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狂想游樂園:曲折離奇的精神科故事
- 郝文才
- 4780字
- 2022-06-17 19:3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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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不叫劉大光,叫劉達光,因為30歲后就謝頂了,所以大家都叫我劉大光。”劉大光向我們解釋道。
“謝頂的人多了去了,你旁邊就有一個,說點我們想聽的。”老周看向我,說道。
“我從事宇宙語言學的研究,今天你們拿了我的牛肉粒,會阻礙科學的發展,要想知道為什么,就把牛肉粒還給我。”劉大光說。
醫院里號稱自己有特異功能的人不少,不過這種言辭清晰、邏輯縝密的人確實不多,所以我也特別好奇。
我:“好吧,牛肉粒可以還給你,不過你得告訴我,你這個研究到底是怎么回事。”
劉大光:“宇宙語言學,簡單地說就是研究宇宙的語言,包括地球上人類的、動物的,甚至是地外文明的語言。”
我:“有點意思,你是什么時候開始研究的?”
劉大光:“多年前,我在外面做生意,早出晚歸,特別辛苦。不過那時候的日子過得還行,哪像現在啊。有一段時間,早上出門都會有一條狗跟著我,臟兮兮的。一開始我也沒在意,后來我漸漸地和那條狗熟悉起來,如果早上出門時沒看到那條狗,我心里還不痛快。直到有一天早上,下著雨,我抱著個挺沉的箱子,取錢包時把鑰匙摸掉了,我是實在騰不開手去撿,正好那條狗在。我左思右想,就琢磨著能不能讓狗幫我叼起來。我朝狗說:‘嘿,你,給我撿起來。’它扭過頭,沒理會。我尋思著是不是語氣不夠禮貌,于是又換了一個語氣說:‘您好,能不能請您幫我撿起來?’它還是沒有理我。這時候我突然明白了,它是狗,應該用狗的語言來交流。于是我就給它‘汪汪’了兩句,結果對上了,它屁顛屁顛地跑過來給我叼起鑰匙,你說神奇不?”
“和狗說話?當時是怎么說的,你現在能學學嗎?”我好奇地問道。
他咽了咽口水,咳嗽一下清清嗓子,調整好狀態后,壓低了嗓子道:“汪。”
“就這樣?”我問。
“是啊,這就是撿起來的意思。”劉大光說。
“你是怎么學會狗叫的呢?”我繼續問道。
“什么?”劉大光沒聽懂我的問題。
“哦,不,我的意思是,你是怎么變成狗的呢?”我換了種方法問。
“會不會說話?”劉大光生氣了。
“我是說,你,怎么,學會,這門,技能的?”哎呀媽呀,剛剛舌頭沒捋直,差點沒把我急死。
劉大光盯著牛肉粒,摸著下巴說道:“這東西也沒給我,我也沒心思說啊。”
我趕緊搶過老周手里的牛肉粒,倒在旁邊的石桌子上,說:“來來來,坐下慢慢吃,慢慢聊。”
老周氣得臉都綠了,只能咬牙瞪著我。劉大光剝開一顆牛肉粒,丟進嘴里,用挑釁的目光盯著老周。
老周實在看不下去了,不耐煩道:“行啦,趕緊說話,再吃我喊包護士了啊。”
“別別別,我說,我說。”劉大光一抹嘴,邊吃邊說,“自從那次與狗對話之后,我開始潛心研究動物語言。我的研究不是單純的語言學研究,而是從人類起源研究起。地球形成約在46億年前,大約在41億年前,地球地面是液態巖漿,隨著溫度逐漸冷卻,進入氫氧反應合成水分子的時代,同時巖漿冷卻形成陸地,大量的巖漿氣體下沉,形成沙漠和土壤,經過3億年的合成積累,終于形成了大海。”
“你是不是跑題了,這些和動物語言,甚至宇宙語言有關系嗎?”我問道。
“你別急啊,知識量太大,我得一步步講給你聽,不然你消化不了。我的研究需要大量的理論支持,不是胡編亂造。”劉大光剝了一顆牛肉粒,丟進嘴里,說道,“大約30億年前,地球進入了另一個發展階段,原始大氣中含有氨、甲烷、二氧化碳、氫氣、水等成分,大氣中的一些氣體和地殼表面的一些可溶性物質溶于水中,在宇宙射線、太陽紫外線、閃電、高溫等的作用下自然合成了一系列的小分子有機化合物。在往后極其漫長的時間里,在核苷酸、單糖、脂肪酸等有機物不斷的相互作用下,大約在36億年前,才逐漸形成了原始的生命。大約在3億年前,海洋史前鯊魚里的一個分支進化出人類,也就是棘魚屬的原始魚類,它們是地球上所有頜類脊椎動物,包括人類的共同祖先,我說的這些你們能懂吧。”
