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安的夜晚依舊璀璨如虹。
出租車緩緩停在酒店門口，身穿黑色絲絨單肩裙的女人，踩著銀色高跟鞋彎腰下車，移至耳邊的電話接通。
“青青，我到了，你在哪？”
林青竹從酒店沙發上起來，就看到精心打扮的韓薇薇，進旋轉門崴了一下。
“薇薇，你慢點。”
韓薇薇畢業后進了池安一家新媒體公司，吃喝玩樂寫稿子，秦溢兩家店的網絡推廣就是她做的，郝裕文往同學群發了鏈接，晚上在愛柔酒店給秦溢組個局，她立馬就聯系林青竹組隊。
“怎么樣，安舒幫我找的明星同款醫師。”韓薇薇指著自己新墊的鼻子，聳了兩下。
“好看，挺自然的。”
上次安舒回來，韓薇薇來了酒店一趟，她知道兩人約了醫美，可沒想到這么快就做完了。
進了電梯，韓薇薇開始跟林青竹八卦。何甜甜跟一個小日本好上，她父母受不了要跟她斷絕關系。吳依娜大二懷孕休學了，孩子會走路了，兩個人還沒領證。周語婷在一中實習，看上搭班的體育老師，正拜托海哥牽線。
林青竹脫離高中的桎梏，終于能體會到八卦的快樂。她的消息閉塞，不知道韓薇薇哪里聽來的。韓薇薇把她和安舒新建了個群，群里的內容和見面講的都不重復。
最驚人的是，彭海和鄭玲居然結婚了。
林青竹終于能理解，為什么彭海桌上的玉簪花會那么熟悉，那是高一教師節班上人送給鄭玲的。
“梁雨潤呢？”
“不知道。你們都不聯系，更別說我們了。哦，她爸是梁國棟，大家好歹處了三年，瞞的死死的。”韓薇薇收起口紅，語氣刻薄，“我老早就發現梁雨潤特瞧不起人，在哪都板著臉，每天在寢室簾子拉的嘩嘩響。大家同樣分數進來的，她清高什么呢。也就是你，干什么都記得喊她，好吃的留給她。”
“當年你們在背后沒少罵她爸爸，也許是怕你們尷尬，我們進去吧。”
有些人走著就散了，高考之后她就沒見過林青竹。不管怎么樣，林青竹都希望她過得好。
酒店六樓。
秦溢被鄭譽一幫人推到主位，叫囂著讓他送VIP年卡。
“哎呦，什么德行，秦總也要聽我身邊這位不是。”
“韓薇薇？林青竹？”
“哎，姐姐們來了。”
韓薇薇勾著林青竹的肩走到圓桌，坐在張超拉開的椅子上。
鄭譽一看秦溢心尖上的人來了，打了個響指上菜。
張超：“林青竹，你一班的人，來我們十八班攢的場子是什么身份啊？”
“要不要我把鄭老師請來，證明我跟你一樣在她班上待過。”
她說完，大廳里一陣哄笑。
秦溢也笑了，眼神一直落在左手邊。她沒怎么打扮，丸子頭放下馬尾帶著弧度，臉上干干凈凈，如水的目光溫柔輕淡，穿的還是上午那件綴著花朵的白裙子，纖細的腰身不堪一握。
鄭譽：“林青竹，你變了啊，伶牙俐齒，把我們秦總治的服服帖帖。”
秦溢笑罵，“別惹她啊，不高興了算誰的，吃飯。”
林青竹澄清的話被秦溢堵住，下一句話題已經轉到廣告投入上。
韓薇薇抖了抖林青竹的腿，女孩子間聊起來。她想到高二時，年少無知因為程曠跟林青竹吵過一次。平時溫溫柔柔一個人，懟的韓薇薇下不來臺。第二天她拉下臉跟她求和，林青竹三兩下就緩解了氣氛。那次過后，就覺得林青竹人不錯，敞亮。
“伶牙俐齒這點啊，我同意，隨了我們那屆校草。”韓薇薇神經大條的在當事人面前八卦起來，“你跟秦溢在一起這么久，有沒有想起過我們程校草啊。”
林青竹回信息的手停下來，覺得有必要跟韓薇薇這個八卦軼事傳播機說清楚。“我沒有跟秦溢在一起過，而且我現在有男朋友。”
“什么？你沒跟秦溢在一起？”
韓薇薇驚呼一聲，筷子掉了一桌。
相談甚歡的男士們顯然也聽見了，紛紛看過來。秦溢靠著椅背沒吱聲，燈光下樣子有些頹。
空氣撕裂，呼吸聲幾乎停滯。
“林青竹，嫁給我行不行。”
林青竹抬眸，秦溢轉到她面前，從兜里掏出一枚鉆戒，深色琥珀眼珠凝著她。
林青竹說：“你知道的。”
“嗯，我忘了買花。”
鄭譽高中就跟在秦溢屁股后面跑，知道秦溢有多寶貝林青竹。韓薇薇的話他聽得清楚，再看兄弟被拒絕的樣子，暴躁氣性蹭的上頭。
“林青竹，你這么誆人有意思嗎？”鄭譽怒問，“我兄弟哪配不上你，這么些年，他圍著你轉悠，你用完就扔？”
