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之前蔡陽以為李自成是為了逃走，慌亂之下才沒有戴頭盔，導致披頭散發，倉皇奔走，沒想到是蔡沭一箭射的。

蔡沭剛剛走下城墻，一支部隊趕了過來，為首的是王離昌和蔡耀，兩人騎著高頭大馬，似乎要帶兵出城追殺闖賊。

蔡沭疑惑不解，雖然他的計劃只告訴了顧炎武和蔡陽沒有告訴王離昌，但是這個時候戰爭已經結束了，無需再出去多做糾纏，身為一代名將，應該知道窮寇莫追的道理。

帶著疑惑，他來到城門口攔住王離昌和蔡耀，見王離昌臉繃得緊緊的，眼睛像挾著閃電的烏云，一雙瞪得像牛眼的眼球上布滿紅絲。

蔡沭開口問道：“王叔，李自成已經出城過江，外面還有數萬逃兵，窮寇莫追。”

這時蔡耀讓身后的士兵抬出一具已經冰涼的尸體，解釋道：“公子，王天澤將軍死了，李自成想要抓人，王將軍寧死不屈，戰至最后一人才拔劍自刎，原本救兵已經趕到，可是就差一點點。”

“死了！”蔡沭成熟穩重的面容剎間變成青灰色，眼睛驚恐圓睜，如果他沒有記錯王離昌貌似就這么一個兒子，連女兒都沒有。

王離昌緊扣在戚家刀上的手指已經青筋暴起，怒不可遏的表情嗜血般可怕，如鷹一般銳利的眸子，充斥著腥紅，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發。

“聽那些投降的闖賊說，老夫兒子死的時候曾經大呼對不起我這個父親，就算沒辦法殺敵也不能投降給我丟人，拔劍自刎了。”

“王叔，你‥”饒是一向口才極佳的蔡沭此時也犯了難，如果給他一點時間，倒是可以解決，只是現在來的太突然了，一切都來不及準備。

王離昌目光冰涼，虎目含淚：“老夫一直以為很了解這個兒子，可是今天才發現老夫一直都不懂他，他心里再怕也沒有投降，這個兒子對得起父親，所以這個父親不能對不起兒子！”

一旁蔡耀也道：“公子，您就讓我們去‥‥”

“咳咳。”不過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正巧聽到動靜往這邊趕來的蔡旻適時打斷自己兄弟的話，別人不知道這里面有什么事情，他隱隱猜到了。

蔡耀看見自己兄弟在使眼神，即便他不是什么頭腦靈活的人，可活了一把年紀也明白這里面可能有些自己不能插手的事情，當下不再開口。

“公子！公子！”

正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呼喊聲，眾人轉目望去，竟然是渾身掛彩的顧炎武。

“顧先生。”蔡沭連忙過去查看顧炎武的傷勢，好在闖賊想活捉，他身上都是些皮肉傷，看著凄慘，但傷口不深，就是流的血導致臉色有些蒼白。

“我沒有大礙，只是‥‥王總兵。”

見到蔡沭，顧炎武臉上一喜，正欲開口，可是又見到一旁的王離昌，知道自己來晚了一步。

在聽說王天澤自殺后，顧炎武就知道壞事了，剛剛包扎好傷口就馬不停蹄趕來想要提前阻攔，按照三人計劃，李自成是不能死在襄陽城的。

“你有什么就說什么，為何看著老夫支支吾吾？”王離昌眉頭微皺，如果不是出于對蔡沭和顧炎武的尊重，他是絕對不會在這里浪費時間的。

顧炎武看了一眼蔡沭，知道這時候得自己親自來，于是擺了擺手，示意周圍的士兵退出一定的距離，確保幾人的談話外人聽不到，然后硬著頭皮湊到王離昌耳邊，小聲道：“王總兵，李自成不能死，不然東北的滿人‥‥”

“什么滿人不滿人，這種話根本不算理由！”王離昌越聽面色越難看，到最后怒眸一瞪：“為什么要留著李自成，如果這次殺了他，北方必定大亂，屆時大明就可以北伐中原，還于舊都，只要擇一位明君定能再現萬歷盛世，待到大明重新回來，那時區區建州一域又算得了什么！”

顧炎武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有些話不能明著說，雖然已經讓人清場，只留下了蔡耀兩兄弟和蔡沭，但實話說出來太傷人心。

“王總兵事情沒有那么簡單，這里面有很多話是不能夠說的，您就理解一下吧。”

王離昌不再看顧炎武，一拉韁繩，打算直接出門：“我不能理解，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只要能夠斬殺李自成，大明就有回來的希望。”

“大明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一道低沉而又平淡的聲音響起，語氣中無喜無悲就像是陳述一個非常簡單的事實。

眾人轉目看向聲音來源處，說話的人是蔡沭。

見蔡沭攔在城門口，四周頓時安靜下來。

此刻蔡沭的氣質和之前的溫和完全不同，目光平靜，面色淡然，不過所有人都能察覺到此刻蔡沭的身上有一股冰冷的殺意。

他本身就是兩個人性格的融合，不僅能體會眾生疾苦也會在該斷時必斷，絕對不手軟。

只要有蔡沭在一天，以前的那個大明就永遠回不來，如果有誰想帶著大明回來，他會把那個人親自送上斷頭臺，甚至從另一方面講，他比李自成更希望那個腐朽的大明永遠死在棺材里。

“王叔回去吧，天澤的仇我日后一定會報！”

王離昌臉色難看，腦中各種想法交織在一起。

他已經在襄陽做了一輩子的守土之犬，甚至被人笑話成是蔡氏家奴，當初的血性已經消磨殆盡。

這些話他表面不在意，但哪個男人會真不在意？只是為湖廣百萬生靈他要忍耐，要盡職盡責。

可是。

如今這個年齡要是還不能在放縱一把，難不成要和戚將軍一樣死在病床上抱著遺憾郁郁而終嗎。

“小沭，我年幼時是一個位卑的馬夫，被戚將軍帶進軍營，他一直告訴我，軍人要死在馬上！”

蔡沭眉頭一皺，知道王離昌要做什么。

“蔡耀，快攔住他！”

“遵命！”在王離昌身后的蔡耀猶豫了半秒鐘，也跟著他的兄弟一樣，一咬牙一狠心，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