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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而我是唯一春色07

  • 無盡夏風
  • 嚴禁覆蓋
  • 6805字
  • 2023-09-04 08:52:55

“沒什么大事,就是冷飲刺激了胃黏膜。腸胃在短時間內無法接受如此低溫,導致胃痛。”醫生在電腦上敲打,“我給你開一些止痛藥,回家多喝溫熱的水,以后注意飲食。”

“謝謝老師。”我的聲音細如蚊吟。

拿完藥985將我攙到門外,“我,給你請假,你回家。”

想了一下,我點頭,“你回教室吧,我自己走回去。”

985沒松手,“我,送你。”

看著他磕磕巴巴眼神卻十分認真的樣子,“走吧。”

晚上我正熟睡著,周朝打來電話,還沒等我開口,那頭便說,“開個門,我在門口。”

我深吸一口氣,眼皮耷拉著似掛了塊石頭,腳步虛浮地晃過去開門。

剛拉下門把手我便轉身倒在沙發上,閉著眼有氣無力地開口,“有事快說,沒事快閃。”

“你咋困成這樣?”周朝放下手里的東西,“我聽你同桌說你晚上去醫務室了?咋啦?”

“沒事,好了。”我閉著眼睛含糊回答。

周朝輕咳了一聲,“你同桌換人了啊?不是周韞軼了。”

我停頓了一會兒,翻個身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覺,“嗯。”

“他誰啊?”周朝一句接一句,“我沒見過他,他還問我是誰,好像跟你很熟的樣子。”

“不熟。”

確實不熟,要不是姨娘我根本不會認識他。

“哦......”周朝還在繼續問,我都已經快要逐漸進入了新的睡眠,被他一句話喊了回來,“那他為什么有你照片啊?”

我猛然睜開眼,身體的沉重感一下子消失,從沙發上彈了起來。

“什么照片?”

等待周朝回答的那一刻,我腦子里設想了無數個變態的情況,越想心跳的越快,想起我最近看的驚悚片,我不僅背后發毛。

“看起來好像是你小時候,掉地上的時候我看到了。”周朝坐了下來。

“你們小時候認識啊?”

周朝的話讓我本就沒開機的腦子更加卡頓,胡亂理了一通之后發現更想不明白,索性繼續靠上沙發,“明天再說。”

“宋茭。”周朝沉下聲叫我,“給我一張。”

“什么東西給你一張。”

“你說呢。”周朝佯裝一臉嚴肅盯著我,卻不知道他的眼睛暴露了一切。

“沒有。”我說。

地震之后的泥石流沖垮了老家的房子,別說照片,我能活著已經是我媽拼命得來的。想到我媽,心臟突然停頓,一下子跌落進萬丈深淵,幽閉感包圍了全身。

“咔嚓。”

我轉頭,發現周朝高舉著手機把我框進了他的合照,“現在有了。”

周朝抬起頭,一下子將臉湊近我,“你臉色怎么這么白啊,噢對了,你才胃痛過了,等會兒。”

周朝突然靠近又突然閃開,面前的空氣卻殘留了他洗發水的味道,熟悉的氣息讓我短暫見到了陽光,幽閉的感覺消失大半。

周朝打開放在桌上的東西,一件一件拿出來,嘴里念念有詞,“這個是飯前吃,有利于保護胃,這個是飯后吃,可以消食。這個平時沒事多喝點,對胃倒是沒多大作用,但能讓人心情好.....這個,還有這個,必須給我吃完咯。”

我看著周朝,“那你剛才還問我怎么了,你這不都知道嘛。”

周朝停下動作,“我問是一方面,我知道又是另一方面。”

“你跟周揚……”我停住,看周朝的臉色。

“沒什么。”周朝若無其事,“小孩嘛,都有叛逆期。”

“你不也是小孩。”我說,“周揚太過分了你也別忍著,欠債不應該你來還。”

“再說吧,走一步看一步。”

夏天漫長,一樹鳴叫偃旗息鼓,高三的開學十分盛大,但對我們來說不過是抽空去操場聽一些雞湯而已。

學校請了人來熬雞湯,恰巧高三開學典禮下雨,不僅沒讓我們走,還一人一件雨衣從頭傳到尾讓我們繼續聽著。

漸漸的雨下得有些大,砸在塑料雨衣上發出“呱嗒呱嗒”的聲音。我索性收起筆記本反正也沒記什么東西靜靜地感受雨落在身上的一瞬間。

閉上眼睛的那刻,我仿佛聞到一陣后山被打濕的泥土氣息,眼前盛開著一樹的椒花,潔白小巧掛在帶刺的枝干上,有種狂放又收斂的美。

我想起母親炸的花椒葉餅,想起被刺扎得一個個細小的血珠,又想起午后那場強勢的對流雨……

“宋茭?”

