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回到州衙已是深夜，顏查散隨即命人設靈位供放。徐慶也不多說，拿了壺酒跟了上去。蔣平問雨墨道：“其他人呢，怎么沒見他們一起來啊？”雨墨應聲而答：“他們見救人也不用他們幫忙，就各忙各的去了。盧護衛去巡視還沒回來，韓二哥還在后院練兵，我今天沒看到夜姑娘，也許是一直在房間里吧。”蔣平轉身道：“各位，既然來了，不妨隨我參觀一下吧。”蔣平是想讓智化看看他們計劃給他們帶來的困惑，以便讓智化取消這個詐死的計劃。

智化心領神會，也不回避：“多謝邀請，請。”丁兆蕙滿心疑惑：“大半夜的有什么可參觀的？”便笑道：“我眼皮正使勁往一起合呢，就先回去了。”說著離開。歐陽春、智化和蔣平也沒有在意，只往后面走。趙爵的人正伏在屋頂，也跟他們一起邊“參觀”邊偷聽他們的談話。

眾人來到后院，遠遠地望見韓彰揮舞手中的長槍，帶著士兵一起做動作。蔣平道：“也不知道他一天帶著幾撥人一起練！這幾天越來越多的衙吏來跟顏查散抱怨，說韓彰的訓練力度太大了。顏查散沒辦法，就只能讓韓彰一下少帶一些人練，多練幾批人。”歐陽春見狀嘆道：“這體能負擔可是不重啊。”其實歐陽春有些跑題了，但他說的也確實是事實。

蔣平沒有說別的，轉身往回走，在靈屋門口正遇見盧方。盧方行禮道：“不想二位來此，有失遠迎。”二人趕忙回禮。蔣平問道：“大哥，你去巡視看到什么了？”盧方只道：“沒有什么異樣。”蔣平也不多問，帶頭走進屋內。

徐慶背身在桌子旁側喝著酒，顏查散癱跪在地上，一動不動。沒等盧方傷心勁上來，智化先跪下，雙目含情，越說越來勁：“五弟，所謂江湖飄搖，無非如同你我一般，說好聽點叫四海為家，其實不過是居無定所的無根野魂。得遇彼此，是今生大幸，能與你同甘苦共患難，一起出生入死，我這輩子值了。你江湖名號甚大，卻愿意與我交心，是我今生，無上榮光。”說到后來竟真的擠出眼淚，還又磕了幾個頭。

蔣平見他這樣，說不清是佩服多還是怪罪多，但依舊沒有聲張，跟大家一起行禮。一會兒后，蔣平又對智化說：“智大哥，我得去讓夜軒吃點東西。我知道你會勸人，要跟我一起去嗎？”智化也不躲：“很高興能一同前去。”二人來到門前，蔣平扣響了房門：“夜軒！”過了一會兒才傳出聲音：“進！”聽她聲音虛弱，智化又道：“要不我還是先在外面等等吧。”蔣平咧嘴一笑：“好。”說著走進房間。

夜軒背對著蔣平，半躺在床上。蔣平把手里的東西放下：“你先是要當街刺殺趙爵，現在又由著你的胃罷工絕食，你想干什么呀，想和他全生死義氣啊？”夜軒聲音有些虛無：“是我殺了他，我理應給他償命。”蔣平險些笑場：“那你挺厲害呀，你怎么殺的他呀？”

夜軒轉過身喊道：“就是我害了他！他本來根本不能提前來這，是我瞎給他出主意讓他跟顏查散一起來了！要是我把他弄來我馬上趕來也好，我還晚到了，我……我為什么要幫他……我自己的事都沒弄明白，我……我算是什么呀，什么事都做不好，成天賴在醫館，可蕭泠川根本就用不到我，我這算什么，算自己活不了了讓她收留嘛！我也沒自己的事做，我活著有什么意義，不去陪他都是浪費！我自己就是個錯誤！”

夜軒眼淚開始往下掉。蔣平看她頭發很亂，眼眶紅腫，說著說著都跑題了，便試著安慰她：“這不關你的事。你已經是不舍晝夜地趕過來了，你還要怎么樣啊？白玉堂就是那個性子，我們幫得了他一時情急，幫不了他一世心切，就算這次你能看住他，那以后呢，以后不也……”

“可我就是想要這一次！”夜軒打斷他，接著喊：“是我，就是我的問題！”蔣平也知道自己這樣肯定也安撫不好夜軒，索性繼續勸道：“這跟你沒有任何關系！”

夜軒突然雙手抱頭用力喊道：“別說了！”接著又猛地轉身倒在被子上，有氣無力，一字一句地說：“我求求你，你就讓我崩潰一會兒吧。”

