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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交心

  • 云海無極
  • 周伽童
  • 3120字
  • 2025-03-26 21:18:20

夜晚,冬月如銀盤般高懸,清輝灑落,將墨色的冰面鍍上了一層夢幻般的銀紗,宛如仙境一般。

河岸邊,蕭泊舟先利落下馬,隨后小心托著云漠光穩(wěn)穩(wěn)落到地面,關(guān)切道:“已經(jīng)趕了兩天路,再這么急行,你可要吃不消了。”

云漠光的臉頰被寒風(fēng)吹得通紅發(fā)燙,又被迎面的硬風(fēng)嗆了兩聲,咳嗽連連,“再這樣下去,幽刃和銀月也該吃不消了。今晚就在這里休息一晚可好?”

一聽不再著急趕路,蕭泊舟自然高興,給她緊了緊披風(fēng),“你活動活動筋骨,稍等片刻,看我給你變間客棧出來。”說罷,便三下五除二動手清理積雪,騰出一塊干凈地方,動手搭建帳篷。

他的動作異常熟練敏捷,像是演練過千百遍,眨眼間,一處簡單卻不簡陋的棲身之所便建成了!

帳篷嚴(yán)密如織,除了開口幾乎找不到縫隙,底面鋪就了一層厚實的羊毛氈,云漠光置身其中時,感到令人心安的溫暖。

“沒想到。”云漠光笑笑。

“沒想到什么?”蕭泊舟一副笑呵呵的模樣,顯然對自己的手作頗為得意。

“沒想到你心靈手巧、持家有道,真人不露相。當(dāng)初在天山,我怎么就覺得你是個紈绔子弟呢。”

被夸的蕭泊舟側(cè)過臉去,撓撓太陽穴,“就是帳篷小了點,你只能跟我湊合擠擠了?!?

“你我各占一頭,倒也夠用。”

蕭泊舟雙臂抱胸,笑嘻嘻地問道:“你沒把我趕出去,這可不像你!伯寧楓,你該不會是意識到往后的衣食父母就是我,不得不妥協(xié)了吧?!?

“識時務(wù)者為俊杰,我又不笨,當(dāng)然要死死抱住你這棵大樹。只是如今饑腸轆轆,你作為衣食父母可有對策?”

“你先睡上一會,好了叫你?!笔挷粗奂?xì)心將帳篷掩好,飛速往返于一旁的白樺林里揀回了足夠的干柴樹枝,熟練地將篝火生起來。

然后從幽刃的背囊中取出一只袖珍的鐵鍋和一根粗細(xì)適中的鐵杵,緩慢穩(wěn)步地走向河面。

只見他走到河面中間,選好了一處,俯身跪在冰面上用鐵杵開始鑿擊。冰面發(fā)出碎裂的脆響,卻沒有出現(xiàn)裂紋。幾次均勻而堅定的鑿冰動作之后,冰面上出現(xiàn)了一個拳頭大小的洞口。

他將鐵鍋沉下去,取了滿滿的水,先架到篝火上燒著,回到冰河洞口旁。

從洞口望下去,可以清晰地看到冰層之下水流緩緩,魚兒在水中悠閑地游弋。

這時,他正好借用鑿出的數(shù)個冰塊,紛紛用指力一彈,幾條鮮活的魚肚皮一翻,順著水流依次飄到洞口處,眼疾手快間,魚已經(jīng)乖乖的被他提在手上。

他手法熟練地去鱗、開膛、去內(nèi)臟,用四根細(xì)長的樹枝從魚嘴穿至魚尾,架在篝火之上。最后一條魚用匕首片成幾塊,丟進(jìn)鐵鍋里燉著。

火焰舔舐著魚身,發(fā)出嗞嗞的響聲,魚皮漸漸變得金黃酥脆,魚湯也開始冒泡,散發(fā)出誘人的香氣。

聞到縷縷香氣的云漠光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醒來,雙眸睜開時,恰逢蕭泊舟心有靈犀地端著一盆熱氣騰騰的魚湯走進(jìn)來。

“這莫非是鍋?”

“特殊時期,也可以是碗。”見她精神振奮些許,蕭泊舟內(nèi)心的擔(dān)憂頓時消散了大半,不禁調(diào)侃道。

“你喝過了沒有?”

“你喝完我再喝?!?

那魚湯湯色白皙,綿軟入口,鮮美異常,香氣四溢,堪稱云漠光此生所嘗魚湯之最,瞬間溫暖了這副冰冷的身軀,使僵硬的四肢瞬間變得柔軟舒適。

她那慣常冷清疏離的眼眸中,再次流露出幾分贊許之色,“真是未曾料到,你還有如此手藝。”

“當(dāng)真好喝?”蕭泊舟提起皺著的眉毛,又驕傲又緊張地問道。

云漠光將手中的勺子推至他唇邊,“你自己品品看?!?

蕭泊舟見她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反而將信將疑,細(xì)想這次不會失手了吧?他淺淺的啜了一口,魚湯確實鮮香無比,回味無窮。

“挺好喝的啊?!?

云漠光再次肯定地說:“真的非常好喝?;蛟S是魚鮮,或許是水美,亦或是你手藝高超?!?

“一日兩次從你口中聽到夸贊之詞,不知你我二人到底是誰開竅了?若你今后不再橫眉冷對,每日和顏悅色,我就是當(dāng)個伙夫天天為你烹制一鍋也不是不行?!笔挷粗坌闹袧M是歡喜。

“我對你很差嗎?”

“你把我一直當(dāng)做薛檀樅的對手,也不跟我們來往,算不得差。只是先入為主,習(xí)慣性忽視而已。有薛檀樅在,你根本看不到他人。平心而論,我比他差很多嗎?”

