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希話音落下，對面的人沉默了很久。

從陳初的角度，可以看到于希的身子在發抖。

“于希，你還小。”江眠的話音一如既往的平靜，只是里面摻雜了些復雜的情愫，“有些事情你不懂。”

于希還想說什么，江眠已經轉身了。

一轉身，看見了樓梯拐角處的陳初。

“初初……”江眠肉眼可見的神色慌亂，“剛剛你……”

真的到了這個時刻，得知青梅竹馬的朋友喜歡自己，陳初反而平靜的有些反常。

也許是早就知道這個答案的原因。

打個比喻，你被燭火包圍，你會感覺不到溫暖嗎？

“江眠，對不起。”

陳初說。

面前的大男孩聞言，高大的身影不住的顫抖了一下。

他還是像往常一樣，嘴角扯出一抹笑，說，“沒關系，初初。”

只有身后的于希看到他的雙拳握的有多緊。

有些喜歡，就像麥田里曾經降臨的風，只有當事人明了，而這世界假裝沒有發生。

而有些開始，其實都只是一個寫好的結局。

夜露滴落，晨風忽起，曙色微透。

陳初離開后，江眠不知在醫院的天臺上站了多久。

他站了多久，于希就陪了他多久。

于希和他道歉，他只搖頭。

于希也不清楚，什么時候開始的呢？也許是在那個下午，干干凈凈的少年抱著大衣挺直站立的時候，也許是在那個寒冷的冬夜，兩人在霓虹燈下相撞的時候……

……

陳初離開醫院，早已沒有剛才的平靜，她現在滿腦子都是于希說的話。

朗誦稿，是江眠寫的……

怪不得她總覺得那篇文章的文筆莫名的熟悉，原來如此。

那江眠為什么要瞞著她給陳辰？

僅僅是因為江叔叔住院，江眠沒有時間回學校準備了嗎？

有一個答案在陳初心底呼之欲出。

……

初夏漸至，窗外的芭蕉開始發綠，薔薇花開。

高考在即，江城中學被緊張的氣氛包圍。

這天體育課，陳辰找到陳初，告訴她，他不準備參加高考了。

“國外學校通知了，只要學考合格，可以免試入學。”

陳初張口想說點什么，被陳辰打住，“不要和我說什么體驗不體驗的，有這時間我在家睡三天覺不香嗎。”

陳初想說，不參加高考，或許你會后悔的。

高考完三個月的暑假，你睡到昏天黑地都沒人管你，三天都等不及嗎。

但是陳初什么都沒說，她尊重別人的選擇。

“放心好啦，我會去給你加油的。”陳辰拍了拍她的肩膀。

“高考完那天下午請你吃飯喔。慶祝畢業。”陳辰接著說，眼鏡里的眼神干凈的沒有一絲雜質。

“好。”

因為陳辰簡簡單單的一句請她吃飯，陳初準備了好久。

她買了自己喜歡的裙子，想象著和他一起吃飯的場景。

她覺得，在高考完，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時間節點上，和他一起吃飯，吃告別飯，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

高考，是結束，也是嶄新的開始。

高考前兩天，江城中學放了假，給了學生自我調整準備的時間。

收拾考場搬書時，陳初翻到了去年給陳辰寫的信，一封沒來得及送出去的信，也是沒勇氣送出去的信。

內容太多，當時寫的只有一句話陳初記得很清楚：

陳辰，這樣說你可能會覺得很突然，也很偶然，但其實人生所有的偶然里都寫著必然。

就好像他們注定相遇，又要注定分別一般。

陳初站了一會兒，把手頭上其他東西放下，把信紙鋪平，折成了紙飛機，走到教室窗前，把它飛了出去。

紙飛機隨著風飛往北冥江邊，藍天白云，與青春相稱。

再見了，我平平淡淡的青春。

陳初心想。

“初初。”

陳初回頭，看見江眠在她們班教室門外，里里外外搬書的人很多，江眠不停的調整著位置，防止妨礙別人搬書整理。

他穿著白色的校服，站在陽光下。

“哇哦，江眠也太帥了吧。”

“就是就是，有個詞語怎么說的來著，溫潤如玉，說的就是他吧。”

“不過他看起來狀態不是很好啊。好像有心事的樣子。”

“馬上就高考了，你不緊張啊。”

過往的女生低聲討論著。

這是自上次醫院事件以來，江眠第一次主動找她。

陳初后來有幾次想去醫院看看，都被江眠婉拒了。

理由是她的父母已經幫了很多忙了。

如今他的突然出現，倒是弄的陳初有點不知所措。

“我來幫你搬書。”江眠有些緊張，手悄悄的攥緊了衣角。

“啊不用，”陳初趕忙說，“我搬的差不多了，只剩一個書包了，我可以自己來的。”

“這樣啊……”

“哎，江眠，”迎面走過來一個抱著大箱子的女生，是路舟，“來的正好，快快快，搬不動了。”

“喔喔好。”江眠急忙接住，“那初初，我……”

“你先忙，”陳初見狀，“我去收拾考場。”

明明之前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陳初都可以問他陳辰是不是有女朋友，而現在她總感覺他們之間有了隔閡。

有些事情一旦捅破了那層窗戶紙，再怎么補也無濟于事了。

明明還沒有分別，陳初卻覺得，她和朋友們都在漸行漸遠了。

那個樹影斑駁的午后，陳初背著往家運的最后一摞書，經過了周杰倫唱片店的門口，無言的小巷傾訴著寂寞，突如其來的插曲，像一雙溫柔的手抓住她。

“穿梭時間的畫面的鐘，從反方向開始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