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方便面扔進沸騰的水里，又去冰箱里拿出兩個雞蛋，大門口的密碼鎖滴地一響，吳建國推門而入。

我高興地奔出去：“你回來了？”

他嚇了一跳，看我的眼神像見了鬼：“你怎么在家？”他身后，小史裊裊婷婷地閃進來，氣定神閑地一笑：“呀，文姐在家。”

我一下垮了臉，看看吳建國，再死死地盯了小史一眼，強忍著情緒，脖子僵硬地點了點頭，走進廚房，關掉火，掏出手機，撥通吳雅妍的電話：“你先別去機場，現在過來！”

“什么事呀，怎么了姐姐？”

我已經淚流滿面：“你爸帶了女人回來。”

“我馬上到，二十分鐘。”吳雅妍聞聽，幾乎一秒也沒猶豫。

老余的學校在郊區，離這邊確實非常近。

我躲在廚房遲遲沒有出去，吳建國在外面喊：“如琢，把冰箱里的那盒龍井拿出來。”

我沒有動。只聽得小史甜糯地說：“喝普洱也行，您喜歡喝普洱，我客隨主便好了。”

吳建國又叫我：“如琢，過來喝茶。”

我從廚房出來，理也不理他們，徑直上樓，徹底放棄了風度這個包袱。人家都打到門上了，我還要什么風度？他要面子，今天我偏不給。

我上樓，坐到床邊，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披頭散發，面色蒼白，眼底空洞，手里還緊緊握著兩個雞蛋。

這和當年我隨吳建國進門遇到馬恩華時的情境，幾乎是老戲重演，毫無新意。

新人變舊人，因果循環，誰也逃不脫。

有腳步聲上樓，吳建國進來，看我坐床邊發呆，略帶著苛責問：“你不舒服嗎？”

我抽了下鼻子，仰起臉：“不用管我，我昨晚寫稿子熬了個通宵，很累。”

“她是來看咱家的紫檀木家具的，她們分行買了新的辦公大樓，需要裝修......誰想你在家，你別誤會。”

“哦，讓她好好看。”

“你生氣了？”

我搖搖頭：“我沒事，你下去招待你的客人吧。”

他還沒轉身，樓下大門響起肆無忌憚的門鈴聲。我噌地站起身，手握兩個雞蛋，從他身邊穿過，飛快地奔下樓去開門。

吳雅妍氣勢洶洶地進門，目光鎖定目標，一句廢話也沒有，上來就動手。

仗著自己的身份，料定對方不敢還手的吳雅妍比我還狠，幾個耳光直接把小史打懵。活該小史倒楣，吳雅妍把她積攢了多年要為她媽抱的不平的怒氣，都發泄到了小史身上。小史受辱，連聲尖叫，欲扯吳雅妍的衣服，我一個雞蛋砸上了她腦門，加入戰斗......等暴怒的吳建國一手拎著吳雅妍，一手拎著我，喝令我們住手的時候，我回手給了他一巴掌。

我的一巴掌，令四個人一起愣住。

頭發上掛著蛋液，臉被扇腫抓花，衣衫不整的小史哭哭啼啼地狼狽逃走了，我掙脫吳建國的控制，從花架后抽出大砍刀，在吳雅妍的驚呼聲中，對著那套紫檀木的桌椅一通亂砍。

吳建國沉著臉，任我發瘋。我舉刀砍碎了椅子，揮刀將桌子上的瓶瓶罐罐像剁菜一樣砍得亂飛，又一刀砍在桌面上。因為砍得深，一時拔不出來，他一個箭步上來，奪過刀柄：“你瘋了？！”

我悲憤狂笑：“我是瘋了，是被你逼瘋的。”說著，去搶他手里的刀。

吳雅妍拼命抱著我，將我拖到沙發上，哭著說：“姐姐，姐姐冷靜。”

門鈴又急促地響起。吳雅妍去打開門，余棟梁神色緊張地進來，掃一眼一片狼籍的屋子，一把握住她的手：“怎么回事？有沒有受傷？”

吳雅妍搖搖頭，搖落一臉淚水。

吳建國看一眼余棟梁，又緩緩轉向我：“是你叫他來的？怎么，這是藕斷絲連？”

我咬牙切齒：“卑鄙！欲加之罪，何患無詞！賊喊捉賊！”

“爸爸，他是跟我一起來的。”

“你們？”

“我們現在是戀人。”吳雅妍頭一梗，像個上刑場的壯士。

“文如琢，這是怎么回事？”他不問他女兒，問我作什么？他的受迫害妄想癥又犯了，他一定是又把這件事情當成是我的別有用心。

“不關姐姐的事，是我喜歡他。”

“胡鬧！”吳建國已經氣得再多說不出一個字來。

“我只是告知你，并沒打算經得你的同意。”吳雅妍頗有些揪著了她爸的小辮，以圖以此脅迫她爸就范的意思。她一扯余棟梁，“我們走。”

“你們去哪兒？”

“我去機場，明天去美國，等我回來，我跟他，我們去南方生活，放心，我們遠離你，不會影響你企業家的聲譽。”她又轉頭對我眨眨眼，沖我做了個手勢，“姐姐，我走了，你繼續。”這鬼丫頭，她看出來我是在做戲嗎？

余棟梁用一種帶著憐憫，又無能為力的目光掃了我一眼，轉身跟吳雅妍走了。他的目光殺傷力巨大，我一下冷靜下來。

門在兩人身后關上，吳建國頹然坐下，求助似地說：“如琢，別鬧了。”

我站起來，用力將刀從桌子里拔出，舉過頭頂，將嘴里的“離婚”二字用力咽了回去，沖著眼露驚恐的吳建國嘿嘿一笑：“好，我不鬧了，不過，如果你下次再偷偷帶女人回來，迎接你的是就大砍刀。”

放回大砍刀，我粗暴地揮舞著條帚把一地瓷器玻璃碴打掃干凈，搖搖晃晃地上樓，撲到床上，收到吳雅妍的信息：姐姐，我佩服你，當年我媽只會偷偷哭，只會抱怨，如果她有你這魄力，估計我爸死都不敢出軌了。

我看著信息笑了哭，哭了笑，不知何時，終于力竭再次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