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法院2021年度案例:刑事案例四(妨害社會管理秩序罪、貪污賄賂罪、瀆職罪)
- 國家法官學院 最高人民法院司法案例研究院
- 2229字
- 2022-06-23 15:46:21
(二)妨害司法罪
20 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犯罪明知的認定及量刑平衡規則
——吳某書掩飾、隱瞞犯罪所得案
【案件基本信息】
1.裁判書字號
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2019)滬01刑終1694號刑事判決書
2.案由: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罪
【基本案情】
2019年1月24日,申美公司調度員何某平利用分配車輛、安排送貨路線及裝載量等職務之便,指使公司司機李某武、劉某剛、李某生、殷某進將羅森超市退回的134187瓶雪碧(價值312333.66元)運至聞六路一空地銷售給被告人吳某書。被告人吳某書明知上述雪碧系犯罪所得,仍以8萬元的價格予以收購并加價謀利。
2019年4月1日,被告人吳某書被抓獲到案,到案后未如實供述上述犯罪事實。
【案件焦點】
1.上訴人是否明知涉案雪碧是犯罪所得而予以收購。從本案交易時間、地點、價格等方面是否足以認定行為人的主觀明知;2.是否應依據行為時市場價認定犯罪所得金額。犯罪數額的計算一般以行為時市場價為基準,但本案贓物屬于臨近保質期的商品,應如何正確認定犯罪所得金額;3.對本案量刑時是否考慮上游犯罪案件量刑。在本案量刑較輕且贓物犯罪沒有其他嚴重情節時,對同一犯罪對象能否單純以犯罪數額為依據認定下游犯罪情節嚴重。
【法院裁判要旨】
原審認定上述事實的證據有:證人繆某琦、趙某同、朱某毅、韓某杰、徐某旺等人的證言,相關的營業執照、勞動合同、職務描述、銀行交易記錄、抓獲經過,涉案人何某平、李某武、劉某剛、李某生、殷某進等人的供述、辨認筆錄以及被告人吳某書的供述等證據。
上海市浦東新區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被告人吳某書明知是犯罪所得的贓物而仍予以收購,情節嚴重,其行為已構成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罪。遂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三百一十二條第一款、第五十二條、第五十三條之規定,對被告人吳某書犯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罪,判處有期徒刑三年,罰金3000元。
上訴人吳某書提出其主觀上不明知案涉雪碧系贓物,其行為不構成犯罪。其辯護人提出上訴人吳某書不具有收贓的主觀故意,其并非專業從事飲料行業的人員,看到案涉雪碧接近保質期才低價收購。
上海市人民檢察院第一分院的出庭意見認為:原審認定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定性準確,量刑適當,且訴訟程序合法,涉案雪碧并非臨期品,本案的交易方式系非正常交易,其主觀上應當明知案涉雪碧系贓物,建議二審法院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上訴人吳某書明知是犯罪所得的贓物而仍予以收購,其行為已構成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罪。上訴人吳某書及其辯護人關于吳某書不構成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罪的意見,與查明的事實不符,不能成立。檢察機關關于原審對吳某書定罪準確,且本案訴訟程序合法的出庭意見,予以采納。考慮到案涉雪碧系羅森超市的退貨,且還有3個多月即過保質期,故原審按照正常供貨給羅森超市的價格認定案涉雪碧的價值,并據此認定上訴人吳某書的行為達到情節嚴重,有失妥當。本罪侵犯的客體系司法機關對刑事犯罪進行追究的活動,而對司法機關正常活動的影響程度需要結合犯罪手段、犯罪數額、犯罪行為的嚴重程度和上游犯罪的性質等因素綜合考量,且應與上游犯罪的量刑相協調。故綜合本案的事實、性質、情節以及上訴人的主觀明知程度、對上游犯罪追究活動的影響等,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認為吳某書的行為尚未達到情節嚴重。上訴人吳某書在二審期間能夠認罪、悔罪,并退賠部分違法所得,酌情對其從輕處罰。
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三百一十二條第一款、第五十二條、第五十三條、第六十四條,《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二百三十六條第一款第二項之規定,作出如下判決:
一、撤銷上海市浦東新區人民法院(2019)滬0115刑初2940號刑事判決主文,即“被告人吳某書犯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罪,判處有期徒刑三年,罰金3000元”;
二、上訴人吳某書犯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罪,判處有期徒刑十個月,罰金3000元;(刑期從判決執行之日起計算。判決執行以前先行羈押的,羈押一日折抵刑期一日,即自2019年4月1日起至2020年1月31日止。)
三、違法所得予以發還被害單位。
【法官后語】
掩飾、隱瞞犯罪所得罪侵犯的主要客體是司法機關對刑事犯罪進行追究的活動。準確認定行為人主觀明知、正確計算犯罪數額、合理把握上下游犯罪間的量刑平衡是辦理此類案件的關鍵。本罪的明知既包括確定知道,也包括根據一般人的判斷推定行為人應當知道的情形。當行為人辯解其不明知案涉物品為贓物時,可以根據雙方的交易時間、地點、方式、職業以及行為人的供述和辯解、綜合其認知能力推定其應當知道涉案物品系贓物。贓物系特殊商品的,按照其市場價格認定犯罪所得數額明顯不當且無法進行價格鑒定的,應當以行為人的收贓價格、銷贓價格為基礎,綜合其獲利情況合理確定犯罪所得數額。在本犯量刑較輕且贓物犯罪沒有其他嚴重情節時,對同一犯罪對象不應單純以犯罪數額為依據徑行認定下游犯罪情節嚴重。
裁判者在個案審理時應對刑法條文進行體系性的把握,準確適用法律,熨平各種解釋之間的“褶皺”。在堅持量刑規范化的同時應當避免“機械化”的傾向,以更好地實現量刑均衡。在量刑時,責任刑是預防刑的上限,也是宣告刑的上限。具體而言:第一,確定罪名后根據案件的不法與責任事實確定法定刑;第二,依據影響責任刑的情節確定責任刑;第三,在責任刑的幅度以下根據預防的必要性大小確定預防刑,進而確定宣告刑。本案二審法院在確定上訴人的行為應當在三年有期徒刑以下檔次量刑的前提下,結合其系初犯、偶犯,二審期間能夠認罪、悔罪,并退賠部分違法所得,從而對其從輕判處刑罰。
編寫人: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 康樂 查鴻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