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的人在桌上擺出幾只用木頭雕刻的小鳥，用一大塊綢緞蓋上，裝模作樣施法之后，揭開綢緞，木刻小鳥全身流光溢彩，仿佛活過來一般，盤旋在看客頭頂，贏得滿堂喝彩。

“嘁，有什么大驚小怪的，這不就是學我玉衡莊的機關術嘛！”宋乘風滿臉不屑。

臺上的人有節奏的敲擊手中法器，機關鳥眼睛突然交替閃爍不同的光芒。那人再一敲擊，幾只機關鳥雙目俱彈出白色光亮小球，小球在空中組合變換出不同圖形。

鐺的一聲，小球炸開，伴隨著濃郁的馨香，各色花瓣帶著光暈翩翩而落，化作光點散開。

此時的機關鳥，雖然還帶著滿身的流光溢彩在空中翩翩起舞，但雙目已失去了方才的栩栩如生。

“好美啊。”陳漣漪望著滿天光點，“原來這鳥兒的雙目中另有機關啊。”

虞商羽臉色慘白、雙手顫抖，沖出人群向遠處跑開。

“商羽！”幾人面面相覷，“怎么了？”

“我去看看。”凌昭尋虞商羽而去。

…

“商羽，再過幾日便是你的生辰了，看，這只機關鳥是姨父送你的禮物，你喜不喜歡？”

“哥哥，你每天待在這屋里是不是很悶？看我給你帶了什么好東西！這可是姨父送我的機關鳥，是我最喜歡的寶貝。”

往事一幕幕浮現在虞商羽腦海，包括天璇島滅門那日，她用機關鳥發出求救信號時，未曾放在心上的機關鳥雙目的細微變化。

虞商羽跑出很遠，跌倒在河邊，指甲深深扣入砂石間，指尖滲出血來。

凌昭追上虞商羽，將她扶起，關切道：“商羽，你怎么了？”

“是我，凌昭，是我害了天璇島！”虞商羽緊緊抓住凌昭的胳膊，“我該死，是我對不起他們！”

“你在說什么啊？”凌昭不解。

虞商羽道：“我一直在想，他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將皓魄帶入天璇島的。原來，皓魄在他之前已經先到了島上，原來，它就藏在機關鳥雙目中，原來，是我親手把皓魄送到了他面前！”

“商羽，你先不要激動，這不是你的錯。”凌昭安撫道。

“不，是我，是我！十年了，我在報什么仇？最該死的人就是我啊！”虞商羽情緒激動道。

“你不要這么想，商羽，你聽我說，害天璇島的是天樞閣，是將機關鳥送入天璇島的人，不是你！”

虞商羽搖搖頭，伏在凌昭懷中嚎啕大哭。

…

虞未期關上房門出來，凌昭迎上去，道：“怎么樣了？”

“我給她施了針，這會兒睡著了。”虞未期道。

“虞兄，商羽口中所說的，那個向天璇島下皓魄的人是誰？”凌昭問道。

“說來慚愧，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虞未期道，“當年，他私闖四象結界受傷昏迷，我與師父一起將他救回天璇島，沒想到他傷好后居然恩將仇報，在珠淚泉中下皓魄，使得天璇島上下靈力渙散遭了毒手！”

“既然是私闖，虞島主為何要救他，而且還要將他留在天璇島養傷？”凌昭道。

“師父只說那少年是故人之子，與天璇島頗有淵源，其余的并不許我們多問。”虞未期嘆口氣，“那個時候，商羽特別喜歡纏在那少年左右。那少年在島上養傷一月有余，從未與任何人有過多接觸，卻默許商羽陪在他身邊。現在想來，他是沖著機關鳥去的，商羽也是被他騙了。”

“天璇島滅門之后，他可曾現身過？”凌昭道。

“從未。”虞未期搖搖頭，“十年間，我與容城主上窮碧落下黃泉，查不到天樞閣關于他的絲毫消息。他仿佛是突然之間出現、又突然之間人間蒸發了一般。”

聽虞未期這么說，凌昭也不再糾結于這少年的下落。

凌昭道：“但是據我所知，皓魄對靈脈和靈根的損傷是不可逆轉的，一旦中了皓魄終身都無法再修習玄門術法，但是你和商羽為何…”

虞未期解釋道：“出事前一日，秋池正好要去芙蓉鎮，我將她一路送出了海之角，等我返回天璇島時，又碰到五師弟被害，所以，那日我沒有喝過珠淚泉中的水。至于商羽，那日為了收集花露，一大早她就進了芷蘭圃，到事發前，她也沒有喝過珠淚泉的水。”

“原來如此。”凌昭道，“那…皓魄有沒有可能是那個少年自己帶入天璇島的？”

“不可能。”虞未期斬釘截鐵的否認，“師父一向謹慎，他若隨身帶著皓魄，師父不可能察覺不到。”

“所以，宋越川送去的那只機關鳥的雙目，真的可能暗藏玄機？”凌昭道。

“嗯。”虞未期點點頭，嘆道，“人心難測，知人知面不知心。”

…

修整幾日之后，八人一道乘船向東海出發。

夜晚，洛遺塵站在甲板上，望著茫茫海面出神。

凌昭提著兩壺酒登上甲板，將一壺酒遞給洛遺塵，道：“又在想她了？”

“想必此時她已經回到辰洲，天樞閣的人會照顧好她的，用不著我牽掛。”洛遺塵道。

“你這個人啊，就是嘴硬。”凌昭道。

沉默半晌后，洛遺塵突然問道：“你相信宿命嗎？”

“怎么，孤高傲世的洛公子這是要向命運低頭了？”

“在這個世界上，東海是距離落華州最遠的地方，這些天，我們越來越遠離落華州，但是它加諸在我身上的枷鎖依舊還在。有些事情，也許真的無法逃脫，想要遠離，卻被束縛地更緊。或許，這就是我無法掙脫的宿命。”洛遺塵黯然道。

凌昭喝口酒道：“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曉蝶傳來消息，我二姐要跟宋御風和離。”洛遺塵道。

“什么！”凌昭吃了一驚，“這么突然？因為什么？”

“不知道，大姐突然瞞著我趕回辰洲，可能也與此有關。”洛遺塵道。

“洛夫人知道宋御風來過四極了？”凌昭心中暗想，“或許她連洛遺塵受傷一事也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