身后有人叫我,“有人讓我給你的。”說著塞給我一張紙條。

“現在來思齊樓天臺。”字體很陌生,但我應該能猜到是誰。

我借口去上廁所,從后排偷偷溜了出去。思齊樓不是教學樓也不是辦公樓,大多時候只在考試安排考場時使用,高一進校時就聽說里面有人跳過樓。

雖然校園怪談大差不差,但我還是有點發怵,這小子究竟想干嘛。

思齊樓是唯一一棟有電梯的樓,由于學校地形是一個山坡,因此思齊樓的天臺從半山腰上去也不過四層,我一步步爬著樓梯,天臺的門看起來鎖上了,但其實一推就開,平常也不會有學生和老師到這里來,不同教學樓,教學樓的天臺是常年上鎖的。

“周揚,你好沒意思啊,下雨還讓人來天臺。”我朝不遠處打著一柄黑色自動傘的人喊。

他聽到我的話,身體卻沒動,一直站在那石子堆上。

我收緊了雨衣慢慢走過去,風吹雨斜吹到了臉上,浸入了冷意。

“你能轉過來嗎?看著別人眼睛交談是最基本的尊重。”我放低了聲音。

話落間那人回過身來,周揚一副有些意外的神情。

“看什么,以為我猜不到是你?”我拉緊了雨衣。

周揚嘴動了動,表情依舊冷淡。

“有事快說。”我環顧四周,“典禮結束周朝一定會來找我的。”

我提醒他,如果按照他這種裝冷酷死不開口的話,“你應該是不想讓周朝知道你找過我。”

周揚嘴角上揚,走下石頭堆。

“那你也應該知道我為什么找你吧,你這么聰明要不要再猜一下。”

我輕笑,“我不應該知道。”

“我跟周朝的事,你應該都知道的吧。”

“知道你還問。”我有些無語凝噎,什么時候這小子說話跟電視劇里裝腔作勢的大人似的。

“那你知道......”周朝站定,掀起黑傘一角,“我跟他不是親兄弟嗎?”

“……什么意思?”我后背發冷,周揚卻一直淡然的笑著,讓我想起周朝之前的話……

“不是親兄弟,就意味著……”周揚故意停頓著,腳步向前一步,腳底摩擦著小石子發出刺耳的噪音。

“我可以喜歡他。”

后來我形容當時的感覺,只覺得耳朵接收到他的話之后沒有直接傳達到大腦,而是在地上滾了幾圈又在天上轉了個來回,最終墜落在頭頂砸出一個隕石坑。

雨衣已經松動,我臉上被雨水打得澆濕,雨水流進我嘴里,有股泥土味。

我咂巴嘴里若隱若現的細沙,口水難以下咽。

“周朝知道嗎……”轉念一想,“他肯定不知道。”

我對視上周揚的眼睛,他的眼神雖然帶著一些像看笑話的意味,但卻是十分認真。

“那你應該去跟周朝說,叫我來再轉達一遍你不怕出什么岔子嗎?”我按耐住心里的波動,盡量十分平靜。

周揚聳肩,“我覺得不會告訴他。”

“你憑什么覺得?”我反問。

周揚徹底笑起來,收起手里的傘,抬起頭用臉接住從天而降的雨水。

“因為你怕麻煩,更怕陷入麻煩。”周揚倒是很坦誠,“從這一方面來說,你好像很自私誒。”

雨還在下,九月份的京山因為下雨消散了大部分暑氣,涼潤的濕氣浸入到皮膚里,讓人覺得有些寒冷。

“是嗎?”我說,“你把我叫這兒來不光是為了批判我吧。”

我抬手,隔著打濕的雨衣看表,“你的時間不多了。”

操場上正響起熱烈的掌聲,意味著典禮可能要結束了。

周揚沖我一笑,“你可以走了。”

