一堆模糊的血肉和頑強的一堆骨渣。

凡人之軀，死得其所。

鰲拜死了？

四周的兵卒見到這種場面，先是愣了一愣，而后便是不約而同的望著遠處的沂州府。

那是依舊是戰火燎原，依舊是人間煉獄。

咔嚓一聲，鰲拜的大纛隨之折斷，巨大的旗幟當空落下，與其主人一樣，死得其所。

“大都統死了！”

無數的兵卒開始潰敗，向著遠處逃去，主帥死了，騎兵大軍又在炮火的轟擊下損失慘重......這個時候堅持下去，還有意義嗎？

誰知道下一秒，沂州府的明軍會繼續掏出什么神兵利器？

鑲黃旗副都統多瞻望著不遠處的沂州府，嚴陣以待的明軍手持火槍，使得滿清的步兵不能越雷池一步，而四周的戰火紛飛，火炮轟擊下，騎兵已經是驚弓之鳥，而往后望去......鰲拜已經死了。

“如果早些和譚泰聯合，何至于走到這一步？”多瞻恨而怒喝！

“大人，及早撤退吧，先去曲阜和譚泰大人匯合，再做從長計議！”手下騎兵對于這場從未預料到的戰局已經是心力憔悴，沒有任何動力繼續進攻了。

說是進攻，何嘗不是取死之道？

誰能保證，下一發炮彈落不到自己頭上？

“傳令，后隊變前隊，步兵斷后，騎兵先撤！”最后望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沂州府，多瞻手中的長刀晃了晃：“建安侯劉文炤......下一次，吾必取你性命！”

滿清大軍，攻時迅疾，退時也如潮水一般，匆匆退去，只留下一地的殘骸和無盡的焦黑大地。

沂州城頭，劉文炤站在那里，望著遠去的大軍，默默無言。

一晚上的苦戰，幾乎將沂州府所有的彈藥弓簇耗盡，如果滿清繼續進攻，那就只能數千人以白刃迎敵，對戰數萬人了。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孫武所言，兵者之事，乃是至理。

不可妄動，動之則關乎家國之存亡。

“大人，滿清撤軍了......”劉文炤身后，鄭成功帶著諸將皆在皆在。

經過一夜大戰，諸人皆是浴血殘甲。

“傳令，收拾戰場，方圓三里警戒，”劉文炤望著遠處的晨曦，只有劫后余生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