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朝陽從東方灑出一道光線的時候,城中的將士們已經嚴陣以待了。
盡管昨晚又是風又是雨雪的,可這依然沒有讓將士們放松警惕。
兵部大堂內,石亨對著于謙說道:“于部堂,那瓦剌昨晚竟然沒有夜襲?這可不像他們往常的策略。”
于謙說道:“昨晚的天氣太差,他們要是強行攻城,損失恐怕不小。”
二人簡單吃了點東西,石亨又說道:“只是昨晚為了提防瓦剌,有的將士守了一夜,到現在還沒合眼。”
“這倒無事,你我二人不是也一夜沒睡嘛!士卒要是實在受不了可以先撤回來,今天的主戰場在城門。”
于謙想到了什么,問道:“都布置好了吧?”
石亨拍胸脯保證道:“于部堂,你就放心吧,我總不至于不要我的命吧。”
“石總兵,今日要注意安全,你可萬不能出事啊。”
“放心吧于部堂,我從襲職開始,打過大大小小的仗,這點本領還是有的。”
“這就好,我還要去找興安和李永昌去協調,事不宜遲,現在就走。”
“于部堂,今日就調兵來援?”石亨確認道。
“對,現在發出調令,待我們挫了虜寇銳氣后援兵剛好能到,到時候內外兩下夾擊,可以一鼓作氣地把瓦剌趕回茫茫大漠。”
二人出了門,看到兵部大堂外立著一名宦官。
于謙問道:“可是陛下派小公公到此的?”
張永本已站得有些累了,但此刻聽見于謙問話,還是強打精神道:“是的,陛下遣奴婢到此,于部堂可是有何吩咐?”
于謙從袖中掏出一張紙,對張永說道:“小公公可盡快回宮,將此事通報陛下,這是萬分火急之事,事關城防,公公一定仔細。”
張永聞言,困意一下子就消失了,接過那張紙,對于謙保證道:“于部堂盡管放心,小人是知道輕重的。”
張永說完,便也不再遲疑,匆匆趕回宮中復命去了。
————————————————
于謙匆匆趕到校場,和興安、李永昌兩名大宦官都見過之后,開始商議防務。
“看這情勢,瓦剌想必今日就要進攻了,不知二位……”
興安先說道:“我兩人能有什么主張?陛下差遣我二人是來整理軍務的,得益于尚書之功,軍容甚為嚴整,如今事情都處理得差不多了,這守城自然全憑于尚書調度。”
李永昌本想說點什么,見興安已經開了口,只能無力地張了張嘴,終究沒有說話。
就現在這情況,也容不得他一個不懂兵事的宦官提出自己的見解。
于謙心里了然,當仁不讓道:“那本官可就要下令了。”
“——于大人,于大人,瓦剌攻城了!在德勝門!石總兵已去指揮了!”一名驚慌失措的士兵揮舞著手臂高喊著跑進來,打斷了于謙接下來要說的話。
校場內眾人聞言,臉色都沉了一瞬。
于謙面色不善,看了那報信的人一眼。
該來的還是來了,不知道德勝門那邊的布置得手沒有。
他這樣想著,撇開興安、李永昌二人,對士卒大聲道:
“將士們,如今瓦剌已經開始攻城,我們的袍澤正在前方浴血奮戰,為城中的百姓,為整個大明而戰。
“大家都知道,大軍調動,糧草耗費無算,但朝廷為什么還是把大家不遠萬里地調過來?
“正是因為,只要守住順天府,瓦剌就不可能長驅直入,戰事就在關城之外。但是一旦順天府失守,瓦剌長驅直入,到時候,自河南到江北,都會出現十室九空的慘劇。
“我知道大家從南邊調過來,有些人水土不服,有些人不想作戰。可是,守住了順天府,把瓦剌從這里趕回大漠,整個中國都將安全無虞,你們的妻子兒女、父老鄉親都會平安無事。
“大家剛剛已經聽見了,德勝門已經開始交戰,城北有事,我們能在城南呆著嗎?
“當然不能!”“殺到城北去!”“保護妻兒父老!”將士們的聲音此起彼伏地喊著。
于謙看著臺下,大手一揮,說道:“往城北行進,支援德勝門、西直門!”
————————————————
朱祁鈺正批著奏折,處理著幾個武官的升職薦舉,張永這時慌張入殿,遞上了于謙的文書。朱祁鈺拿過文書,匆匆看完,對張永道:“去請人來擬旨,要快。”
不一會兒,商輅匆匆而來。
“商修撰,這是于尚書、石總兵的調兵之法,按上面說的擬旨吧。”
商輅聞言,伸手接過那張紙,略微看了看,愣了一下,便要到一旁去擬旨。
朱祁鈺注意到商輅的猶豫,問道:“商卿可是有什么問題?”
商輅便說道:“陛下,于石二公之策自然沒有問題,只是現在京城各門全數封鎖,宣敕怕是有些困難。臣怕調兵敕諭落入虜寇之手,壞了全局呀!”
朱祁鈺被問住了。
他壓根就沒有想這么多,當下也是無言以對。
“這無妨,兵部想必會找到合適之法下調令的,你只管擬旨就好。”
一兩句話避開商輅的問題,朱祁鈺小聲對商輅說道:“上次的事,商修撰沒有……”
正在思考語句的商輅聞言,下意識地看向了御座,連忙說道:“沒有,臣就是不要自己的性命,也絕對不會向外說不該說的事情。宮中之事,只有宮中的商輅知道。”
朱祁鈺本來也只是問問而已,見商輅如此回答,便沒有再多言。
倒是商輅開口了:“陛下,昨日兵部奏報有人家藏鞍馬盔甲不出,雖然下了令,但城中仍有不法宵小暗中收買這些器械,臣恐這些人圖謀不軌。”
朱祁鈺疑惑道:“昨日不是已經讓禮兵工三部會同兵馬司挨家訪查了嗎?這些人怎會還能在私下做這些勾當?”
商輅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陛下,部衙中的官是不會真正去訪查的,這些活大多由吏來完成。而本朝自永樂十九年定都順天府以來,城中關系錯綜復雜,吏員有時會偷奸耍滑,于是才給這些人可乘之機。”
朱祁鈺氣憤道:“朕看,這還是用人不力。商卿,擬制,升王竑為僉都御史。朕倒要看看,這群人究竟有多神通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