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于欽差帶著眾人來到花館漠,自己帶著趙爵和幾個衙吏去到樓上,來到角落的房間,兩位姑娘前來迎接,幾人擺手示意,自顧自走進房間。班隙和黃欽、趙信帶著趙爵來到隔壁。夜軒一身黃色裙子,在二樓到處轉悠。謝雙一身男裝,披著散發,滿臉黝黑,活脫脫一個膀大腰粗的黑漢子。她走進館里,裝模作樣地四處看了看,表面上是在看哪里有好玩的,實則在看眾人的表情,她見無人焦急,確信一切照常。謝雙大步向前、頭也不回地走到樓上,倚到桌前喝了口酒,斜著眼看了眼夜軒,粗著嗓子喊:“丫頭,怎么不說話呀?”夜軒詫異地睜了睜眼,望了望旁邊兩個衙吏,那二人便是趙爵以前的部下,他們只顧在一旁喝酒。
夜軒勉強地擠出笑容:“啊哼哼,那個,那就聊唄,跟我來!”夜軒帶著謝雙走進趙爵屋子隔壁。夜軒關好門和窗戶,謝雙沖到水盆邊,洗凈雙手和面頰,又拿起桌子上的妝奩開始化妝。夜軒見她動作嫻熟,速度飛快,也不敢懈怠,替她梳好頭發,謝雙也不嫌疼,迅速轉換心情。夜軒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脫下來,反過來,露出一片黑紅色,謝雙也脫下外套,穿上那身裙子。夜軒也不再穿別的衣服,來到門邊一探頭,陳玉形迎面走來,走到她身邊時謝雙從側面走了出去,那幾個衙吏并未注意到她。夜軒又縮回來,大聲說笑,假裝在和剛才那人嘻弄:“哎呀,就你這酒量,還敢跟我比,來,我陪你試試!”
陳玉形左右看了一圈,在角落墻邊也就是于外門外坐下撫琴,引得座位上的人聽得入迷。謝雙秀發披肩,甜美地笑著,時不時轉頭,好奇地四處張望,她步調輕松,手指輕捋發梢,秋波轉動,嘴角又揚,更顯絕美。眾人看她那瞞含激情的雙眼,都不禁感嘆好一個朝氣蓬勃的青春少女。乍一看,還真有窈窕淑女的風范。
謝雙繞著二樓走了一圈,在那兩個扮作衙吏的趙爵以前的部下旁邊停下,略顯羞澀:“二位官人,打擾了。我是新到的歌妓,自知技不如人,便想尋個座位好好聽那位姐姐彈奏,多學習學習。不想周邊已經沒有座位了,請問我可以坐在這里嗎?”二人滿心歡喜,正要應允,謝雙又趕忙道:“二位不必為難,錯過了這一次我還可以再找機會!”一個衙吏露出笑容:“小娘子不必客氣,坐,盡管坐,沒什么為難的。”另一個衙吏的笑更顯詭異:“就是啊,這么好的琴聲,錯過了再想聽可就沒那么容易了!”謝雙神情頓時明朗起來:“太好了,謝謝你們!那個姑娘不是這里的常客,到處彈,想聽她彈琴還真不容易呢!真的是太感謝二位了,你們可幫了我大忙了!來,我給二位倒茶!”說著給二人各倒了一大杯熱茶才坐下來笑著傾聽琴聲。謝雙單手撫在耳邊,嘴角輕揚,眼神清澈明亮,二人見她側顏嬌美動人,不覺收不住仰慕情意。
柳青和艾虎走進門內,艾虎頭頂扎著雙角,更顯稚嫩不更事。展昭等人見了,起身迎接。柳青道:“讓各位久等了。希望各位遵守承諾,不要負了江湖名聲!”展昭接道:“那是自然,二位請。”白玉堂順手拿起茶壺,跟著三人和徐慶往樓上走,其他人則坐下繼續看戲。
樓上的兩個衙吏見展昭和徐慶將另外兩個人引入于外屋內,只道是臥虎溝的人來了,示意彼此多加留心。而展昭和徐慶當然帶著任務,他們的任務就是吵架,展昭負責擲地有聲地講理,徐慶負責能吵多大聲就吵多大聲,能把屋里弄得多亂就弄多亂。
白玉堂放下茶壺,走到于外房門前,背過身倚著門,直直地看著陳玉形撫琴,時不時還晃晃頭張張嘴以表示自己聽地很投入。實際上他是在聽屋內的動靜。
