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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冬天特別冷

1998年12月7日,我從哈爾濱來到北京,開始了漂泊的生活。

到火車站送行的是我的好友,哈爾濱人民廣播電臺的國偉。在這之前,黑龍江人民廣播電臺的老同事張偉與李濤,湊錢給我買了一部漢字傳呼機,還幫我交了一年年費,這是一個很實惠的禮物。

其實我辭職后走得很倉促,并沒有聯系好北京的工作,這就給日后的苦難生活埋下了伏筆。更何況那時候的電視臺欄目很少,找工作不容易。

之所以辭職去北京是有幾個緣由的,公開講的原因,是1998年10月份,黑龍江電視臺聘請我解說NHL北美職業冰球聯賽,而我的單位黑龍江廣播電臺不同意,把我調了回來,導致我灰心喪氣——因為電視夢破滅了。而且即使我辭職,黑龍江電視臺也不會聘請我,他們不會因為我而激化兩臺的矛盾。(黑龍江電視臺負責體育節目的蔡曉東主任說,寶海啊,哪怕你是掃大街的,我都敢用你,可你是黑龍江廣播電臺的,我不敢用啊。)

我辭職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婚姻觸礁,我想出去躲避,也想讓自己盡快長大。那個時候,女兒朵朵只有6個多月大。而我的性格很不成熟,做事情愛沖動。我在和朵朵媽媽激烈地吵了一架之后,又想到了自己的電視夢無法在黑龍江實現,于是就用三天時間辦好了辭職手續。

我是一個自私、不合格、不負責任的父親。


來到北京后,我去了房山,在那里找了一個落腳點。我的大學師哥于勇和他的妻子在學校當老師,他們收留了我,給我找了一間單身宿舍。

我至今還記得到北京后的第一個夜晚,我一直沒睡著,不是因為失眠,而是因為屋子里太冷了,沒有暖氣。我穿上了厚厚的衣褲,鉆到被窩里,可還是覺得寒冷。

等到第二天晚上,我忽然發現床上還有電褥子,通電之后,居然能正常工作,被窩很快就熱了,我驚喜萬分,太好了,馬上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到北京來當然主要是為了找工作,然而之前,我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大學畢業時我直接考上了黑龍江廣播電臺),再加上心理準備不足,因此遇到很多坎坷。

我第一次去中央電視臺,就出了問題,因為我找不到它在哪里。

我從房山坐車到了六里橋。然后我問一輛小公共的售票員:“去不去中央電視臺?”售票員說“去”。

我上了車。

然而到站后,我發現大樓上寫著“北京電視臺”。售票的小伙子一臉茫然:“北京電視臺不就是中央電視臺嗎?”

我沒有和他理論,重新尋找路徑。


終于到了中央電視臺,我首先去拜訪的是《焦點訪談》的一位記者,他是黑龍江臺的同事給我介紹的。

讓我意外的是,這位記者老兄對我很冷漠,幾乎不說話。

一陣尷尬的沉默后,我說自己是廣播電臺出身,文字能力比較好。他撇了一下嘴:“文字好有什么用,電視不需要文字。”

不幫忙介紹工作也就算了,還打擊我的積極性。

我只好告辭,還是不要給人家添麻煩的好。

后來我理解了他。因為他沒有義務幫助我,更何況介紹工作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尤其是在那個年代。

不過多年以后,當我有了一定的人脈,別人通過關系來找我介紹工作的時候,我一定是熱情接待,能幫忙就一定幫忙,至少會誠懇地幫對方分析情況。因為我始終忘不了剛來北京時,那位老兄對我的態度。

當一個人身處困境時,最需要別人的溫暖。


還是讓時光回到冰冷的1998年冬天。

我又給北京廣播學院北京廣播學院,現中國傳媒大學的前身,于2004年更名。由于作者文中介紹的時間為1998年,故保留當時的名稱“北京廣播學院”。——編者注念研究生的大學師妹趙琳琳打了電話,她建議我搬到她的學校來住,畢竟這是央視的人才培養基地,也是從側面接近央視的機會。

我住進了廣院招待所,同屋的還有安徽電視臺的王振濤與浙江嘉興電視臺的薛開新,還有一位播音員,他們都是廣院的研修生。因此,我也偶爾去蹭他們的課來聽。

更可貴的是,趙琳琳把她的研究生同學介紹給了我,比如河南電視臺的美女主持人王婷,以及畢業后在清華大學工作的雷建軍,等等。雷建軍是鳳凰衛視的領導鐘大年的研究生,他是第一個給我介紹工作的人,幫我聯系了《走近科學》的制片人,可惜我沒有去,因為當時我不喜歡科技類節目。

其實在打電話的時候,這位女制片人對我很客氣,她說:“老雷介紹的人,沒問題,你來吧。”

我在這件事情上,顯示了自己的不成熟,以及對自己當下形勢的錯誤判斷。我剛來北京,落腳謀生最重要,不應該在工作方面挑三揀四,而且我沒去《走近科學》,也沒有和雷建軍溝通,欠了他一個人情。

客觀來講,那個時候,我在人際交往方面的能力不足,處事不成熟,考慮問題不周到,這也是導致我后來在工作方面有較大坎坷的重要原因。


我去拜訪了張海潮,這是一位重要人物。

1997年底,時任《東方時空》總制片人的張海潮曾帶著崔永元到哈爾濱錄制《實話實說》,我和張海潮一見如故,他邀請我去《東方時空》工作。可那時我沒有去,因為當時的我工作穩定、家庭和諧。