“石頭，都是同學，注意分寸。”韓薇薇排掉鄭譽亂指的手。
“你讓她摸著良心說，秦溢哪不好？”
“就是。”
“池安還有誰能比我們秦總能耐。”
鄭譽的話引起不小的轟動，場上同學見秦溢沒阻攔，幫腔的聲音跟著響起。韓薇薇拉人脈的想法拋到腦后，只想帶林青竹離開。
大廳中央一片狼藉，米黃的羊絨地墊斷了腿的酒杯在冷氣下輕晃，十幾個人半坐半站著，穿著黑色老虎頭T恤的胖子抱胸站在韓薇薇面前，冒火的眼睛卻死死地盯著她身后的女人。
包間很大，程曠進來的時候，沒有一個人發現。
他從頭到尾打量了自己女朋友，身上干干凈凈，眼神沒有波瀾，凝著桌上某個點想事情。
“說話啊。”
“肯定心虛。”
不大不小的聲音落在程曠耳朵，他輕笑了一聲。
大家才發覺門口多出個男人，黑色的西服搭在手臂，襯衫黑褲氣質冷冽，領口的扣子解開了兩粒，挺拔健碩的身材帶著股儒雅的力量感。
此刻，他高臺下頜，對上探究的目光，晦暗不明的眼眸半斂，眼風威嚴，薄唇似鋒利的短刃，書生氣殆盡只剩狠戾。
鄭譽不禁移開了眼。
林青竹有所感，向后看去，男人桃花眼微微動了下，似笑非笑地朝她走過來。
“你怎么來了？”
“來看看誰欺負我女朋友。”
驚為天人，四個字盤旋在上空。
男人英俊傲慢的長相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韓微微最先反應，“你現在的男朋友是程曠？”
程曠......
其他人心里一驚，那個10屆叱詫風云的學霸校草，高三拒絕嘉華京大保送銷聲匿跡，傳言說他去了國家秘密培養的核武器實驗班子。
“嗯，她追到我了。”
程曠牽過林青竹的手替她答。
“是啊，一個星期才追到，真的好難追。”林青竹原本涌現出的巨大喜悅淡了不少，他要不要說的這么清楚，老同學跟前，真的好沒面子的。
“我女朋友漂亮又聰明，能堅持一星期不錯了。”程曠一只手握緊她，另一只手揉了下她的頭。
兩個人站在雕花的椅背后，白色的襯衫和白裙子出奇的般配。
程曠喊了聲發愣的韓薇薇，讓她帶林青竹出去，隔壁訂了桌飯。他淡淡說完，扯了把椅子坐下。
林青竹一下子彷佛回到高中，他也是這樣，讓安舒帶她出去。他解決流言蜚語，給她撐腰。
“我不走，我要跟你在一起。”林青竹倔強地抿唇，站在他身邊，“我自己可以。”
她的秦溢的關系太多揣測，她以為和秦溢說明白就可以，旁人的想法她無所謂。所以鄭譽的質問她不在乎，吃完這頓飯，他們就沒有以后了。
今天對秦溢而言是重要的日子，她還是弄砸了。
“秦溢，是我沒處理好跟你的關系。我覺得朋友之間可以正常往來，可我忘了我們的立場不同。”
你喜歡我，而我不喜歡你。我可以坦蕩，你卻會越陷越深。
林青竹可以說一萬次，或感謝，或抱歉，但她實在不想再說。
朋友兩個字足夠。
秦溢喝完杯子里的酒，身心撕扯的情緒已經耗盡。
她的聲音似毒藥，外表華麗誘人，甜徹心扉后再慢慢奪人性命。
“還有你，你們。”她掃過圓桌邊一排人，“我的事用不著你們指手畫腳，即使打抱不平也要掂量場合，分事情。”
林青竹擲地有聲的一番話，沒有一個人起來反駁。
感情的人不足以外人說道。
他們確實掉價。
“我先走一步，你們繼續。”林青竹轉身，朝程曠伸手。
“走啦。”
“表現不錯。”程曠摟著她的肩，漫不經心補了句，“下次少說點，動手比較解氣。有些人斷幾根骨頭就長記性了。”
走到門口，程曠停下來，鋒利狠辣眼神，讓人知道他沒有開玩笑。
飯局到底是散了。
走到車庫，鄭譽摸了摸自己的肋骨，身體莫名疼了會。
他不知道秦溢為什么讓自己針對林青竹，破壞場子。
“真他媽窩囊，快五年了，你還沒搞到手。”
女人面目猙獰，譏誚道。
“我給你制造了那么好的機會……”她無比煩躁，“我都懷疑，你是不是喜歡她。”
“你要是來說廢話，出門右轉，點服務。”秦溢說。
“跟我合作，我們各取所需。”
黃瑩瑩連夜從南洲灣趕回池安。
擅自離崗，電視臺的工作被人舉報，她失去常駐主持的資格。
她什么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