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罷，楊長志沖出房門，剩下的兩人緊隨其后。

“這里到底怎么回事，誰負責的這片區域！”

剛下樓，便聽見有人怒斥，聞聲望去，十幾位手持樸刀，清一色衙門服飾的捕快，簇擁著一名身著官服的中年男子，卻沒發現宋鐵的身影。

“回稟孝知縣，是三位藍使大人?！逼渲幸幻犊炜聪驐铋L志三人說道。

“藍使？”孝通打量著三人，眼中露出輕視的神色。

“本官孝通，是這里的縣令，剛才聽聞這里發生命案，便急忙趕來，不知三位大人可有發現？”孝通略微拱了拱手。

早在之前，他就已經收集了有關三人的信息，兩名鍛筋，一名練體。

“這個案子有些復雜，暫時還沒有頭緒。”楊長志搖了搖頭。

聞言，孝通扔出一袋子碎銀，一改之前的熱情，神色不善的說道：“那我還是勸告三位大人，這趟渾水，你們趟不了，拿了這些錢，從哪來回哪去吧?！?

“自己家的事，還是不麻煩三位大人的好?！?

“這…”捕快想出來勸解，卻不知說什么好。

“哼！我們武堂解決不了，難道你們衙門就有辦法？如此著急趕人，莫不是心虛了？”

見他如此咄咄逼人，吳自己火氣上涌，指著孝通罵道。

場面一度陷入緊張。

剛還想說什么，便被楊長志制止：“孝知縣，我們也是奉命行事，再給三天時間，若查不到兇手我們立馬就走?！?

“吳藍使脾氣不好，有什么話頂撞了孝知縣，還請見諒。”

案子本就錯綜復雜，要是再和衙門的人發生矛盾，后續工作會變得更加艱難。

只不過孝通的態度，讓他很不理解，有人協查辦案，為何要這么著急趕人？

孝通眼神閃了閃，說道：“那好，既然三位大人對自己如此有自信，那我便給你們三日時間，若查不出兇手，還希望王大人能夠信守承諾。”

“我再給你們三十名衙役，方便你們查案?！?

楊長志抱拳道：“多謝孝知縣，時間緊迫，就不多打擾了，改天有空，一定上門拜訪?！?

說完，帶著幾名捕頭，出了花明酒館。

剛跨出門檻，便和門口的宋鐵撞了個正臉，見他喘著粗氣，一臉匆忙的模樣，楊長志有些不悅的問道：“你剛剛哪去了？”

“屬下那邊有些急事，我去幫忙解決，沒來得及向三位大人匯報，卑職知錯，還請大人責罰?！?

“下次注意，你來帶路?！彼麤]有再計較。

穿過鬧市區，吳自波一路罵道：“那老頭態度如此囂張，區區一個縣令，真讓人很不爽！”

楊長志沒有理會他的抱怨，看向宋軼說道：“宋捕頭，那位第一時間發現尸體的人，我想知道他人住在哪里？”

宋軼背對著他，臉上閃過一抹不可察覺的慌張，連忙笑著說道：“回大人，此人便是報案的那位，他家就住在不遠處，我帶您們去。”

“那老板娘的名字叫什么？”

“棠小春，是鎮中心的大戶人家?！彼舞F一五一十的說道。

老板娘叫棠小春，那么另一位死去的女子是誰？

眾人擠進一處陰濕的小巷中，楊長志可以看見遠處座落的房屋，連綿在了一起。

“三位大人，前方那座房屋，便是李牛居住的地方了。”

說話間，宋鐵指著其中一座房屋。

這座房屋是由黃泥土堆成，跟周圍用青石瓦片堆砌成的房子，有很大的出入，看起來極為突兀。

“李牛這人家境挺窮的吧?！睏铋L志不禁問道。

“王大人有所不知，這李牛乃是讀書人，早年一直想考科舉當官，可惜次次落榜，最終傾家蕩產，父母也因重病無錢醫治，雙雙去世?！?

宋軼嘆了口氣：“好在李牛寫的一手好字，幫別人家抄書換取報酬，才得以維持生計。”

在露華街上，與李牛這樣的人不在少數，一輩子都在考科舉，就為了當官發財。

“先進去吧，看看人在不在家?！?

說完，楊長志走到門口，突然腳步一頓，眉頭緊鎖。

“不對勁！”

