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阿云做了一個夢,夢見了小時候的事情。
阿云小時候,因為一些原因,父母將她交給萍姨代為照看,所以她自小便跟小梅他們一起在醫所長大。
那時,萍姨的哥哥林叔一直體弱多病,在醫所里將養著。林叔沒有家室,但他極喜愛孩子,尤其是阿云,常和他們一群孩子一起打鬧,身體好些時,還會跟他們一起去山上采藥,孩子們跟他玩得很開心,直到阿云墜崖的那一日。
阿云夢到的,便是那一日的事情。
那一日,天氣很好,阿云和小梅拉著林叔去山上采藥。
“林叔,我昨天在藥典上看到靈芝的樣子了,我今天一定要采一株靈芝,拿來給你入藥,你吃了,一定會好起來的。”阿云開心地說道。
“好,那我就等著小阿云來給我治病了。”林叔笑著道,“不過,靈芝可不常見,你知道在哪里有嗎?”
“藥典上說,靈芝喜陰冷,多寄生在崖邊的古樹上,棲風崖上就有一棵古樹,那里肯定有。”小梅搶著說道。
“所以,你們要帶我去棲風崖?”
“嗯!”兩個小人點頭道。
“好,不過,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離崖邊太近哦。”
“嗯!”
一大兩小就這樣上了棲風崖。
棲風崖的古樹上果然長有一棵靈芝,阿云小心翼翼地將它采了下來,笑著向林叔道:“我采到了!”
她正要跑向林叔,卻突覺腳下一空,身體向后倒去。
腳下的地面不知何時裂了開來,而身后就是深淵。
她尚未反應過來,只見林叔一臉著急地向她撲了過來,一把將她抱在懷里,在空中快速翻了個身,讓自己的身體處在下方,牢牢地護住了她。
她當時嚇壞了,只聽到呼呼的風聲從耳畔略過,還有小梅的尖叫聲。
墜落到崖底時,巨大的沖擊力讓阿云產生了瞬間的暈眩。
阿云清醒時,她感到自己身下有個軟軟的東西,她睜眼一看,是林叔墊在她身下。
林叔倒在血泊中,七竅中不斷有血流出。
阿云哭著爬下來,大聲叫著林叔,將自己的靈力不斷輸給他,希望阻止林叔生命力的流失。
林叔緩緩睜開眼睛,“阿云,不要白費力氣了,林叔不行了。”
“不,林叔,不。”阿云只是哭著搖頭,拼命維持著靈力的輸送。
“阿云,這幾年有你陪著,林叔很開心,因為你,林叔已經沒有遺憾了。”林叔艱難地抬起一只手,撫向阿云的頭,“阿云,你要好好活下去,巫族需要你。還有,替我照顧好你母親……”
阿云感受到那只手從頭上落了下來,她咬著牙,拼命從身體里壓榨出剩余的靈力傳輸過去。
可是她還小,靈力終究是有限的,靈力的過渡消耗,讓她的四肢百骸都疼痛起來,可她依舊沒有停。
就在這里,被淚水模糊的視線中出現了幾個身影。
有個身影撲倒林叔身邊。阿云用手擦去眼淚,終于看清楚了,那是萍姨,那是新任大醫長,是巫族有史以來,最出色的大醫長。
“萍姨,你救救林叔,你快救救他。”阿云哭著哀求道。
萍姨查看了一下情況,搖了搖頭。
阿云哭著就要往林叔身上撲,卻被一只有力的手拉了起來。一個熟悉卻冰冷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讓開。”
阿云茫然抬頭去看,卻見一向待人清冷的母親,看向她的目光中卻有著毫不掩飾的恨意。那雙眼睛直直刺入了她的心扉,刺得她的心生疼。
她再看向地上的人,卻不知為何,林叔的臉漸漸模糊,逐漸變成了另一張臉,林峰!
阿云一驚,便醒了過來。
夜涼如水,而枕上亦是冰涼一片。
夢里的事和過去的回憶一模一樣,只除了最后出現的林峰的臉。
這段過往,一直是阿云心里的痛,平時不敢輕易憶起,這次估計是因為晚間在雙影山發生的那一幕,才使得這段過往入了夢。
這段過往對阿云影響很大,林叔離去后,阿云奮力學習醫術,奮力修習御風術,都是希望不再出現類似的悲劇。
阿云很慶幸剛才那一幕只是夢,她已不再是八歲的自己,可以保護好自己,也可以保護好為她跳下來的林峰。
林峰,雖然不是她的林叔,可是,他的懷抱和林叔一樣溫暖。
由于做了這樣一場夢,阿云便有些睡不著了,她披衣起身,望向天邊的明月。不知怎的,眼前又出現了夢中母親的那雙眼。
阿云一直不明白,為什么母親對人一向冷淡,甚至對自己和父親也不曾展現過其他情緒,卻會以那樣充滿恨意的目光望著她。
夢中那一幕之后,母親以自身靈力傳輸給林叔,也終究未能救回他,之后便吐血昏迷了。也是在那時,萍姨曾嘆道,要是有伶仃花就好了。
那之后,母親閉關了一段時間,出關之后,母親便常常下山,像是在外尋找什么,連父親最后一面都未見到。
第二天,阿云便去向小梅說了林峰想要學醫的事情。
將醫術發揚光大也是巫族的使命之一,小梅自然不會推脫,于是小梅先讓林峰學習醫學書籍,待有空時便去指導。而到傍晚時,阿云便會來到醫所,三人一起研究針灸之術。
聽聞阿云開始教授那天救俞叔的針灸之術,很多傍晚無事的醫者便都跑過來學習,為了容下這么多人,小梅只得將授課地點換到了藏書閣。
在每天充實的學習中,時間就這樣又過去了半個月。這天阿寬例行來為林峰檢查身體。
“林公子的內外傷都好得差不多了,只要按著之前的方子再吃上兩副藥就可以了。”
林峰說他不再是將軍,讓大家直呼他的名字或叫他阿峰就行。可是他天生自帶一股高貴逼人的氣勢,且畢竟是在戰場上淬煉過的,大家的這聲“阿峰”就怎么也叫不出口。阿云不經意間叫了他一聲“林公子”,大家頗覺合適,便都這么叫開了。
“多謝阿寬哥。”
“對了,阿云姑娘今天來不了了,讓我通知大家一聲。”
“阿云姑娘可是有什么事情?”
“族里有些事情需要阿云姑娘處理。”阿寬收拾完藥箱,轉身離開。
阿寬沒有再詳細解釋的意思,林峰也并沒有追問。他隱隱能夠感覺到,阿云在巫族里是有些特殊的。
這些日子,醫所的人已知道他知曉了這里是巫族,且想要一直留下來,因此有些事情就不再刻意瞞他,于是他知道了萍姨是巫族現任的大醫長,而小梅是下任大醫長,所以醫所的人對她們十分敬重。可醫所的人也很敬重阿云,對她的敬重甚至超過小梅,林峰感覺到,這份敬重并不僅僅是因為阿云醫術高超,再聯系阿云之前所說,她有使命的話,林峰隱隱覺得,阿云的身份并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