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鰲拜望著那一抹絢爛的煙花，他可不信這個時候劉文炤會有什么閑情逸致來放煙花助興。

“是進攻的信號？”親隨跟在鰲拜身后，也是一臉的愕然：“應當是進攻的信號吧？”

在寧錦大戰時候，滿清在洪承疇所部見識過明軍以煙火信號傳遞消息的手段。

但是不知為何，望著天空中那抹已經歸于黑暗的明麗煙火，鰲拜心頭突然升起一陣陰霾：“不對......沂州府的弓手和投槍手呢？”

心念所及，鰲拜的目光驟然向著天空下方，向著沂州城樓上望去。

按照前一次明軍反擊的規律，一旦步兵抵達城下五十步范圍之內，明軍就已經著手反擊了，不論是投槍亦或者弓簇，這是對自己大軍進行進攻的最佳機會。

可是......鰲拜緊緊攥著手中韁繩：“城頭上，現在那股明軍在干什么？”

副都統多瞻自然也看到了城頭上那抹已經歸于寂滅的煙火，但是他并不在意明軍在搞什么花里胡哨的東西！

多瞻現在只有一個心思，那就是將城頭上的所有明軍全部碾成血泥，讓沂州府數萬百姓在滿清鐵騎的踐踏下獻上自己的所有尊嚴和生命。

無論如何，時至今日，滿清大軍，所到之處，皆為煉獄。

“所有騎兵，拔刀，向著目標，沖鋒！”

隨著多瞻的號令，明黃色大纛在旗手的護持下向著遠處城池沖去，無數戰馬嘶鳴著向著沂州府而去，無數滿清騎兵手持長刀，或者弓簇，或者長槍，向著這處山東最后的大明城池而去。

今夜過后，這里不再有明軍的大旗飄蕩了！

五十步距離，對于全力奔襲的戰馬來說，不過呼吸之間的事情。

對于多瞻來說，也是如此。

他幾乎可以看到那遠處城頭上，手持千里鏡，對著自己露出微笑的明軍將領。

“給我殺！”多瞻揮舞長刀，帶著手下向著前方踐踏而去。

而此時，沂州府城頭，八架弗朗吉大炮炮尾處，子炮的引線正呲呲呲冒著火光，迅速燃燒著空氣，向著內部的火藥竄去。

“好巧不巧，正是時候！”劉文炤放下千里鏡，咧嘴露出了潔白的牙齒。

劉文炤話音剛落。

砰！砰！砰！

架在城垛口處的八個駿黑炮口，驟然亮起耀眼白光，而后便看到烏黑的炮彈從鐵鑄的炮口中飚射而出，帶著呼嘯向著遠處瞄準點而去。

“火炮！”站在遠處的鰲拜自然看到了這一幕，原本就帶著疑惑地雙眸驟然一縮。

鰲拜驚呼聲未落，目之所及，八枚炮彈已經攜帶雷霆之勢落在了正在沖鋒的騎兵隊伍中。

轟！！！

巨大的爆炸聲響徹鰲拜的耳邊，雙眸中映襯著血肉橫飛的場景。

這種場面，一如昨日自己麾下的騎兵被人用長槍貫體時候的痛楚！

不......比那個威力更大，騎兵死傷更多！

“將攻城營全部派上去，最短時間內攻破城門！！不論是甕城還是內城！！誰第一個攻破城門，立升上三旗！！！”

鰲拜的心中已經近乎滴血，鑲黃旗是皇帝親衛，是順治皇帝的心腹大軍，而自己此戰是為了讓皇帝在已經波譎云詭的清廷斗爭中占據有利地位，現在如果再有任何損失......則是無可承受的失敗。

無論是順治，還是自己，到那個時候，多爾袞可能成為最大的受益者。

但是鰲拜的話音剛落，遠處，沂州府城頭上，那好似催命奪魄的炮聲再度響起。

在鰲拜近乎絕望的眸光中，八道白光在炮口亮起，而后就是轟隆巨響，對著自己的騎兵傾瀉而去。

每架子母炮，分別有三個子炮，經過訓練和配合，六個兵卒能夠熟練地在二十息之內，將三發炮彈全部發射出去。

即二十息之內，正在向前沖鋒的騎兵，已經收到了二十四發炮彈的近距離轟擊。

五十步之內，炮彈的威力，無以復加。

“傳令，各部兵卒提槍上馬，不惜一切代價，拿下沂州府！”鰲拜已經沒有去理會損失了多少騎兵，有多少心血付之東流。

現在唯一能夠止損的，就是將沂州府拿下！

“大人，滿清要全力進攻了，我們的兵力，維持不了多久！”戚保文和刁新已經來到劉文炤身旁，想要聽這位主將最后的命令。

“全體換火槍，將火力壓制的能力發揮到最高！”劉文炤依舊是古井無波，仿佛即將到來的山海攻勢都是浮云一般。

“若是他們大舉進攻，城頭的火力最多壓制一刻鐘，由鄭將軍護持您先行撤退吧！”刁新這些日子跟隨劉文炤，心中對于這位大明城最為年輕的總督已經五體投地，故而面臨絕境，總不能不留一些火種。

“生死有命，你來啰嗦！”劉文炤看了刁新一眼：“按我命令去辦吧！”

“末將領命！”刁新與戚保文眸中，皆是一種大明軍人的決絕，或者說當世代心有良知的漢軍人的決心。

劉文炤沒有關注火銃對于清軍的殺傷力如何，而是將目光望向西北邊，那里是最后兩門弗朗吉大炮的位置。

此刻的艾山南麓，不同于沂州城下的尸山血海，除了一片寂然，便是鐵鑄的炮管摩擦車架的聲音。

咯吱吱的聲音，好似讓人的牙槽都有些刺痛。

“再抬高三寸，”李封的目光從校準口穿過，看到的是一片滿洲大軍的營帳，甚至還有明黃色大纛飄蕩的一角，沒有理會一旁副官焦急催促的聲音，李封的氣息沉穩，堅定，沒有絲毫動搖。

隨著李封的命令，炮管穩穩的繼續升高。

“降低一寸！”

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從眼角低落，顯示出李封的心情，并不是其所表現的那般沉穩。

輕輕呼了一口氣，李封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眸光再次堅定下來：“引火！”

話音剛落，噗的一下，黃色的火苗冒了出來，緩緩靠近引線。

火苗碰觸引線，一瞬間便是呲呲呲的火星爆燃而起。

下一秒......

砰！！！！

兩發炮彈帶著火光向著自己的目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