于外、韓彰、智化起身和剛進來的四人行禮。柳青嚷道:“欽差久等了。希望你不在暗地里搞小動作,咱們都把要求提到明面上來!”于外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請放心。各位請坐。”眾人分兩邊依次坐好,展昭和徐慶坐在柳青二人那邊。展昭又道:“江湖道義固然光明磊落,但朝廷律法也是天理昭彰,二位不必有所顧慮,有話請盡管說。”柳青也不正眼看他,沒好氣地說:“就沖展大俠這話,我信朝廷律法。可按你們的規矩,我們幫了忙牽制住襄陽王,不管怎么說也算有功,我們也不要別的什么賞賜,只想讓皇上下道旨,讓我們兄弟從此無罪,想去哪去哪,這要求不過分吧?”于外道:“你們的人之前來過,我已經說得明白。這次你們確實有功,你們若愿意歸順朝廷,從今往后,你們都是朝廷官吏。可你們畢竟曾經犯錯,朝廷必須賞罰分明,絕不會將你們像沒犯過錯的人一樣放歸江湖,如此必有隱患。”
艾虎聽急了,只把自己當作不懂事的小孩子,放大音量:“你說什么屁話呢!我們做的都是為國為民的大好事,明明是你們亂咬我們,不識好人心!”智化喝到:“毛頭小子說什么呢!放尊重點!”柳青又再次起身大聲爭辯:“誰沒犯過錯啊,你們背后就是干凈的?你們那趙官家就自小清高?”展昭喝到:“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小錯自然可以輕松改正,但你們所做,是有礙于家國安寧的大事!”徐慶怪道:“展大俠,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吧。大家都是江湖同道,臥虎溝的人也好,伏月嶺的人也罷,都干過不少行俠仗義的大好事!他們幫扶兄弟,照看貧民,擾了哪家的安寧?怎么,你一入官場,就翻臉不認人了?”展昭又起身爭辯。
剛聽到他們放大音量,白玉堂就看了眼那兩個衙吏,走到桌前:“他們在旁邊那屋等得也夠辛苦的,去給他們沏兩杯茶。”“是。”衙吏起身要拿茶壺,白玉堂驚怪道:“哎,你們干嘛呀?這不有姑娘在嗎,大花館的就你們兩個大男人去送茶,也不怕被笑話!”謝雙趕忙起身道歉:“實在抱歉,是我怠慢了。不知官人要把茶送去哪里?”白玉堂看著兩個衙吏:“你們倆帶她去吧!”二人便起身引路:“姑娘請。”謝雙低頭示意,隨二人走進屋子。白玉堂關好房門,背過身倚住門,表面上依舊在聽陳玉形彈琴。
謝雙走進屋,看了看屋里的幾人,低頭行禮。雖然只有一眼,她卻已經記住了眾人的位置,屋里一共有六個人,趙爵正對她坐在椅子上,旁邊坐著兩個人,有一個人在旁邊站著,兩個衙吏站在她的身后。兩個衙吏介紹道:“見你們辛苦,給你們端點茶水過來。”謝雙放下茶壺,拿起桌子上的抹布,趁著眾人正放松說笑,她順手抽出站著那人的刀,順勁刺入了趙爵的胸膛,還把抹布包在刀中間,以防鮮血噴到自己。
其他人剛驚愕起身,謝雙抽出刀,快步上前,將旁邊那人一刀砍倒。又和旁邊另一個衙吏比起刀,剛被奪走刀的衙吏見狀要從窗戶逃走,謝雙飛刀出去將他砍中,又空手應戰身后敵人。門口的兩個衙吏想要開門呼喊,不料白玉堂用盡全身力氣把門頂地死死的,他們推不開,情急之下只能拔刀來戰謝雙。謝雙順勢把衙吏的刀伸入一個衙吏體內,又翻身倒下,拿過被擊中的那人的刀,起身來戰剩下的兩人。
