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兒！

白光瑩神色一變，轉身就跑上樓去，顏爵他們也跟了上去。

白光瑩推開房門跑進去，羅麗在床上蜷縮著身子，臉埋在雙腿間，全身發抖。

她上前不敢猛地抱住羅麗，試探性握住羅麗的手，沒有反抗。

眼里閃過喜色，緊緊握住羅麗的手，輕聲：

“珞兒，我是阿瑩，我是阿瑩。”

羅麗回握白光瑩，過了幾秒才抬起頭，見真的是白光瑩，就撲到她懷里。

白光瑩被羅麗死死抱住，沒有出聲安撫，只是輕輕撫著她的背。

羅麗還在怕，當年的真相對她是巨大的打擊，就連那些幻境，都不是最真的真相。

“阿瑩，我又夢見他了，我又夢見了……”

羅麗的話沒有順序，像是被嚇到的胡言。

聲音顫抖，帶著深深的恐懼和痛苦。

白光瑩眸光暗下，卻是溫柔地安撫羅麗，抱著她：

“沒事的珞兒，我在這兒，我在這兒，我不會再走了，我會一直在的。”

羅麗聽著白光瑩的話，抱她抱得更緊，像是抓住最后的一根稻草。

白光瑩吃痛，卻也沒有說什么，只是溫柔安撫著羅麗，給了鄔離一個眼神。

鄔離會意，轉身請走顏爵他們，想著該如何安置被帶回來的金離瞳。

金離瞳還沒醒，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就安置在客廳。

顏爵對羅麗的狀態是了解的，夢魘，而且那夢魘還是她內心恐懼。

但公主她除了那些記憶，還有什么恐懼呢？

她口中的他，是法王？不對，她并不怕法王。

如此，就難辦了……

“花管家，公主這是？”

毫不掩飾的試探，鄔離停下，轉身看著顏爵。

明明是淺笑著，可顏爵偏生從他眼里看出了警告和冷意。

“司儀大人，秘密兩個字，想必不需要在下為你解釋。”

鄔離的聲音清冷疏離，依舊帶著應有的禮儀尊敬。

可就是如此，他才更讓人忌憚。

他在花蕾堡內的絕對實力和控制力，顏爵他們無法反抗。

顏爵收了笑，俯身表示歉意，不再開口。

鄔離神色不變，向時希他們彎腰行禮，

“諸位的房間已布置好，請隨在下來。”

時希他們安靜到了鄔離為他們準備的房間，房間各不相同，與他們自己的地方布置相似。

鄔離安排好一切，又給他們各自端了茶和茶點后才上樓。

白光瑩安撫好了羅麗的情緒，與她一起躺在床上休息，希望羅麗能有安全感。

鄔離輕輕叩門，白光瑩首先注意羅麗，見她沒醒，這才起身開門出去。

“光仙子……”

鄔離的聲音放得很輕，見白光瑩做噤聲動作，也就停下。

白光瑩引著鄔離到了樓梯口，隨后才開口：

“珞兒的情況不太好，那些痛苦恐懼，快壓不住了。”

鄔離默了默，他知道，可是沒辦法了。

除非，再次抹去公主的記憶，但這次幕天閣的封印松動……

她忘記一切，就無法對付法王。

她是所有人的希望，可鄔離很自私，他只想讓她做羅麗公主。

他只想，讓羅麗做擁有花蕾心、被鮮花愛戴的公主。

“這是療愁，只要給殿下喝了，就能控制讓殿下痛苦的所有記憶和苦難。”

鄔離拿出一個透明的琉璃瓶，里面是只有一瓶底的鮮紅液體。

白光瑩緊抿著不說話，看著那瓶藥水，神色晦暗。

萱草療愁，宜男忘憂。

忘了對珞兒好，不忘，珞兒就能救世界。

這一瓶是那位制的，僅此一瓶，當年珞兒好奇拿去后，自己就沒有見過。

可她記得，那是滿滿一瓶藥水，如今只剩下一次的用量，珞兒她用過了……

可珞兒的遺忘魔法，只有她本人愿意撤銷，才能想起。

這個用了就真的忘記，用了這么多，珞兒是想起就喝，還是……

一下喝了那么多，而且她開始想起那些事。

法藥不會失效，那份痛是到何種地步，竟讓她忘記后，還在痛。

“我記得，這個用了一次就不能再用。”