云漠光被問的啞口無言,大腦一片空白。在天山有限的日子里,與蕭泊舟見面僅寥寥數(shù)回,談何了解?她細(xì)想后略有些懺悔后回答:“是我沒能一碗水端平,其實你比他生的好看,比他內(nèi)心陽光,比他出身高貴,比他善解人意,除了武藝不如他,似乎方方面面都比他強(qiáng)。”

“我和薛檀樅原本是差不多的,在簪花賞之前,可以說是有勝有負(fù),打個平手。畢竟,我的師父易蓮升也是天才?。 ?

“那在我印象里你怎么總輸給檀樅呢?”云漠光忍不住打斷他愉快的認(rèn)知。

“你對薛檀樅的青睞,讓他收獲了來自師祖的關(guān)注。師祖抬眉舉手間的指導(dǎo),足以化石點金。”蕭泊舟說的很平靜,令人相信說法的客觀。

“是我的原因?或許吧?!痹颇庖材J(rèn)了他說的的確是實情。沒有她,薛檀樅不能在藏經(jīng)閣行走自如,也自然無法接觸更高等級的武學(xué)典籍。

蕭泊舟笑了笑,“所以,實際上,我是不是也沒你想的那么差?”

“你很好,怪我眼瞎?!?

“可惜門內(nèi)的女弟子大多跟你一樣,都看上薛檀樅的那張冷臉了?!?

“唐菀不就是例外,喜歡圍著你轉(zhuǎn)?還有晴雪。”

“想想真是有趣,唐菀和晴雪明明是李師叔的弟子,喜歡圍著我轉(zhuǎn)。勒喜明明是拓跋師叔的弟子,總喜歡跟你們混在一起?!?

“少時真美好啊,連陰天都是明媚的?!?

“大家都成長了,人心越來越復(fù)雜,難以取悅。”

“不過少時的喜歡大多浮于表象,盲目而不自知。”

“這是何意?”蕭泊舟聽出了言外之意。

“算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痹颇鈸u搖頭,終結(jié)了話題。那些年與薛檀樅、柳白櫻共生的青澀歲月,像是命運的荊棘,在記憶深處烙下細(xì)密的痛覺。即便在明白薛檀樅的心意之后,也未曾收獲期冀里的驚喜,反而是花期錯位,只能道一聲遺憾。

恍然大悟,是執(zhí)念本身讓喜歡堅持了如此之久,而非喜歡本身。

云漠光飲下足足半鍋魚湯,臉上漸漸泛起了紅暈,眼神也更加澄明,蕭泊舟心中倍感欣慰,關(guān)切地問道:“還累不累?”

“飯來伸手,何來疲憊之說?”云漠光笑道。

蕭泊舟笑了笑,又恢復(fù)到方才的輕松神態(tài),“外頭的烤魚即將烤好,可要嘗嘗?”

外酥里嫩的烤魚無須任何佐料便能做到入口鮮美多汁,唇齒留香,令人回味無窮。

吃過烤魚之后,云漠光感慨過往對蕭泊舟印象未免過于苛刻,如此卓爾不群的優(yōu)點竟然被她視而不見,實屬有眼無珠啊。

“蕭泊舟,若你將來退隱江湖,不妨去鬧市開個飯莊,定會門庭若市?!?

蕭泊舟眸色加深,眼神中流露出不易覺察的落寞和決心,“我可不期待無所事事的那一日,太過平淡如水的日子無異于凌遲。”

生于遼國蕭氏,蕭泊舟豈會甘居平庸之列?血脈里早刻著縱橫天下的宿命。

在草原上的日子里,云漠光誤以為自在無拘的草原、馬蹄踏碎云影的日子也是他心之所向。她垂首淺哂,輕啟朱唇道:“愿你夙愿早償?!?

蕭泊舟的眸光微漾,夾雜著幾分難描難畫的復(fù)雜,緩聲道:“舍棄宗族血脈所賦予的一切,我自問做不到你的灑脫?!?

聽他坦白心境,衍生的疑問涌上心頭,她不免好奇,“你返家已有數(shù)載,宗族至今未曾為你安排婚配?聯(lián)姻是率先被考量在內(nèi)的事項呢?!?

蕭泊舟笑了笑,無奈中又多了幾分竊喜,“說來可惜,那位原定與我婚配的女子已經(jīng)另嫁他人了。從蕭氏與耶律氏達(dá)成合作的那日起,蕭熠這個名字注定要被隱藏在暗處?!?

“被如此安排,你不恨嗎?”

“恨,吾生所求總與我擦肩而過。泊舟,泊舟,有時真恨母親為什么要給我取這個名字,就像是宿命,一輩子到不了岸?!?

云漠光何時見蕭泊舟如此悲觀過,忍不住安慰他,“那些可遇而不可求之事,終究是水中的月亮,是命運拋下的餌食。越想要那團(tuán)清輝,撈到的越是徹骨的悲涼。既知結(jié)局,何必困自己一輩子?”

“也是,我英俊帥氣,高大威猛,金錢無數(shù),人生得意須盡歡,何必貪戀那尊月呢?”袒露的內(nèi)心又被蕭泊舟掩藏起來,戴上了假的面具。

云漠光無意再勸,片刻后沉沉睡去。

待她睡熟,蕭泊舟內(nèi)心酸澀翻涌,忍不住向她靠近,聲音低啞道:“我們兩人是離群的孤雁,注定是同命相連。伯寧楓,從前的我怎么就沒意識到呢。我早該,早該喜歡上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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