門外,陳玉形玉指輕動,琴音不斷,又張嘴輕吟;隔壁,柳青和徐慶正大聲號啕地爭辯,艾虎也時常插上幾句嘴;另一個隔壁,夜軒穿著薄薄一層輕紗,和不存在的黑臉大漢大聲討論評書戲劇、風土人情;樓下,唱腔婉轉,槍矛時動,蔣平帶頭看著表演,這一切的聲音掩蓋住了謝雙和衙吏打斗發出的聲響。
和謝雙又交戰幾回合,一個衙吏又去推門,白玉堂見時間差不多,用腿頂住門,確保門只開一個縫隙,屋內的情況別人看不到,并在轉身的剎那拔出刀。試圖開門的衙吏撲倒在門上,白玉堂把刀往前一頂,刺中了他的身體,他的鮮血噴濺到了門上,白玉堂收刀回鞘,又轉身聽著琴聲。謝雙也用刀刺中了對手,她扔下刀,將一張紙條放在桌子上,正準備走出門,卻聽到白玉堂叫道:“呦,兄弟,你怎么出來了,談完了?”謝雙來不及多想,躲到簾后,觀察周圍,想辦法脫身。
門外,一個衙吏邊開門邊嘆道:“他們太吵了,我剛剛就想出來……”那人見滿屋鮮血,愣在原處。白玉堂也裝作吃驚:“快,快去找于欽差!”那人趕忙跑出去。謝雙見那人出去,跑向窗邊,躍到窗框上站好,拽住彩帶,縱身一躍,從窗戶摔進夜軒房間,打了幾個滾才忍痛起身。夜軒顧不得吃驚,趕忙關好窗戶。謝雙再次洗手化黑臉妝,弄亂頭發,換好原來的男裝,夜軒翻過衣服,又穿上了那身黃色裙子。館內的人見有人被殺,紛紛逃出去,謝雙夾雜在他們里面出了花館漠。
于外一行人聚到命案現場,見六人都已遇害,無不驚嘆。衙吏將桌子上的紙條遞給于外。紙條上寫著:“我等念當今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又念襄州舉事,天下百姓必受戰爭之苦。故以天下人之名,除天下人之害。臥虎溝。”這段話表明的,不僅僅是某一個人的心志,所有參與進來的江湖俠客,都是因為這個目的,才肯冒險一試。
于外看罷嘆道:“臥虎溝的人見我們不給他們封賞,便殺了謀反賊寇來積功德,以求朝廷寬恕。”又轉身面向柳青:“你們這是胡鬧,趙爵已經被抓,遲早要伏法,何須多此一舉?”柳青叫道:“你可別亂說話啊,我只不過一介江湖俗人,聽了臥虎溝的委屈,就想著幫幫忙、幫他們說說話。臥虎溝具體都想干什么,我可不知道!”
艾虎叫道:“我看臥虎溝做得沒錯呀,這個趙爵死活不肯說盟單在哪,沒準根本就沒有盟單!你們一直不肯處死他,我看,就是因為他是皇家人,所以你們想保他罷了!”于外嘆道:“你這可真是說錯了。一山難容二虎,就算是親兄弟,也容不得互爭天下呀!不過也好,既然有盟單,就不怕他是死是活。請二位把盟單交還我們吧。”
兩人略帶驚訝。柳青道:“其實我們并沒有拿到盟單。昨天給你們那張紙條只不過是為了把你們約出來好好談談,選這是因為這人多,你們不好埋伏,不好給我們下陰招。”于外驚道:“這么說,盟單還在襄陽王府?”
艾虎怕柳青說漏,搶先道:“哎呀你別問了,我們不是都已經說了嗎?盟單在哪我們不知道,反正肯定不在我們這。”于外皺起眉頭:“趙爵已死,找到盟單的希望便更加渺茫。但臥虎溝傷了五個衙吏,這可是無辜的性命,這就說明他們惡性未改,朝廷又豈能寬恕他們?”柳青嘆氣道:“他們若不是護著趙爵,臥虎溝的人怎么會殺了他們呢?這不是反而讓自己背上罪名嗎?你好好想想吧,告辭。”艾虎也行了禮,跟著柳青離開。于外聽了這話,點著頭。
智化道:“欽差,我們還是先收拾一下,盡快回去搜尋盟單吧。”“也只能如此了。”夜軒見周圍沒人,便低聲對蔣平說:“中午早點回來,等你們吃餃子。”蔣平坦然一笑:“多放點醋。”夜軒見他不慌張,心里安定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