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燈牌在南城巷口忽明忽滅，油鍋滋啦聲裹著辣椒香漫過青石板路。三姐妹圍坐在塑料方桌前，竹簽上的烤魷魚須隨著笑聲輕輕顫動。

巷口忽然漫開一泓香檳金的光暈。小松攙著老伴下車時，羊絨圍巾被夜風掀起一角，露出內里洗得發白的格子襯衫。后面跟著一個精干的年輕人，是小松的大女婿。

“可算找著你們這幾個皮猴了，把自己的娃娃丟在家里，就這么放心呀！“他拖了把折迭凳擠進女兒堆里，眼角笑紋里還沾著一絲倦意，說著不客氣了抽了一根凳子圍過來，招手讓老板加了兩副碗筷。

“不用擔心，看著兩個娃娃睡著了，我們才好出門的，過去租房過年，沒啥新意，今年換個地方！爸媽，今年你們放開了吃，待會還要節目呢！”大姐打趣道。

大姐夫豪氣地拍著胸脯：“沒錯，吃完了，我們再去唱KTV，算我的！”

“姐夫，平時沒見你這么大方呀！聽說你升職了？”

“哈哈，那是你姐旺我呀！好事成雙，你姐最近做得電商生意也有起色了！”

“恭喜恭喜！現在你們小兩口在中山按了家，孩子也放在這里讀書，以后怕是不回老家了吧!”小妹妹邊吃邊問，霓虹在她珍珠耳釘上折出細碎的光，像無聲炸開的煙花。

“不回了，過年過節就回去看看！”

“二姐，你呢！你在廣州工作穩定，事業蒸蒸日上，就差另一半了，還等什么呢？老爸老媽等著喝你喜酒呢？”

“我覺得一個人也挺好，大過年的，別掃興呀！”

“那你自己呢，有什么打算！和你們家那口子還鬧意見呢？”老媽轉眼望向小女兒。

小女兒摩挲著茶杯沿口：“順其自然吧......”，她忽然笑起來，眼角的濕潤比杯口熱氣消散得更快，“我呀！打算明年再攢點錢，就帶著多多回老家讀書，買個房，開個小餐館，過云淡風輕的日子！”

“到時忙不過來，媽給你帶多多！”老媽忍不住攏住小女兒單薄的肩膀。

“這一眨眼的功夫，我們三女子都長大了，各有各的想法！兩個打算留在廣東、一個打算回老家，不管你們怎么打算，我們老兩口都支持，凡事開心就行！來吧，一起舉杯，喝起！“小松欣慰的笑著。

“怎么不等我們，就喝上啦！”穿著黑夾克的方明帶著老婆匆匆趕來。

“表哥表嫂，你們來晚了，自罰一杯吧”大姐一邊開玩笑，一邊給他們倒酒。

“哈哈，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嘛，來，先喝一個！方明也舉杯湊熱鬧。

“明明，聽說你父親中風了？現在情況怎么樣了？“小松接過話。

“現在身體無大礙，就是說話說不清楚了，走路也不利索了，前不久跟著我姑姑回鄉下療養，希望慢慢有所好轉吧，我打算明天就回老家看看他。”方明低著頭，放下酒杯若有所思。

“說起你爸，他這一生大起大落，比小說還精彩，他的故事也是提醒你們這群年輕人，做人呀！在高位的時候，要守得住道德底線，對得起自己的良知；在低位的時候，也不要自暴自棄、一蹶不振！”小松拿起筷子夾了一粒花生吃完，接著說，“我們老兩口打算過完年回老家了，落葉歸根嘛！先去看看你爸，再走走街坊，沒那么悶！”小松望向巷子盡頭搖晃的燈籠，出了神。

大家默默了點點頭，老媽子看氣氛不對，站起來舉杯，笑道：“馬上到十二點了，過去的不開心的都讓他翻篇，好日子還在后面等著呢！”剛說完，十二點的煙花恰在此時升空，把每個人眼底的水光都染成了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