濕冷的雨衣透過薄薄的衣衫貼在我皮膚上,順流而下的雨水滴在鞋面上畫出一道不留痕跡的路徑。就如同周揚的一番話,看似一筆帶過卻讓人胡思亂想得緊。

我轉身離開,周揚待在原地,腦子里一直在循環播放他剛才說過的話-“我們不是親兄弟,我可以喜歡他——”

回去的路上天停雨了,結束典禮的人流涌來推著我往前走,混亂中有人拉住了我的胳膊。

我回過身已經挨著墻邊,“好久不見啊。”我說。

藜蒿高出我一個頭,我倆緊挨著墻邊等待人流過去。

“好久不見。”藜蒿放開了我的胳膊,“你衣服打濕了。”

藜蒿提醒,我低頭,雨衣的水滴滴答答落在下擺和鞋子上,打濕的地方冷冰冰一片。

我脫下雨衣,藜蒿順手接過扔進了垃圾桶。

“有事情可以跟我說。”藜蒿輕聲道。

我抬頭,他額前的碎發被淋濕,眼睛里也像有水珠似的亮晶晶。

“你一直都這樣照顧別人嗎?”我頓住,“你會生氣嗎?”

從認識藜蒿開始,他就像夏日午后柳蔭下平靜的一汪池水,春天落花,夏天拂柳,秋天落葉,冬天下雪,除非有人拿石頭砸向水面才會產生一些漣漪,漣漪之后又歸于平靜,在一群吵吵鬧鬧的男生中,藜蒿身上有種在寺廟燒香的安寧,任何人一靠近他內心就能自覺平靜下來。

藜蒿垂下眼,神情依然平靜,但臉上閃過的一瞬疲憊落入我的眼睛。

“藜蒿......”我擦掉他手臂上的一粒水珠,“你這樣會很累......”

周揚的一番話警醒了我,我似乎太安于周圍朋友們對我的好了,如果沒有他們,我將徹底成為藏匿在自己小世界的人。

那滴水滾過我的指腹化作一灘,摩挲間已經干涸。

周揚的話像一圈圈緊箍咒,時不時在我腦子里回蕩,當我想轉移注意力,它卻跟得更緊。

“高三了,我們今天算正式進入高三了,接下去的日子會很苦,也會很甜,珍惜每一分學習的時間,也珍惜每一秒同學相伴的日子。”

班主任給我們的話很快被一節有一節的課程埋沒,一天結束時,回家已經晚上十點半了。

周朝像被大雨從泥土里刨出來的小樹苗,累得整個人都垂頭喪氣的。

“你們尖子班競爭這么激烈嗎?”

周朝嘆氣,“是啊,畢竟我沒有把老師請到家里的特殊待遇……”末了又馬上反口,不放心看了一眼樓上,“當我沒說,別讓我爸媽聽見。”

我轉眼,“你們兩兄弟……”

周朝轉頭,背后的路燈照得他整個人都溫和下來,溫和里帶了許多疲累。

“我是說,你們倆找個時間好好說清楚吧,周揚攢了十幾年的積怨,不是說消就能消得了的。”

周朝輕嘆,裹挾著日光燈上樓了。

高三的日常果然是地獄模式,我得空就想睡覺,課間十分鐘倒頭就睡,大課間休息我仰天大睡,晚自習回家帶上基本不會做的卷子呼呼大睡,我好像從來沒醒過。

反觀旁邊的985,我清醒的時候他抖擻精神,我昏睡醒過來的時候他活力充沛,讓我對他體育生的刻板印象又加重了幾分。

這小子雖然反應不及時,但雜技秀還是挺強的,我坐在過道邊上,聽周韞軼說他每次出去都是跳桌子,跟表演跨欄一樣。

一次我趴在桌子上,感覺到隔壁桌子的震動,睜眼的一瞬間定格了985的動作,他有些尷尬地望著我,“醒?醒啦?”

“你體育學的跨欄嗎?”我直起身體,讓出后背的寬度,“我睡不睡覺你都能從我身后過。”

985低頭靦腆一笑,點頭,收回了尬在空氣中的雙腳。

夾在兩張課桌之間的桌子按道理最穩,可就在985回身落定的時候課桌傾斜著倒了下去,弄出了不小的動靜。

985似乎被嚇呆了,神情恍惚且凝重,僵直的身體仿佛雕塑。

不少同學都投來目光,985這才反應過來捂住耳朵將頭埋在兩腿之間,弓起背宛如一只蝦。

課桌里散落的物品被路過的同學們一個個撿起來,有不少都是精致包裝的禮物盒,貼上的便利貼四處脫落。

周韞軼聞聲趕來,咂咂嘴,“最近門口來了些高一的小姑娘,估計就是為他吧。”

我和周韞軼扶起課桌,看985這樣應該是嚇壞了。

倒了一個課桌而已,他為什么怕成這樣?