我是沒聽出任何關聯,倒是老周開了竅,一拍腦袋說道:“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鯊魚是我們的祖宗,我們不能吃魚翅。”
“老周,你還是吃牛肉粒吧。”他懟了老周一句后繼續說道,“換句話說,最初的語言來自海洋,而后來進化出的人類、鳥類、魚類、陸生生物等,這些生物在海洋語言的基礎上進化出自己的語言,其實都是海洋語言的‘方言’,同宗同源。”
“你怎么知道幾億年前的海洋生物有語言呢?”我疑惑道。
“很簡單啊,每個動物都有自己的發聲方式,就拿高智商的海豚來說,海豚的叫聲是由鼻道中前頜骨、上頜骨以上的部分,即由氣囊或與氣囊相連的結構發出來的,這種發聲方式很普通,很多動物都能做到。海豚發出的叫聲共有32種,每種叫聲的輕重緩急結合不同的肢體動作,所表達的意思都不一樣。在32種叫聲里,大西洋海豚經常使用的有17種,太平洋海豚經常使用的有15種,兩者通用的有9種。而不同種類的海豚生理構造有差異,叫聲也會有差異,這就是海豚語中的‘方言’,也是海洋語言‘方言’中的‘方言’。狗、牛、羊,它們都一樣。”
“那你能聽懂這些動物的語言,甚至‘方言’嗎?”我問。
“能啊,我就是做這個的。”劉大光自豪地說。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不解地問。
“要破譯動物的語言,常規來說,首先要對動物的叫聲和腦電波進行對比,通過大量的數據對比建立聲波模型,再結合動物當時的肢體語言和所處環境,最終判斷出這個叫聲的含義。在大量采樣之后,最終建立語言模型,也就能聽懂動物的語言了。”劉大光詳細地說道。
“為什么要建立兩次模型呢?一次建立完不就好了嗎?”我又問他。
“不行,聲波模型是對字面意思的解析,語言模型才能解釋全部意思。我給你打個比方吧,咱們漢語里的一句話:‘我沒說他吃了你的牛肉粒。’這句話有很多個意思,比如我確實沒這么說、他吃了別人的牛肉粒、他吃了你牛肉粒之外的東西、我是在暗示他吃了你的牛肉粒等,這些不是一個聲波模型能夠解釋完全的。需要對很多肢體語言和所處環境的輔助計算,才能翻譯完全。”
“好復雜,先不說計算,就說儲存這些東西得多大的內存啊。”我感嘆道。
“你說的這個問題正是這件事最大的門檻,所以我剛才說了是常規來說。很多人都想做這件事,但是在這一點上犯了難,因為沒有超級計算機和超大存儲設備的支持,相關研究就要止步了,不過也好,真正的科學本身就是有門檻的,誰都能做的科學,那就是過家家。”劉大光嚴肅地說。
“聽你這口氣,你做的是非常規技術?”我進一步問他。
“這么跟你說吧,這方面我是宇宙第一人。”劉大光毫不謙虛地說。
“你找到財團,用錢和設備突破了這個瓶頸?”我問道。
“不是,我是用技術解決了有錢都不能解決的事情。”他說。
“什么意思?”我追問道。
“這里涉及一個概念,叫普遍語法。這實質上是一種大腦具有的與語言知識相關的特定狀態,一種使人類個體足以學會任何一種人類語言的物理和心理機制。普遍語法是對人類個體獲得個別語法的共性原則的描述,它本身不會生成任何具體語言,也就是說,你有普遍語法并不代表你能講各種語言,它只是生成語言的土壤。”劉大光繼續說道。
“既然它本身不會生成任何具體語言,那我們是怎樣講現在的語言呢?”我問。
“那就需要將普遍語法轉變為個別語法,個別語法是人出生后在一定的語言環境中學習掌握的,就像一顆種子,它在普遍語法的土壤里觸發生長機制,人在語言環境的影響下通過不斷的學習強化,最終掌握這門語言,能理解嗎?”
“呃……”我實在理解不了。
“這么說吧,雖然你出生在中國,但出生后把你丟在英國,你長大了就說英語;把你丟在德國,你長大了就說德語;把你丟在美國,你長大了就說美語。”他舉了個例子。
“美國不也是說英語嗎?”
