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墨遲,你看我,就像是個傻子嗎?”她問。
靠在病床上的楚墨遲,拿著電話,低低的笑出了聲,“清宜,你回家了嗎?”
葉清宜沉默了半晌,“……沒有?!?
“時間不早了,早點回去?!彼f這話的時候,喉嚨里涌出一陣難以抑制的酸癢,他連忙抽出紙巾,將手機移開。
葉清宜只當那邊是突然的沉默,卻不知道,前一秒還在跟她對話的人,后一秒就吐出了一口鮮血。
“早點回去,太晚了,我……不安全?!?
擦拭著唇角,他的語氣有些無力,隨后便掛斷了電話。
葉清宜看著被掛斷的電話,低聲蒼涼的笑了下,雖然,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笑什么。
他們之間的關系,任誰都能看出是岌岌可危。
可兩人誰都無力挽回。
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孩子被綁架。
葉清宜做夢都沒有想到,因為一時
疏忽,竟然會造成難以挽回的后果。
她生平第一次感到世事無常,也是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明白,什么叫做——無力回天。
女人在脆弱的時候,總是下意識的想要找到一個肩膀依靠,好像只有這樣,才能無懼外面的風雨。
“墨遲,陪我去一趟……”葉清宜拿起手機,今天的綁匪異常的好說話,在她提出想要帶上一個人一同前去放錢的時候,竟然并沒有拒絕。
她一邊隨意的綁了下頭發,一邊打著電話說道。
“不好意思這位小姐,楚公子喝多了……不方便接你的電話,要不你晚點再打過來?”電話那頭傳來嬌滴滴的女聲。
讓葉清宜的動作陡然僵硬在當場。
握著手機的手死死的收緊。
“不用了……”葉清宜攥著手機,低低地說了一句:“好好照顧他吧,等他醒來……順便替我轉告一聲,以后不要再來找我了……”
以往,是她太傻太天真,放棄了森林只守著一棵樹的,怎么都不會是狼。
電話那頭的女人頓了頓,在葉清宜掛斷電話之前,急急的問了一句;“你是……葉小姐嗎?”葉清宜沒有回答,直接掛斷了電話。
這起惡性殺人案件引起了警方和市民們的告訴關注和憤慨,但是這些對于葉清宜來說都隔得太遠。
楚墨遲在接到消息趕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滿身狼狽,一直在哭的葉清宜。
淚光里葉清宜看到了他,慢慢的踉蹌的站起身,然后……走到他面前,揚手給他一巴掌……
楚墨遲沒有閃躲的承受了這一巴掌,削薄的唇瓣一張一合:“對不起。”
可這聲對不起對于葉清宜來說,沒有任何的用處。
一直以來在心中擠壓的情緒因為孩子的去世而成為了導火索,她說:“我以后,都不想要再見到你?!?
她想:既然在我需要你的時候,你沒來,那以后,也都沒有必要了。
可是,葉清宜不知道的是,有人看著她決絕離去的背影,心傷魂死,一瞬間眼中的所有光亮盡數熄滅了,臉色蒼白的嚇人。
楚墨遲的手,還保持著伸出去,想要抓住什么的模樣,但最終留在指尖的只有稀薄的空氣。
當晚,葉小姐沒有回家。
當晚,周先生被緊急送去了搶救室。
其實,有件事情葉清宜不知道,當她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她的狼崽子,并不是在外面花天酒地的買醉,而是……因為突然的昏迷被路人緊急送到了醫院,那通電話,不過是他找人演的一場戲。
其實,他已經在知曉消息的第一時間趕到,即使主治醫生再三勸阻都沒有用。
其實,他最不想要的就是,讓她一個人難過,可終究,她的傷心,他都成了元兇。
楚墨遲躺在病床上,仰面看著頭頂的天花板,心中有的只是茫然,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做什么。
為什么,不管他怎么做,好像都是錯的?