班主任帶著家長趕來,沖進教室時氣勢洶洶又急又慌,粗暴地將我從座位上拉出來抱緊了她兒子。

我捋順被扯皺的衣服,退到了教室最后面,眼看著他媽輕言細語地安慰985,抱著他走出了教室。

如果我媽還在,我今天也能得到同樣的安慰吧......

周韞軼搖著我的胳膊,“沒事吧?”

我從走神中出來,“沒事,就是覺得林嘉偉命太好了,他爸媽把他保護得跟國寶一樣。”

“是啊,這少爺應該沒什么煩惱。”周韞軼點頭,“我爸媽什么時候能這樣對我啊。”

“馬上了。”我笑著,“據我觀察,大部分家長都會在孩子高三時有求必應,你說什么是什么......但有效期僅持續到高考最后一門考試完,從此失效。”

周韞軼一聽眼睛都睜大了不少,“是嗎?那我今晚就回家試試。”

我慎重地握住她的手,“茍富貴,勿相忘!”

可我理想的富貴還沒來,貴婦就找上門了。

我住的教師公寓的門像是要被暴力砸開,直接把我驚醒從床上彈起來,心臟跟機關槍一樣直突突。

雖然說是在學校,但我還是不敢輕易去開門,急忙撥通了離我最近的周朝電話。

“宋茭,我知道你在里面,出來我有話問你!”優勢一陣急促的敲門。

這聲音.....怎么這么熟悉。

985的媽!

這時周朝的聲音已經出現在門外,聽到他的聲音我安心了許多,走到門后抓著門把手準備開門。

門剛打開一條縫,他媽見縫插針直接將門推開,我在背后躲閃不及差點摔倒,幸虧周朝眼疾手快扶住了我。

“她誰啊。”周朝轉過頭。

“林嘉偉他的媽媽。”

周朝皺眉不解,“她來干嘛?”

“昨天,林嘉偉課桌倒在地上,嚇壞了。”

“啊?”周朝眉毛擰在一起,回過頭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被林嘉偉媽堵塞了嘴。

“走,你跟我走。”她的神情很堅決,眼里好像只看得到我。

周朝攔下了她伸過來的手,“阿姨,這里是學校,你再動手我叫保安叔叔了!”

林嘉偉媽瞧都不瞧一眼周朝,生拉硬拽著我的胳膊把我拉到屋外,神情凝重,嘴里只說,“走,跟我走。”

“你干什么!”周朝沖過來甩開她的手,一只手將我攬在身后,另一只手呼叫保安室。

林嘉偉的媽媽突然愣住,像是十分艱難地舉起手指著我,“你,你,我兒子他,你必須跟我去!”

她的表情已經不能用憤怒來形容,而是摻雜著墮入絕望的感覺。

最終我還是跟她走了,我對天下所有當母親的人寬容度都會放大一倍,她媽媽雖然強勢,唯一的軟肋便是自己的孩子。

幽閉的房間,窗簾沒有一絲縫隙,發著夜光的時鐘是房間里唯一的光。

“他從昨天回來就是這樣了。”林媽說,“因為手里一直攥著你的照片,我才讓你來。”

我的照片?

我和周朝對視一眼,上次周朝也說過在林嘉偉那兒看到過我小時候的照片。

“你們為什么會有我小時候的照片?”我開門見山。

“你見過了?”她說,隨即緩緩坐在沙發上,神色憔悴,“你過來。”

她對我說。

在她的緩慢地講述中,我的記憶世界被重新刷新,麻花一樣的亂線互相纏繞,揪緊著我的大腦。

我們那個村子因盛產花椒,經常有廠家固定月份進村批量收購,也正是由于世世代代都以種花椒為生,我們的村子幾乎沒有外來人,有的一家甚至好幾代都守在自己的三分地里。

林家就是被介紹來收購花椒的公司,前一個公司經營不善沒有按照規定的時間進村收購,林家來解決我們燃眉之急的同時也和所有的商人一樣—趁機壓價。

由于當時已經耽擱了好些時日,熟透的花椒不摘下來只需一場雨便能讓一整年的成果毀于一旦,但摘下來不能立即出手,倉儲和維護都需要大量精力,思慮再三,廠家便讓了幾分利,分到我們手里的錢自然也就少了。

