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濟皺皺眉頭。

“上個星期四的晚上嘛……讓我想想看吧。”他沉思了一下，接著聳了聳肩。

“哦，大人，這實在不大合理啊。你怎么能叫我回憶得起來一個多禮拜以前的某個時間段里我在哪兒呢？”

“可是，你卻回憶得起一個禮拜以前星期五晚上你自己在哪兒。”

王朝冷冷地說道。

“我看現(xiàn)在這么辦吧。也許，你的記憶力確實需要有什么東西提醒一下……”

這時柳吟月出了聲，王朝趕忙轉過身去；人人也都朝她望去。她正坐在椅子邊上，微笑地注視著。

“我的好大夫呀，”柳吟月說。

“我只能說你還不夠男子漢氣概，或者說……昨天你用第一流的紳士風度來保護王婉夫人。現(xiàn)在你是又在維護我這早已受損害的名譽呢，還是你真的健忘呢？”

“啊呀！”孫濟大夫頓時驚呼起來，一雙黑色眼睛射出了光芒。

“蠢，我真蠢透了。我想起來了，瞧我的記性，嗯，我想起來了。一個禮拜以前星期四晚上的那個時候，我跟柳吟月小姐在一起。”

“你們在一起。”展飛燕緩緩地從孫濟望到柳吟月。

“很好嘛。”

“是的，”柳吟月立刻說，“那是在我看見李達由女傭引領進這房子之后。我回到自己房里，孫濟大夫來敲門，問我愿意不愿意出去玩玩……”

“正是這樣。”孫濟喃喃地說。

“我們不久之后就出了這所房子，步行到某個小吃店，或者什么茶館。我記不清是哪一家了，度過了一個輕松愉快的夜晚，這倒是事實。我記得，咱們回家已是半夜了，可不是嗎，柳吟月小姐？”

“是半夜了。”

展飛燕嘟嘟囔囔地說：“非常好。非常好……”

“武七，你現(xiàn)在仍認定坐在那邊的就是最后一個來客嗎？”

武七固執(zhí)地說：“我認定他就是。”

孫濟大夫笑瞇瞇的，展飛燕卻一躍而起。她喊道。

“你指認了三個人：張子正、沈瓊蓮夫人、孫濟。那么，另外兩個呢？你再看看，這兒有沒有那兩個人？”

武七搖搖頭。

“我能肯定，在座這些人當中沒有那兩個人，大人。他們其中一個，身材非常高大，簡直是個巨人。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臉色紅彤彤，像是曬過太陽。

“我現(xiàn)在記不清楚他是不是在這位太太和那位紳士之間來的……”

武七說時指了指沈瓊蓮和孫濟。

“也可能是最早來的兩個人當中的一個。”

“大個子嗎，呃？”展飛燕自言自語。

“我的天哪，他是個什么來頭呢？在這件案子里，咱們還沒碰到過這么個模樣的人呀！”

“好吧，喂，武七，看來是這么個情景：武七跟另一個人一起進來。這人把自個兒全身上下全都蒙住了。

“后面又進來一個人。接著來了沈瓊蓮。再來了另外一個，再后來就是孫濟。

“那三個男的當中的兩個，就是這兒的張子正以及一個大個子。那么，第三個呢？在座的人中間，有這樣一個人嗎？”

“我真的說不上來，大人。”武七很過意不去地回答。

“我實在搞不清。也許這位張子正就是那個上下蒙住的人了，也許另外一個，就是那個目前還沒查找出來的，是后來才來的。我……”

“武七！”展飛燕大喝一聲，武七跳將起來。

“這個樣子可不行吶！你不能講得確切些嗎？”

“我……唉，大人，不能呀。”

展飛燕怒氣沖沖地向四周張望，用她那銳利的目光掃視眾人。很明顯，她是在探索，武七回憶不起模樣的那個人，可能就是這屋子里的某一個。

王朝看了一圈屋內的眾人，突然說道：“沈茂去哪里了？”

大家面面相覷。

“馬漢！大門口值班的是誰？”

馬漢顯得很內疚，用十分輕微的聲音說：“是小五，老大。”

馬漢很明顯是受驚了，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

“叫他來！”

馬漢走出去的動作是如此之迅速。他把瑟瑟發(fā)抖的小五帶來了。

小五此時此刻大驚失色。

“唔，小五。”王朝沒好氣地說，“進來。進來！”

小五囁嚅地說：“是，老大。”

“你看見沈茂走出這所房子了嗎？”

小五抽搐地咽口唾沫。

“看見了，老大。”

“什么時候？”

“昨晚，子時一刻（23時15分）。”

“他要到哪兒去？”

“他說什么到他的社團去。”

王朝平靜地說：“沈夫人，你的兒子參加社團嗎？”

沈瓊蓮正在扭拗自己的手指，眼光凄凄慘慘。

“唔……不，大人，不。我不明白……”

“小五，他什么時候回來的？”

“他……他沒回來。”

“他沒回來？”王朝的聲調變得異常平靜。

“你為什么不把這情況報告給馬漢？”

小五張口結舌。

“我……我剛要去報告。我昨晚是子時（23時）來的，而我還有一會兒就該換班了。我正想去報告。我以為他也許是到什么地方去買醉。再說，老大，他沒帶包裹，也沒帶任何這類東西……”

“你到外面去等著吧。我會找你的。”王朝還是用那可怕而平穩(wěn)的口吻說話。

小五像被判死刑似的走了出去。

馬漢鐵青的臉在顫抖；他喃喃地說：“不是小五的錯，老大。是我的錯。你吩咐我把每個人都監(jiān)視好。我應該親自干這事的。那立刻就會發(fā)覺……”

“住口，馬漢。沈夫人，你兒子有沒有在錢莊開過戶頭？”

沈瓊蓮顫聲說：“開過。有個戶頭，大人。在匯通錢莊。”

“馬漢，去一趟匯通錢莊，查一查今天上午沈茂有沒有去支過款子。”

馬漢要去屋外，就必須從柳吟月那兒經(jīng)過。他低聲打了個招呼，但她一動也不動。

馬漢雖然整個心思都沉陷在自身的困境之中，卻也對這位姑娘眼中流露出恐懼和絕望的神情而深感驚奇。

柳吟月緊握雙拳，置于膝頭，幾乎屏住了呼吸。馬漢摸摸自己的大下巴，繞著她的座椅走了一大圈。走出屋前他的兩眼依然緊盯著她。這時的目光老練而嚴厲。

“你難道一點兒也不知道，你兒子到哪兒去了嗎，夫人？”

王朝對沈瓊蓮問道。

“不知道……”

“張子正，你知道嗎？這孩子昨晚有沒有向你談起要走的事？”

“一個字也沒講。我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