一年后,當我決定要去北京找他時,他在電話中表示很為難。因為他已經調至央視二套做領導,他說他現在不怎么管節目了,不方便安排人員。

顯然,他想要我的時候,我沒去。時過境遷,我再想去,人家當然為難。


我又拜訪了央視二套的石正宏,他之前是哈爾濱廣播電臺的。國偉讓我去找他,說他應該會提供給我一些幫助。

石正宏很熱情,請我吃了飯,聽說我住在廣院,就讓我先住到他在臺里的宿舍,就在羊坊店,離央視很近,方便找工作。

我很感動,住了進去。

幾天后的一個晚上,我在外面收到同宿舍人的傳呼:“臺里有人要來住,請今晚換個地方住。”

我蒙了,晚上到哪里去過夜呢。當時我正在地鐵里,那時北京的地鐵只有1號線和2號線,我就在2號線里坐著,一站又一站過去了,我不知道該在哪里下車。

難道要露宿街頭嗎?

不知過了多久,我終于想明白,就在羊坊店附近找個小旅店暫時安身吧。老實說,在這之前,我從來沒有住過小旅店,更沒有自己找住處,都是別人幫我安排。


1999年1月份的北京,格外寒冷。

大約在1月中旬的一天,我又去找張海潮,他不在辦公室。

出了廣告部(就在央視舊址西門往北),我不知道該去哪里。

那個時候,對我來說,只有一個地方最溫暖,只有那里不會拒絕我,那就是北京圖書館(現更名為中國國家圖書館)。


我在公主墳坐上公交車,車往圖書館駛去,一路上,我想著心事。

忽然,我發現,車已經路過北圖了,在很遠的地方,車才停下(在中央民族大學附近),原來這個線路上沒有北圖那站。下車之后,我到了對面,估量著走到目的地需要八九分鐘的時間,天冷,我懶得走,而且北圖也是在這一側,往回坐一站,下車即是。

于是我就近上了一輛往南開的公交車,心里想著,開過一站后正好到北圖,然而,奇了怪了,居然又越過北圖,到了白石橋,看看路程,要走10分鐘以上的時間才能到北圖。

我心里想,今天真邪了,眼睛看見了北圖,就是到不了。

過了很多天才想明白了,北圖門前沒有車站。

這時候,有一輛小公共在喊人,我于是上了這種“招手停”,我琢磨著,因為可以隨便停車,這回就不會過站了,到了北圖對面就下車。

車開起來之后,我因為想著心事,所以完全是下意識地給錢。我按照自己的理解,半站地嘛,我就給了一元錢(在哈爾濱經常是這樣)。

可是售票員卻說:“兩元。”

我很不高興:“你不是說了一站地一元嗎?”其實是我聽錯了,或者說理解錯了。

售票員是位小伙子,他給我講解北京最新的公交政策:“北京從今天開始,小公共上車就是交兩元。”

他說的是真的,這條新聞我昨天在報紙上看過(每天出門第一件事就是買報紙看新聞、看招聘信息),只是沒想到會用到自己身上。

我忽然生起一股無名火,當著滿車乘客的面,我不爭氣地說了一句:“你不要逼我了,我已經夠倒霉的了!”

售票員態度很好,只有一句話:“兩元。”

我那時正好坐在司機后面,眼看著北圖又在眼前掠過,小公共一路向前行駛,到了下一個紅綠燈。

司機說話了:“師傅您到哪里?”

我說:“北圖。”

司機很輕松地說:“您看您要么給兩元,現在下車離北圖最近,要么跟我到頤和園?”

我拿出了兩元,下了車,從人行道上走到對面,看著距離北圖還有幾分鐘的路程,忽然間,一股熱淚流了出來,那是我在北京第一次流淚,覺得委屈,覺得傷心,甚至還有一絲絕望。

28歲的大小伙子,居然因為一點小事流淚,丟死人了。

其實我更多的是生自己的氣,不就是一元錢嗎,這要是在哈爾濱,著急打車也是常事,上下班、出門辦事坐小公共也是常事,從來沒有因為一元錢和售票員計較。我這是怎么了,窮不起了嗎?

想著想著,已經進了北圖大門,我擦干了淚水,在心里做了決定,不就是找工作困難嗎,不就是張海潮一次次地拒絕我嗎,也理解一下人家。這樣,明天我最后一次去找張海潮,如果他還不在或者再推辭,我就再也不去找他了,何必討人厭。我一方面在報紙上看招聘信息,另一方面多找老朋友幫忙,一定會找到工作的。

想通了這一切,我反倒心靜了。我在北圖看了一天的書,晚上又在附近的小飯店吃了一頓可口的飯,還點了一瓶啤酒,既來之,則安之。

第二天早上,按照自己的計劃,我準備“最后一次去找張海潮”。在我印象中,那天似乎是周五,他應該去開例會,不在辦公室。可既然我定了計劃,就要執行。

到了他在廣告部的辦公室(他在央視二套分管廣告部),張海潮居然在那里。看到我以后,張海潮說了一句:“寶海,你還得等一等——”

就在這時候,我脫口而出了一句話:“張主任,我想去《幸運52》。”

這完全不是我事先計劃的,真的是隨口一句,是上帝賜給我的一句話。因為我只是在前幾天無意中看過這個節目,很喜歡,印象中是二套的欄目,再加上半個月前偶遇的一位老同事說“寶海,你很適合去《幸運52》,但是我沒路子”。我還問他這個節目是哪個頻道的,他說不清楚,就知道是個新欄目,很好玩。

張海潮愣了一下:“哦,《幸運52》啊,那好吧,下午三點你過來,他們制片公司的領導會在。我把你介紹給他們。”

就這樣,我去了剛開播一個多月的《幸運52》欄目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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