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

宋引章抱著琵琶，轉軸撥弦，曲音飄蕩，宛轉動人。

曲是哀怨之曲，但在她手下奏來，卻又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俏皮和喜悅。

明明努力做出一副哀思模樣，卻怎么也藏不住嘴角的那一抹笑容。

她真的很喜歡周舍。

很喜歡周舍許諾給她的未來。

這樣美好的未來，讓她愿意付出自己的一生，去做喬木上的菟絲。

“銀瓶，周郎怎么還不回來呀？”

“銀瓶？”

“姑娘別急，可能老爺就快回來了吧。”

被喚作銀瓶的丫鬟看著天真爛漫的小姐，心里卻有著說不出的擔憂。

離開錢塘那日，趙盼兒的阻攔，像是一根刺，深深地刺進了所有人的心中。

周舍經過這一攔，覺得宋引章肯定不會真心對自己；而引章自己呢，也第一次察覺到了自己的不自由；至于銀瓶，她深知趙盼兒這位姐姐，在風月場上，可比宋引章這個小姑娘厲害得多了，趙盼兒的擔憂，一定不是無事生非。

雖說引章也是位拆白道字，頂真續麻，樣樣皆通的聰慧娘子，可她還是太“學術”了，很多事情都只是聽人說過，卻從未真正見過。

“銀瓶，你說今日周郎會給我帶什么禮物回來呀！前幾日都是綢緞衣服，我都有些膩了。”

托了蘇桐的福，前幾日帶周舍贏了許多錢，這家伙心情大好，也給宋引章買了不少衣服首飾，把她撩撥得一顆芳心撲嗵撲嗵的。

她放下了手中的琵琶，來到船頭，遠遠眺望著晴日波光半含春色。

“周郎，我想你了。”

她在春風中捏了捏袖口的緞布，皺出一個好看的心形。

……

她的周郎也在想她。

想著怎么和她一起把她賣個好價錢。

周舍離開了醉仙樓，便一路疾行，在天色將晚的時候終于上了船。見到了引章。

“周郎！”

“引章！”

宋引章緊緊地握住了周舍的雙手。

“周郎你怎么回來的這么晚呀？是不是被哪家小娘子絆住了，從實招來。”

“沒有，今日和兄弟談正事兒去了。”

“什么事兒呀？”

“唉。”

周舍佯裝難過，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引章，你也知道，咱們家的船去了南洋，可如今海禁管的嚴，一時回不來，家中已經是捉襟見肘了。”

“每日這般吃穿用度，入不敷出啊！”

“啊，周郎，怎么就…到了這般地步？周郎我們怎么辦呀？那時我們離開，你和我說，家中幾十間大宅子，如今如今…嗚嗚…”

宋引章說著說著竟然哭了起來。

周舍見她也不說拿出些嫁妝主動幫自己分憂，甚至還哭哭啼啼有退卻之意，心里更堅定的信了蘇桐的話，這個女人可以共富貴，卻不能共患難，非但現在不賢良淑德，日后更是難保會水性楊花，做下讓自己沒臉的事來。

當下他也有幾分不耐煩。

“好在，我這些天結交了一位好朋友。”

“什么樣的好朋友？”她含著哭腔，睜開淚眼。

“一位真正的好朋友，也是指點我的大恩人。”

“那周郎可要好好謝謝他，只是不知道他給你指點了什么法子來度過難關？”

宋引章聽聞有了解決的辦法，十分開心，淚水也慢慢收住。

“這法子就是…”

“這法子就是…”

“把你賣給他！”

這五個字仿佛晴天霹靂，把宋引章整個靈魂都要攪碎了。

她險些站不穩，眼前一陣黑矇，只覺得頭痛欲裂，心更是如同被剁爛的枯草般凄涼。

但她還尤自不信，只當周舍是在嚇唬自己。

于是強顏歡笑道：

“妾身蒲柳之姿，自然是周郎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只是不知周郎你舍得嗎？周郎你明日是賣我還是，準備拒絕了他呢？”

在她的期待中周舍開口，說出的話直接讓她整個人墜進了冰窟窿里。

“我已經把你賣了！”

“契書都寫好了！”

“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