一天午后,林家雖然有商人的狡猾,但也給村子里帶來了不少福利,通向村口的水泥路在他們的要求下修好了,雖然我當時一度以為是他們為了好運輸順修的,但確實方便了我們。

再后來,林媽的語氣急轉直下,變得急促起來,眼眶含淚。

接著,她說的話像一把刻薄的鐮刀,深深挖進我的腦子帶出那些沉重的記憶。

還是那場西南偶發的偏通雨,帶走了我的母親,也讓林嘉偉被深埋地上,如果不是他離廠房比較近,工人集中,出事第一時間有工作有人力相救,恐怕就不只是如今心理障礙這么簡單了。

“那照片呢?就是那場......”我不太能說得下去,吞下那三個字。

她突然抬起頭看著我,說出了我這輩子聽過最具沖擊力和直擊心臟的話。

“我才知道,是你媽媽最后一刻將我兒子抱出來,自己卻沒來得及撤離,被掩埋......留下的只有你的照片......”

“你知道……”她還在繼續說,“那次后我們連公司也放棄了,改行做了老師,因為那次打擊對他影響很大,也沒有人肯教我的兒子……”

我已經完全聽不進去了,那時,我一直以為小說里描寫的心臟劇痛只是作者為了烘托氣氛打造出來的詞,直到她用語言一個字一個字砸在我身上,直到感受左心房里心臟強烈著撞向胸腔的骨頭,直到那股撕扯的力量,扯爛我的肌肉,碾碎我的骨頭,剜出我的血肉,鋪在金光閃閃的太陽下,被老鼠們成群結隊啃食,我才能懂劇烈的心痛。

秋天伊始,我開始變得想吐。

已經忘記如何離開林嘉偉家,想不起來林嘉偉他媽最后的表情,只有她的聲音夾雜著耳鳴混合在大腦里,記得有人說人死后聽覺不會馬上消失,所以對他說些想說的話他是能聽見的。

我還活著,但我耳朵耳鳴到已經聽不見其他聲音了,就像那次失語一樣,不過這次我希望永遠聽不見。

有人喜歡輕風,是因為它可以溫暖、和煦、涼爽,更多人喜歡風是因為它拂過面頰的舒心。我母親喜歡輕風,因為它吹過耳邊留下的聲音,給我取名小風也有這一層意思。

她總是喜歡把自己放在山坡上,草叢里,池塘邊,田埂上,她說,風吹過每一種事物帶過的聲音都是大自然饋贈的禮物,她形容我是老天降生的禮物,呼嘯著砸中它頭頂,雖然很痛但看見禮物的欣喜沖淡了之前的痛。

她說,她應該屬于風,變成任何形狀,任何事物都可以定義她,小貓,電線桿,馬路,汽車,雨滴,她說,自由才是她唯一的真諦。

逐漸長大的過程,我發現是因為我的出現,阻止母親成為自由的風,她必須要抽出百分百的精力照顧年幼的我,等到我不需要這百分之百,她再抽出百分之三十出去工作來養活我。說到底,還是為了我。

林嘉偉的父母那樣自私,出事之后只想著自己小孩受到的影響,而我母親卻要為別人家的小孩付出生命,難道真的是自私的人享受世界?

但比起怪我母親為什么要救別人家的小孩,最后犧牲了自己,我更怪我自己成為了母親的絆腳石,她明明可以更好,卻因為我變得不那么好。

失聰的那段時間,周朝請了假專門接我去醫院,這讓我感到恐慌和害怕,我害怕他像母親那樣無私,而我變成享受一切無私奉獻的林嘉偉父母。

自那后,985再沒來過學校,我的耳朵逐漸恢復清明。某天晚上回到家,打開的抽屜被不知名東西卡主,拿出來一看發現是那枚吊墜,那純潔的椒花安靜地躺在里面,便會讓人聯想到春天。

他什么都知道,但我怪不了他,我收緊那枚吊墜,只希望來年的春天暖和些,足夠撬動春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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