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西鵠看著他,收了幾分笑容,眼眸深深,“不過,我近期聽得一個傳聞,說是我朝有南李王室之人潛伏,怕是要擾亂你我二人計劃。”
蕭楓鳳眸微閃,抬眸與對方四目相對,“殿下可有查到是何人?”
公西鵠輕輕頷首,“此人生在南李,還是南李一個親王的嫡子,被封為郡王,只是因這親王的母親是南李國君的罪妃,這罪妃被賜死之后,她的兒子也因此受了牽連而被逐出都城,另封了一偏遠的封地作為這親王的領土,不得圣上恩寵,故而派到敵國做密探之事便只能落到這親王一家的頭上去。”
蕭楓只是看著面前的男人,皺起一雙劍眉,默然不語。
公西鵠所說之事,他早已查探到。這南李的郡王出生之時恰好公西越春秋鼎盛,是北陳國力最為強盛之年,常年進犯南李邊境,南李當時國力較為貧弱,尚不敢同北陳正面起兵戈,只能從背后入手,暗中將這尚在襁褓里的嬰兒交給邊境一名農婦撫養,偽裝成流民之子進入北陳國境。
為了讓北陳不起疑心,這郡王自小便不曾見過親生父母,一直由農婦撫養成人,期間僅靠南李那邊的密信與故國溝通。常年的貧苦日子讓這郡王養成了吃苦的習性,寒窗幾十載終在弱冠之年登上天子船,從七品小官做起,而官位高及正四品。
這郡王既是當了南李的密探,那即便是來到異國他鄉也注定不是自由之身,肩負著在南李看來是沉重無比的使命,那便是找機會深入北陳內部,奪得北陳國家機密。
這郡王究竟是誰,蕭楓查探了數日方才弄清,然這番查探已算是輕松,只是以前為何查不出來,大體是因為這密探“出身”太過卑微,為人老實本分,不強做出頭之鳥,不卷入當年黨派之爭,不站隊亦不選擇,故而無人關注,無人猜疑。
“將軍一向明察秋毫,朝中之人現下誰最可疑,而這郡王現下究竟是何種身份,想必將軍早已清楚。”公西鵠三指拈起茶杯,對著那熱霧騰騰的茶輕輕吹了吹,似是不經意地道。
“我自然知道,”蕭楓勾唇笑了笑,“只是殿下可知,這郡王在北陳可并非舉目無親的處境,他有妻兒,且妻子還是正統的北陳人。”
說起來,這郡王的行事也確實讓人捉摸不透,按照蕭楓派人查探到的消息,南李那邊本來是打算讓這郡王想方設法娶上北陳的公主或是郡主,好借機接近北陳皇室。然而當時公西越愛才如命,欣賞其年輕有為,又在戰場上立了軍師的大功,本欲將自己的侄女,一個受寵的郡主嫁與他,卻被其一口回絕,娶了一個家境極其普通的商戶之女。
在這重農抑商的士人社會,商戶從來都是底層之人,更是有規定百姓有入市籍者,其與其子女世代不得為官,這便意味著這郡王的兒子此生再難入仕途,即便他再怎般厲害,也難以威脅到北陳的統治,可謂是“絕后”了。
北陳皇室的敏感多疑好似代代遺傳,這一舉動雖是讓北陳徹底消除其有害于皇室的懷疑,卻讓南李國君氣得上躥下跳,直罵糊涂。
只是,這其中究竟為何,蕭楓倒是真的無法再查探出什么,畢竟這些個人私事,影響的因素太多太多,不能總是用政治斗爭這些說法去加以解釋。
聽著蕭楓的話,公西鵠微微一怔,他竟還未查探到這一步,許是自行忽略了這項信息的價值性。他暗了暗眼眸,并不顯露自己的不知情,只是道:“是又能如何?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一個乳臭未干的孩童,難不成還能幫上什么?”
他這一問,看似是簡單粗暴地否定這一信息的價值性,實則恰恰相反,是要從蕭楓口中試探出其中的玄機。
“殿下所言極是,這婦女的確無甚背景,只是可憐了那孩子,自小便患了咳疾,成日地發燒,這郡王便日日心緊著這對妻兒……可憐天下父母心……”蕭楓輕輕嘆息一聲,只是那眼底卻是有幾分意味不明的神色,令人看不清這一聲嘆息有幾分真幾分假。
公西鵠聞言,眼底里倏地閃過一抹狠戾的神色,然而這轉瞬即逝的冷色卻早被對面的男人精準捕捉。
蕭楓心下低低地笑了,只是那笑容有一分隱痛的苦澀。
他并不想這般做,只是他不得已要用人性,去這亂世里睹個勝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