他曾經早就在心底立下了誓言,這輩子都不再讓她因為難過而掉眼淚,可他如今已經記不清楚,她在他面前已經落了多少次的眼淚。
“楚公子,你的身體,已經不能再拖下去?!贬t生沉聲道。
楚墨遲也不知道是聽沒聽見,只是出神的看著頭頂的天花板。
楚墨遲這一次病情來的猛烈而強勢,即使他想要云淡風輕的掩蓋過去,都做不到。
每每病情發作起來,就是鐵骨錚錚的硬漢也能疼的打滾,小護士憐憫的看著他痛苦的模樣,但是等那最劇烈的疼痛感消失,他又恢復了漫不經心的模樣。
只是在午夜夢回,前來巡察病房的值班護士,總是能聽到他在意識不清的時候,低聲呼喚著一個名字。
好像能讓他減輕痛苦的不是藥物,而是那個名字。
在給孩子的葬禮上,葉清宜哭成了一個淚人,她懊悔自己沒有實現表妹的囑托,讓那么小還沒有來得及認識這個世界的孩子,就那么離開人世。
周赫扶著她,低聲的安慰著。
前來吊唁的人看到舉止親昵的兩人,在暗中猜測兩人之間的關系,“看來,葉清宜和楚公子是真的分開了,不然,也不會就這么堂而皇之的,將新男友帶來?!?
“這兩人不合的消息已經傳了那么久,這還不是遲早的事情,就是不知道這種場合,楚公子還會不會來?”
“我看懸,我聽人說,在孩子尸體被找到的那天,葉清宜當場就給了楚公子一巴掌,眾目睽睽下之下,她還以為楚墨遲是當年她葉家的養子……”“不管怎么說,楚公子都是在葉家長大的,發生了這么大的事情,就算是做做面子,也該來走一趟……這不是來了。”
隨著他的話,眾人果不其然在不遠
處的位置,看到了一身黑色正裝的楚墨遲。
他掠過所有想要上前跟他攀談的人,徑直走到靈堂前,鞠躬三次,最后一次,他良久都沒有直起身體。
葉清宜見了,卻只是將自己的面頰瞥開。
楚墨遲抬起頭的時候,看著她冰冷的面頰,薄唇動了動,但終究是什么都沒有說。周赫看著靜默無言的兩人,下意識的握緊了葉清宜的手掌。
而葉清宜看向他的時候,扯了扯唇角。
楚墨遲將這一切都看在眼底,眸光黯淡了下來。
他知道,這一次,她是……真的不
會原諒他了。
楚墨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從里面走出來的,只知道在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在街上走著的時候,天空中忽然下起了雨。
他仰面抬了抬頭,許久以后,這才后知后覺的察覺到,“下雨了……清宜。”
清宜,下雨了,我沒有帶傘。一周后,葉清宜離開了這座從小長到大的城市,連帶著所有的悲傷和痛苦,以及……對一個人的遺忘。
楚墨遲腳步踉蹌的從機場回來,他終究連最后一面,都沒有跟她見上。
當盛夏用那種嘲弄的語氣跟他說:“……你來晚了,飛機……已經起飛?!?
他停住腳步,僵硬著脖頸回了頭,“你說……什么?你在騙我對不對?”
盛夏眸色不變,“……這不是你希望的嗎?你費盡了心思,不就是為了讓她離開你?”她說:“你的目的達到了,她走了……可能,永遠都不會再回來,楚墨遲……你既然選擇背棄她,還來裝情深做什么?”
楚公子攥緊垂在一側的拳頭,半晌低低的笑出了聲,“走了也好?!?
走了,日后他是死是活,跟她都沒有關系了。
當晚,楚墨遲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房子里,他什么都沒做,就是那么一動不動的坐著。
當他疼的在地上抽搐的時候,他也只是輕聲喊了一句:“清宜,我疼……”
可究竟是病情發作的疼,還是心更疼,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而飛機上的葉清宜,明明戴著眼罩在睡覺,可是淚水還是滑濕了面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