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好起來,白面占糧食供應總量比例大幅上漲,我們也能經常吃上饅頭了。
有一天晚上,母親蒸了一鍋格外好的又大又喧騰的饅頭。
要知道,那時候能蒸一回色香味具佳的饅頭,可是一件不容易的事。首先要發好面,不然蒸出來的發死。
加入堿面中和,更是一個技術活,堿面少了發酸,堿面多了發黃,口感發澀。
為了保證質量,不閑麻煩的人還要先蒸一小塊作為試驗品,然后再調節堿面的劑量。
香噴噴的一盆饅頭端上桌,大家圍坐在一起,胳膊你來我往拿著饅頭。
母親看著個個飯量大漲,狼吞虎咽吃的格外香,她就放慢了咀嚼的速度。
當孩子們滿意的散去,盆里就剩下了三個了,母親又默默地吃起了剩窩頭。
我問她:“您怎么不吃饅頭”?她說窩頭也挺好吃,我說:“多涼啊”?母親說:“沒事兒的,我不怕涼,我的胃口好”。
原來這三個饅頭留給父親帶飯用,平時父親每天只帶兩個今天多留一個備用,怕父親的飯量也見漲。
母親總是做在前,吃在后。
現在日子好過了,每頓飯都有剩菜剩飯,每當現做的飯菜端上桌,母親永不改的一句話就是:“你們吃吧,我已經吃完了”,她真的吃完了,剩菜剩飯全沒了。
孩子們飽餐離桌后,她邊收拾碗筷,邊把剩菜飯放入嘴里,補充她那沒飽的胃。
每天如此,我開玩笑的跟她說:“人家的牛吃的是草,擠出的是奶,您就是咱家的牛,做在前,吃在后,而且都是吃的殘羹剩飯”母親笑著說:“啥牛不牛的,吃飽就行了唄”。
多好的母親呀,心里只裝著他人,從來不把自己放在前面,真是個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的典范!
我工作了,每天早上能跟父親一起用餐,母親做的早飯,疙瘩湯和炸饅頭片。
冬天外面大雪呼嘯,我躺在溫暖的被窩里睡著回籠覺,母親早已按時披上衣服,捅開爐子準備做飯了。
一股刺鼻的煤煙味,撲面而來,嗆的鼻子難受,嗓子發辣。
母親不斷地‘阿嚏阿嚏’的打著噴嚏,我拽拽被子,把頭蒙上閉目養神。
那時冬天沒有開窗的習慣,況且把煤煙放出去,怕把屋里稍有的暖和氣吹走,得不償失。
母親的名言:“又死不了,忍忍就過去了”。
母親做的疙瘩湯,味道回味無窮,蔥花熗鍋,待水開后,下入白面疙瘩,待疙瘩飄起,放入少許酸菜絲,開鍋煮三、四分鐘,離火加入適量的鹽,滴幾滴香油,頓時滿屋飄香,食欲大增。
咬著酥脆的炸饅頭片,吃著筋道的疙瘩,嚼著爽口的酸菜絲,喝一口美味的湯汁,一碗下肚,頓時冷感全無,渾身舒暢,暖意濃濃。
那是我小時候母親的味道,每當想起不由得流出了口水。
現在生活好了,美味珍饈,百味宴席,卻無法和那時候母親的一碗疙瘩湯相提并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