白光瑩的聲音很輕，眼眸里的心疼不加掩飾，手不自主的發抖。

鄔離垂眸看藥水，想到自家殿下一次次絕望痛苦的模樣，下意識握緊手，

“是。”

可手指觸碰到冰涼的瓶身又松開，這是，藥。

說是藥，卻像毒，只對殿下有用的毒。

快樂幸福會上癮，但痛苦和忘記也會上癮。

忘記后，就是幸福的。

殿下她，也是如此。

殿下受不住那鋪天蓋地的絕望，所以下了很大的決心給自己抹去記憶。

但是很快想起，她就喝了一次。

四萬年一次，四萬年……

旁人觸手可及的幸福，對殿下是遙不可及的夢。

“只剩一次的量，羅麗用了幾次？”

幾乎是顫抖的，白光瑩全身都在發抖。

不是憤怒，是心疼。

一次次的想起，再一次次的忘記，不斷的折磨，太痛苦了。

“記不清了……”

鄔離視線落在白光瑩臉上，自己記不清殿下用了多少次。

有時殿下是對自己使用遺忘法術，想起來就喝半次的量，撐一些年后，再用遺忘法術。

周而復始，殿下就這么循環，直到人類新文明出現。

那是最嚴重的一次，殿下又哭又笑，在庭院不停的跳舞，瘋魔。

那夜殿下靠在麟洛身上，喝下療愁，然后對自己使用遺忘魔法。

他看著殿下將婆娑樹移到幻境，看著殿下將瘋魔的自己和麟洛關入幻境里，只留下懵懂沒有記憶的自己。

“太多次了光仙子。”

鄔離聲音清冷，可細聽就發現在顫，他的手也在輕微發顫，

“我一直陪著殿下，看著殿下因為想起崩潰，又因為忘記變得歡喜。”

“我無法想象殿下的痛，無法感知殿下的感情，無法感知殿下的絕望……”

白光瑩和他對視，看見他眼底的無措和痛苦，他也是痛的。

他在心痛自己的殿下，他也覺得，這些不該是殿下承受。

“我希望殿下忘記，光仙子，你的選擇呢，是殿下，還是世界？”

白光瑩，你是選擇殿下，還是選擇龐尊和高泰明？

鄔離在審視白光瑩，他只在意自家殿下，那白光瑩呢？

擁有所有記憶的白光瑩，是會選擇曾經的姐妹，還是選擇后來的愛人和主人？

“……”

死一般的沉默。

白光瑩不看鄔離，視線落在那紅色的液體上。

自己該怎么選？

自己，該怎么選？

他們兩個沉默，樓下聽得一知半解的顏爵他們亦是沉默。

現在決定權在白光瑩手上，恢復一切記憶的她會怎么選？

是要珞兒，還是要世界？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突然響起鐘聲，白光瑩身子猛地一震，隨后輕輕吐出一口濁氣。

其實一點都不難選的，對她而言，最重要的只有珞兒不是嗎？

無論是愛人龐尊，還是人類主人高泰明，都不過想讓自己留在他們身邊。

但珞兒不一樣啊，她給自己的契約不一樣：

只要自己不想陷入沉睡，就算是珞兒死了，契約依舊在。

自己，依舊是自由的。

“我選，珞兒。”

白光瑩伸手拿過療愁，抬眼堅定和鄔離對視，神色有些輕松。

聳了聳肩，白光瑩釋然開口：

“其實不難選。在這個世界上，只有珞兒給我的一切，是對于我而言最好的。”

“她尊重我的一切想法，并支持。她在意我的自由，我的一切，也不會想著約束我。”

說著，白光瑩頓了頓。

她知道龐尊和高泰明就在樓下，也知道他們在聽著自己的話。

可是，那又有什么關系？

“鄔離，珞兒只剩下我了。”

白光瑩很慶幸，自己還能陪在珞兒身邊，她慶幸珞兒還在，

“他們，還有他都背叛了珞兒，我不能再在珞兒心上扎刀。”

眾叛親離，孤身一人。

她慶幸珞兒沒有在無盡的時間里消亡，也慶幸，自己還能回到珞兒身邊。

“鄔離，如果幸運，我和珞兒，會一直在一起。”

白光瑩好像下定了某種決心，眼神堅定有力，語氣平緩。

鄔離怔了怔，垂眸看了眼自己忽然透明的手。

——

她被眾叛親離，只要是我，就不可能背叛她。

這是光明的承諾，黑暗的誓言。

——白光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