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圓一直覺得自己是趕時間的職業選手，比如現在她正在CBD高樓大廈中間狂奔，這個城市中心地帶最繁華的景致在她身后一幀一幀模糊虛化，很顯然，白襯衫牛仔褲和用小熊皮筋扎起來的高馬尾與提著星巴克的西服精英們格格不入，她不屬于這里，或者說，她暫時不屬于這里。

電梯里紅色的樓層數一個接一個增加，十三層亮起的時候，她邊喊著“抱歉讓一下”邊從西裝精英們身邊擠出電梯，推開律所玻璃門的時候看向前臺電子鐘，八點，一分不差。

拍拍殘存的空氣劉海讓自己顯得不那么狼狽之后，徐圓和前臺姐姐揮手問早后一路小跑到自己辦公位上，扔下小熊背包，提起水壺和抹布開始打掃衛生。

收拾完衛生，她把熱水送到到王律師的辦公室里后就在自己的辦公位坐下開始了新一輪的整理文件這種無聊又重復的工作。

說到底她還是該感謝王律，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她這么幸運，剛上大二就可以有機會到律所紅圈實習，當初面試的時候，是這個面相兇狠在庭審廝殺了十幾年的老油條在眾多同樣優秀的面試者里選中了徐圓。

后來和前臺姐姐閑聊的時候，姐姐還調侃她，說都是徐圓笑得太甜了，這么漂亮的小妹妹誰能不喜歡呢？

確實，徐圓笑起來的時候，又長又密的睫毛就成了撲著翅膀的蝴蝶，嘴唇紅潤，一雙梨渦時隱時現，像顆水蜜桃清甜可愛。

不過訂了一上午卷宗的水蜜桃現在大概是沒心情笑了，因為王律師要她打印十五份合同和二十份文件，一點之前就要。

徐圓明明記得自己昨天有和她提過今天下午去醫院復診的事情，然而實習生是不敢有怨言的，大概要坐實趕時間職業選手的稱號了。

程朗覺得自己每一次見到徐圓，都是她匆匆忙忙氣喘吁吁的樣子，小時候是，長大了還是沒變。

小姑娘喘著氣跟在他身后去診療室，盡管下午還有很多要忙的工作，程朗還是不自覺放慢了腳步等身后人跟上。

她從小熊包里翻出牙模遞給他，慌慌張張解釋說實習多了些工作要做，絮絮叨叨的道歉，眼巴巴瞧著他，像獵人槍口下的幼獸，可憐兮兮的樣子像是真的辦了件錯事，要他原諒。

“沒關系?！彼p描淡寫，為了增加可信度還回給她一個安撫的笑。

隔著口罩，徐圓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當他真因為她的遲到不悅，心里就開始緊張。

“你坐在沙發上等一下吧?！睖睾偷穆曇魫炘谝淮涡钥谡掷铮犉饋碛行﹪烂C。

她慫得不敢造次，立刻乖覺坐好。

程朗燒好軟蠟，回頭就看見小姑娘后背抻直，雙手局促不安攥著拳。

和小時候一樣的小動作再次喚起他熟悉的記憶。

“坐過來吧?！彼辶饲迳ぷ?，盡力不讓自己嚇到這個小慫包。

徐圓坐在他對面的轉椅上，她要仰頭才能配合他托著她的下巴仔細檢查，兩個人距離不過十公分。

她感覺到他骨節分明的雙手在她下頜骨處摩挲，溫熱的觸感透過指尖一寸一寸燙著她的皮膚，她不敢看向別處，只盯著他深邃的眼睛，覺得他好像在看自己的眼睛又好像只是在研究她的下巴。

沒等她深究，他就踩著她的轉椅把她又向自己帶近了一些，她差點沒坐穩，心跳漏掉一拍。

程朗嗅得到她嘴里淡淡的草莓味和薄荷味，距離不過五公分。

“張嘴，咬住?！彼f得很輕，像是某種誘哄。

她一口咬住蠟模，在紅色的軟蠟上留下一排清晰的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