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翠筠憂心忡忡，鄭清影沒有找到，鐘家公館閉門謝客。她問溫豫：“溫大哥，你說鐘誠會放過萬少帥嗎？”溫豫現在是她的副官，私下里叫他溫大哥。他之前是這樣勸說顧軍團長的：你是一個受任于敗軍之際，奉命于危險之間的將軍。你能護得了大帥一時，能護大帥一世嗎？是，你豁出性命當然可以。但是萬霖呢？萬霖是一個怎么樣的人你不是不知道。他的心可能早己在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十里洋場攪亂了。他之前是驍勇，一個人不能一直用驍勇戰勝敵人吧？溫豫本來想從其他方面入手的，可是他發現了一個致命的問題。顧軍團長，能力與人品沒有問題。也有智慧與當擔卻少了一分栗心的格局。她的心里只有萬家的安危，環境造就的她這種性格很難改變。溫豫想了想說：“我對鐘先生的了解不是很多，他會做出正確的選擇。”有這句話，她可以松一口氣。可是心里依然沒有底，事關周穎。周穎是鐘誠捧在心尖上的人，比他的生命還要重要。這讓她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

鐘家公館，鐘誠在給周穎喂藥。她一口都沒有喝，全部吐出來了。鐘誠拿手帕給她擦拭，他知道藥苦很難喝。身體才是重要的。他拿起瓷勺，喝了一口。皺眉，整張臉皺得縮成一團。這也太苦了，而且是那種進入口腔久久不能發散的苦。之后，再吸入一口空氣都帶著濃濃的藥香和無法言語的苦味兒。不知道上一次她是怎么挺過來的。鐘誠鄭重地放下碗，好像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我們不喝藥了。”周穎如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山林間迷路的小鹿好像終于找到了回家的路。眼睛不再空洞，有了一絲靈氣。鐘昕和鐘意兩個小家伙眼巴巴地看著她，媽媽好久都沒有抱過我了。把人抱起來周穎做不到，他們三個人輕輕地相擁。鐘誠站在他們的身后像一座遮風擋雨的大山一樣默默守護著他們母子三人。周穎病情有了好轉，她能認得清人了。好像一朵休眠的鮮花要復蘇一般。知道周穎吃的藥多嘴里發苦。姚佳讓人每天給她送新鮮的葡萄。她摸了摸周穎的頭：“好孩子，讓你受苦了。”她不能把悲傷的情緒傳給周穎。周穎抬頭仰望著她。姚佳露出慈愛的微笑。芷蘭欲言又止，姚佳單獨找她談話。“芷蘭你是少夫人的貼身丫鬟有什么事直說。”芷蘭低著頭：“太太，芷蘭發現汀蘭對大少爺比較上心。我好幾次見她都是在整理大少爺的衣服。”芷蘭是我親自挑選給穎兒的。她比較忠厚可靠。汀蘭比較安靜，卻勤勞能干。下人各有分工也是正常的事。如果一個丫鬟生了別的心思擾得家宅不寧，我鐘家公館不要這樣的人也罷。姚佳的眼睛帶著怒意，思索一番：“我知道了，此事不能與旁人說。”

浮云醫館，寧鳶照顧江離的起居。寧鳶沉默著，她知道江離想說什么。只要她沉默著江離就不會開口。江離從小到大都沒有這幾天得到的關心多，他感覺不真實。一個姑娘這么照顧自己覺得對不起她。他不想不明不白地享受她的好，寧鳶把一顆真心捧擺在自己的面前不能辜負她。他不明白寧鳶為什么沉默，是害怕我沒有能力保護她或者只是擔心。還是…“寧鳶，這幾天你一定過得很辛苦吧？”寧鳶微笑：“沒有，每天都在想你的身體會一天天恢復。每天都是帶著期望的。所以，一點兒也不辛苦。”江離笑著說：“我會變得越來越好的。我們交往有半年了…”寧鳶害怕聽到他后面說的話。她的臉變得通紅急切地說：“我們還可以相處更久。”她知道對于他來說自己可能不矜持，大膽不自重。她只想為自己的幸福賭一次。他這么好的人，一個正確且值得的人。如果她賭贏了就實現了雙贏，輸了她認了。寧鳶能做的只有那么多。她沒有要求江離說娶我。她不想給他壓力。江離怎么會不知道她的心思？他撫摸著她的頭：“好，傷好之后我娶你。”原來江離如此懂我的心。她感覺有點兒不真實。腦子里好像有團漿糊一樣，像是踩在云里暈乎乎的。這就是幸福的感覺吧。江離心想無論如何，這一步必須是我來走。可惜，沒有給她一個盛大的儀式。之后再來補償她吧。寧鳶輕輕地點點頭。還好，這一次她贏了。她知道和他在一起，以后要經歷什么。江離不明白，為什么寧鳶只是點頭。以她的性格一定會激動得像一只活蹦亂跳的兔子。也許是她經歷了太多，變得成熟了。不知道這樣的情景在她的腦海里幻想過多少遍。我會堅定自己的想法。

大帥府，顧翠筠坐在鏡子前發呆。萬霖說可能很久不能再回家了想今天晚上吃點好的。“當窗理云鬢，對鏡貼花黃。”她倒真希望有這么一天。不過，軍營的生活雖然苦但是磨練了她的性格。鏡子里她一頭干脆利落的短發，英氣逼人。之前的圓臉被風沙雕刻得棱角分明。一道傷疤從臉頰上劃過，對她的臉造成了一定傷害。也提醒人們，她不是一個好欺負的人。杏眼如銅鈴一般，帶著一股狠勁兒。她對自己的臉不是很滿意。她有時羨慕鄭清影的那張淡妝濃抹總相宜的臉。算了，健康素凈的臉挺好的。為什么要羨慕一張禍國殃民的臉？顧翠筠沒有過多打扮，她只是簡單地梳了幾遍頭。她沒有找到鄭清影，心里總是隱隱不安。她也去了鐘家公館，鐘誠不在家里。

榮昌飯店，萬霖穿著正式在等一個人。手表上的指針不斷向前。燈光閃爍，舒緩的小提琴聲伴隨著花香讓人的心靈得到洗滌。臨桌的幾個人在竊竊私語，談論著最近的新聞。一個服務員說：“先生，您的菜齊了。”他沒有著急吃，一直等待著。服務員給他推薦了一款酒。萬霖給自己倒了一杯。酡紅色的葡萄酒散發出一陣清甜，順著透明的玻璃酒壺緩緩流向高腳酒杯來自視覺和嗅覺的極致享受。萬霖抿了一口，果然是好酒。這么美味的酒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享受得到。小提琴聲時而舒緩，給人一種置身森林的自由與寂靜，在心靈上有了依靠；時而悠揚婉轉，讓人歡愉的心隨著節拍跳躍；時而激昂有力，給人一種振奮人心的力量。激昂過后…

一聲槍響，一切戛然而止。優美動聽的樂章好像一個平靜的敘述者，奏出人生的起起伏伏，讓人只感嘆人生無常。槍聲刺痛了顧翠筠敏感的神經。她叫人去追對面大樓的黑影。她好像早就知道什么似的，飛快地沖向飯店。四處逃跑的人們踩到了她的腳，她的痛覺好像消失了一般，雙足像是灌了鉛。每走一步痛徹心扉。看到萬霖伏在桌子上，紅酒杯打翻在地。鮮艷冰冷的液體凝固了她的心臟。她不敢相信。如果自己不在鏡子旁臭美，早一點過來就好了。如果我能提醒他注意安全，少帥可能就不會過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