“我……我……我不就是打個比方嗎?”劉大光急忙解釋道。
“好吧,這和你對動物語言的研究又有什么關聯呢?”我問他。
“有啊,人類有普遍語法,動物也有普遍語法。正如我開始所說,人類和動物擁有同樣的海洋生物祖先,兩者之間也有共同的普遍語法。因為所有動物和人,都是從海洋生物進化而來,相當于幾十億年前,我們是一個物種,也就是說,我們基因深處有著共同的普遍語法,隨著生物的不斷進化,才漸漸有了鴻溝。但普遍語法還是在的,只是物種之間跨越越大,普遍語法關聯越弱。”劉大光說。
“你這說不通,就算動物有普遍語法,和人的普遍語法也不能通用吧。”我質疑他的結論。
“錯,我給你舉個例子,你聽過鸚鵡說話吧。”劉大光說。
“聽過。”
“鸚鵡本身不會說人話,但是訓練之后就能做到,甚至還能和人交流,這就是在人與動物共有的普遍語法基礎上刺激出來的個別語法,類似的還有猩猩、狗等動物。再給你打個比方,假如一個小孩,生下來就被狼領養了,他長大了不會說人類的語言,但他能夠和狼交流,說狼的語言。這也是在共有的普遍語法基礎上刺激出來的個別語法。所以,人類和動物之間的共同語法是存在的。”劉大光向我解釋他的理論。
“好好好,就算是存在的,那和你的研究有什么關系呢?”我問。
“我的研究就是,計算出地球上所有生物共有的普遍語法,而不是對單個生物的語言進行研究,這樣工作量就會小很多。我們在這個普遍語法的基礎之上,再加以訓練,就能獲得不同動物的個別語法,也就能說全世界動物的語言,實現跨物種的語言交流。”
老周對此倒是深信不疑,直點頭說道:“有道理,有道理。”
我:“你的研究對象也是在地球上的生物啊,那宇宙語言呢?”
“同理可證,宇宙起源于宇宙大爆炸,宇宙中的所有生物都是從宇宙大爆炸之后開始產生并進化的,這和地球生命起源于海洋是一樣的。我們可以說,宇宙所有的生物都有共同的普遍語法,我將其命名為奇點語法。這是最原始也是最高級的語法,因為能夠發現這個語法的文明,是絕對有能力將其轉變為其他文明的個別語法的,奇點語法才是宇宙的終極奧義。為什么我們至今沒有聯系到外星人?就是因為我們沒有找到奇點語法,才導致聯絡不上,這也就解釋了費米悖論。”
老周:“啥是費米悖論?”
“這么說吧,宇宙中有那么多星球,像地球一樣有生命的星球應該很普遍。假如一個文明比人類文明早發展幾百萬年,他們就有能力游遍整個銀河系,甚至整個宇宙,早就應該關注到地球了,可我們至今都沒有發現外星人,發出的信號也沒有回應,這就是費米悖論。我的理論正好解釋了為什么我們沒有發現外星人,因為宇宙所有的生物都沒有參透奇點語法,更沒有參透其余文明的個別語法,所以相互之間才沒有交流,或者說是交流不上。不過好在我已經研究出奇點語法了,只要有一臺足夠強大的發射器,我就能向全宇宙喊話啦。”
“外星人早發展幾百萬年都沒有參透的事情,讓你給參透了?”我反駁道。
“就知道你會這么說,這是宇宙文明的核心科學,是文明之間交流的中樞,也是最高級別的知識,不會輕易被參透的。就像蘋果砸中牛頓,他發現萬有引力一樣,很多事情既需要能力也需要運氣,而我就是那個被砸中的天選之人。再退一步講,就算有文明參透了這個知識,也不會輕易使用。”
“為什么?”我問。
“黑暗森林法則啊,宇宙里文明與文明之間就像黑夜里帶槍的獵人,只要發現了對方,能做的就只有開槍。所以就算是有文明參透了奇點語法,能夠聯系到別的文明,那么面對的就是要么消滅這個文明,要么被這個文明消滅,任何一種結果都是以犧牲為代價,沒有哪個文明玩得起。”
聽到這里,老周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一個勁兒地點頭。
“你剛才說,不對單個生物的語言進行研究,而是計算出地球生物共有的普遍語法,這樣工作量就會小很多。所以,你計算出地球生物的普遍語法了?”我追問道。
“是的,我已經掌握了地球生物的普遍語法,我將它命名為巴別塔。”劉大光驕傲地回答。
“那你能和動物交流嗎?”我問。
“能啊,你沒看到嗎?我在和狗交流啊,狗主動找的我,要吃牛肉粒,我就給它咯。好啦,我得去吃午飯了,就不陪你們了,再見。”說完,他一抹嘴,起身走了。
老周邊點頭邊說:“真厲害!”
我一拍他肩膀說道:“厲害啥,人家罵你呢,沒聽出來?”
“罵我?哪句啊?”老周不解地問。
“他走的時候說,他在和狗交流,狗主動找的他,要吃牛肉粒,這不是說你是說誰?”
老周這才反應過來,邊卷袖子邊說:“好啊,劉大光,看我怎么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