蔣平沒再說話，站了一會兒就走了出去，他特意跟智化說：“智大哥不好意思啊，讓你見笑了。”智化沒話接，行了個禮走開了。

在州衙偷聽的人回到王府，將他們偷聽到的東西報告給了趙爵：“他們都很消沉，照這樣下去，他們肯定阻擋不了我們。”趙爵略感欣慰，又道：“白金堂和任期已經多日未歸，恐怕已經背叛我們，只可惜他們知道了太多。為了多加一份保障，我決定邀請各位和我一起簽署盟單，若眾位愿意，可以私下來找我共立盟單，從今往后，我們便同生死共貧富。當然，如果各位不愿意，仍然可以留在王府并保持現有職務，不知各位都是什么意思啊？”大家都知道趙爵這是在搞結黨營私小圈子，跟他蹭吃蹭喝還可以，但是沒人真正愿意跟他一起摻和。

眾人紛紛謙遜道：“多謝王爺美意。但我們都是無名小卒，豈敢和王爺共享富貴，我們能做王爺手下一員兵將，便已心滿意足，不敢再奢望同簽盟單，還望王爺見諒。”沈仲元看著趙爵越來越差的臉色，認定他今晚的話是因為多疑而說的真心話，畢竟盟單就是證據，盟單都簽了的人自然也就有把柄握在趙爵手里。之后，沈仲元去找趙爵：“王爺，我愿同簽盟單以示真心，至于共享富貴一說，在下絕不敢奢望。”趙爵頓時喜上心頭，隨即取來紙筆簽訂協議。

當夜，智化獨自來找陳玉形：“陳掌柜，我想去跟白玉堂聊聊。”陳玉形裝作驚訝：“智公子你說什么呢？這大晚上的，你可別嚇我。”智化一愣：“不是，我，我去跟白玉堂說說計劃的事。”陳玉形輕笑道：“這離州衙挺近的呀，怎么，智公子需要人陪著去呀？”智化驚怪地望了望她，知道她不想說，便賭氣似地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第二天，智化和沈仲元碰面談了近況，智化又問：“對了，我還沒問你呢，白玉堂呢？”沈仲元低聲道：“被他哥給救了，兩個人現在在陳玉形那，目前安全。我看時機正好，就來了出詐死大戲。”智化又驚怪起來：“你知道我昨天問陳玉形白玉堂在哪，她跟我說什么嗎？她跟我裝糊涂！你沒告訴她別瞞我啊？”沈仲元打趣起他：“我是告訴她別告訴別人，但我沒想到她把你算在了里面。”智化一臉不悅，卻帶著笑意小聲調侃：“關起門來就沒我什么事兒了唄！”“嘀咕什么呢你！”

智化又道：“對了，這事蔣平應該是知道了，但是看樣子他應該不會聲張。還有就是，你真得打算一直瞞下去啊，我覺得告訴他們大家一起演也未必不可呀。”沈仲元看著他，等著他說下去。智化解釋道：“盧方他們現在滿是傷心，基本上每天渾渾噩噩毫無生機，夜軒為了報仇甚至要去當街刺殺趙爵跟他同歸于盡，就算被攔下來了她現在也一直在抓狂，徐慶天天守在……守在那塊邊喝酒邊說胡話，韓彰成天帶著衙吏一起練兵，衙吏都累趴下了他還不停手，盧方一直說出去巡視，天不亮就騎著馬出去天不黑不回來。我去州衙看過他們，現在他們都很消沉，消沉地有些嚇人，現在我們的計劃已經把他們弄得天翻地覆了。”

沈仲元也不回復他，自顧自地說：“這幾天鐘雄一直跟趙爵申請招賢納士，趙爵讓他自己安排。雖然鐘雄沒有點名，但他說的應該就是展昭。我想他也不會介意南北俠都去他那。”

智化看了看他，吞了口唾沫：“你聽沒聽見我剛才說什么，你這是在用和同道一起辦事的打法和戰友一起打，你這樣是會把戰友打成同道的。”沈仲元毫不在意地問：“有什么區別嗎？”

智化解釋道：“當然有啊，戰友需要共擔患難共謀出路。你這樣不相當于利用他們嗎？”沈仲元輕飄飄地說：“都告訴他們太容易暴露。”智化又問：“那我們換一個方法行嗎？”話音剛落，沈仲元隨即道：“不行。我們得抓住時機。”智化一臉正色：“可你現在是在用戰友的命當賭注啊。”沈仲元也不跟他客氣，索性張嘴就來：“當都當了，愛是什么是什么吧。”

智化想抱怨一下讓沈仲元改變主意，便說：“早知道你這樣我別去查蔣平啊，這回好了，我人也查了，他也知道這次計劃了，那我成什么人了？白忙活一大頓兩邊不討好。”沈仲元也不回他，起身就走。智化也沒辦法，渾話可以說，但是事情該辦還得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