房內傳出了一股異味，旁邊的氣味很重，不能準確的分辨出什么氣味。

“怎么了，不進去嗎？”吳自波在一旁催促道。

楊長志右手握著刀柄，一腳猛地踹開房門，惡臭味傾泄而出。

房間內有些昏暗，但還是可以清晰的看見地面上有一灘血跡，順著血跡向上望去，眾人心臟都隨之一緊。

一具尸體脖子系著繩子，吊掛在空中，仔細一看，此人正是鐵牛。

“死、死了，怎么會！”宋鐵說話有些結巴。

卵時報的案，李牛那時候還活蹦亂跳的，此刻臨近傍晚，前后不過十幾個小時，竟然吊死在了家中！

“自殺？”吳自波平復了下心情，不確定的問道。

“不！沒有道理，尸體是他最先發現的，案子也是他上報的，若是案子查清，他會有重賞。”繆星文否認道。

兩人平常只是干點雜事，沒有查案的經驗，這次頭兒派遣他們來此，純粹是瞎貓碰死耗子。

楊長志前后打量著尸體，得出一個結論。

“這是被滅口了！”他心頭一凜，暗自道。

尸體嘴巴緊閉著，若真是上吊自殺，舌頭會因為擠壓過度而外吐出，臉色也會發青。

李牛身上的衣物很凌亂，鄒鄒巴巴，布滿補丁的襯衫少了兩顆扣子，手腕略微有些紅腫，死前有過掙扎的跡象。

而角落里，正散落著丟失的那兩顆扣子。

楊長志撇了一眼宋鐵，他的手腕上方，有幾道淡紅的抓痕。

果然！如果之前只是懷疑，現在就基本肯定確定了，可到底為什么要這么做？動機有什么什么？又是僅僅為了封鎖消息嗎？

案子越來越迷離，若是按照自己的思路去推測，那么背后牽扯的事就太多了。

他沒有輕舉妄動，太早暴露不是好事，魚線放置的久點，大魚就會上鉤。

幾人將視線投向宋鐵，在場所有人就屬他查案的經驗最豐富。

“有沒有可能是畏罪自殺？”感受到眾人的目光，宋鐵主動開口道。

“李牛家境貧窮，花明酒館生意興隆，為了維持生活，見財起意…”

“不可能！此人不過是個柔弱的讀書人，根本不會武功。”還沒等他說完，吳自波便否決道。

“別著急，等我慢慢道來。”

“親自動手殺人當然不可能，若只是個外援，當個接引人，倒是沒問題?！?

“李牛從小生活在露華街，對這條鎮上的一草一木都極為熟悉，對于怎樣潛入花明酒館，且不暴露自己，那肯定是曉得。”

“其余行兇的幾人不熟悉地形，但又剛好和李牛的利益達成一致，那么這次行動，就算是天衣無縫了。”

“可為什么最后要自殺呢？”吳自波還是有些疑惑。

“李牛是個讀書人，讀書人都有著自己的道德操守，一開始也只是以為偷點銀子而已，可不曾想會發生命案?！?

“自己又是行兇之一，最后遭受不住內心的譴責，報官后自殺謝罪。”宋鐵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聽你這么一說，好像有點道理！”繆星文雙眼發亮。

楊長志沉吟片刻，吩咐道：“派人去府衙，傳喚有豐富經驗的人過來驗尸，順便處理下尸體?！?

“時間緊迫，事不宜遲，我們兵分三路，你們倆各帶十五名捕快，回花明酒館附近打聽關于棠小春的消息；問問最近有沒有得罪的人?！?

“我有些事情需要處理，宋捕頭你跟我來?！?

吳自波皺了皺眉，說道：“你的人手太少，會不會有麻煩？”

“人多反而更耽誤事情?！睏铋L志擺了擺手，說道：“三個時辰后，不管有沒有收獲，來此集合?！?

吳自波點點頭，帶著幾人先出了小巷，繆星文緊隨其后。

等人走完，楊長志才動身，朝著小巷深處走去，宋鐵連忙跟在身后。

越往里走，行人就越少，一條泥濘的小路呈現眼前，前方雜草叢生，殘垣斷壁，略顯荒蕪。

兩人安靜的走在樹林中，不知從何時開始，頭頂的烈日削減了不少，仿佛有著一層濃霧籠罩，完全與世隔絕了一般。

沒有蟲鳴，也沒有鳥叫。

只有樹枝被踩斷發出的嘎吱聲，在耳邊響起，在這片安靜的林子里顯得極為突兀。

不知為何，宋鐵總覺得有一股無形的壓迫感從四面八方襲來。

他小心翼翼的問道：“王大人，我們這是要去哪？”

他也不知楊長志來此的意圖，這種地方和查案根本掛不上鉤。

“花明酒館一家五口被殺，可只有四具尸體，唯獨少了個老板娘，剩下的那具尸體究竟是誰呢？”楊長志邊走邊說道，又好像在自言自語。

“宋鐵，你怎么看？”

宋鐵內心一顫，臉色有些發白，但還是故作鎮定，驚訝的說道：“竟然還有此事？難道有小賊偷換了尸體，明日一定要細查！”

“可惜李牛被人滅口，僅有的線索都斷了。”

“確實可惜…”

“可是宋捕頭，你為什么要這樣做呢？把我辛苦整理的思路都截斷了?！?

宋鐵瞳孔猛縮，有些結巴的說道：“王、王大人，您在說什么，我有些沒聽明白?！?

“你是在我們上樓檢查尸體的那段時間，將李牛滅的口，隨后偽裝成自殺的假象，可惜你走的太匆忙，有些細節還是沒處理好”楊長志不緊不慢的說道。

“你！”宋鐵發顫的雙手緊握著長刀，額頭沾滿虛汗，瞪大眼睛死死地盯著他的背影。

他沒想到自己會暴露，難怪他要將所有人支開，就是為了對付自己。

此刻楊長志背對著自己，這是好機會！趁他沒反應過來。

既然已經暴露，那就一不做二不休，先發制人。

頓時！

長刀猛然出鞘。

冷冽的寒光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