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晚上，王朝和馬漢帶來了意想不到的情報。

一看到王朝的表情，我就知道案子有了進展。馬漢臉色露出難以抑制的興奮。王朝面無表情，卻帶幾分犀利的神色，好似嗅到獵物的獵犬。

我將他們帶到客廳，與妻子并肩坐在他們對面。王朝用隨意的語氣開口問道：

“請問你們認識一個叫張澤的人嗎？”

“張澤？”

“他今年三十三歲，住在宣化坊，是火藥坊的工人。”

“這個人是兇手？”

“對，通過調查，我們發現此人是本案的綁匪之一。”

“綁匪之一？”

事態發展太快，我都跟不上了。

“等等，能請你從頭說起嗎？”

“之前我們已經把綁匪的范圍縮小到火藥坊。經過調查，張澤有重大嫌疑。調查了火藥工坊得知張澤已經有好幾天沒有來上班。又從和張澤相熟的人中了解到，張澤自稱近期會得到一大筆錢。”

“我們迅速查找到了張澤的家，當我們到那時大門沒有上鎖，張澤躺在屋內的地上，他已經死了。經過檢查，張澤是被人用鈍器擊打后腦勺，使其失去知覺，然后用繩子勒死了他。尸檢顯示，張澤已經死了兩天，也就是九月初三的晚上被人殺害。”

“九月初三晚上？”

正是確認林兒死了的那天。應該是我和妻子精疲力盡，準備睡覺的時候。綁匪的同伙剛還是在那個時候遇害的嗎？

“問題是，隨著深入調查，在陳林被綁架的時候，張澤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陳林時在九月初二上午辰時四刻（08時）到辰時六刻（08時30分）被綁架的。而在那段時間，張澤正在火藥作坊工作。張澤從卯時四刻（06時）到申時（15時）都在火藥作坊，工匠們都可以作證。”

“這就意味著綁架陳林的另有其人。”

“你是說，他們通過分工合作確保對方有不在場證明？”

“沒錯，我們拿著張澤的畫像問了送信的人，他確定讓他送信的人不是張澤。但是，徐記茶棚的老叟說畫像里面的人和給他信的人很像。”

“應該是張澤布置的船艙，看著您送來贖金后，他企圖拿走贖金，但發現了捕快在監視，沒拿錢就離開了。并通知了另一個綁匪交易失敗。之后九月初三早上，綁匪就成乘機把最后結束交易的信插在你家大門初。后來，沒有拿到贖金的綁匪應該起了內訌，另一個綁匪就殺害了張澤。”

“張澤的熟人中有看起來像主犯的人嗎？”

“很遺憾，我們還沒有發現可疑人員。目前我們正在徹查張澤的交友圈子。我相信主犯就隱藏在其中。張澤的父親是火藥工坊的老人。兩年前去世了，張澤就頂替了他父親的位置進入火藥工坊工作。張澤的母親很早就去世了，張澤還沒有進入工坊之前，就過著相當頹廢的生活，脾氣還很暴躁。常常在酒館與旁邊的顧客爆發口角，甚至還會動手打人。張澤進入工坊之后，工作能力不錯，但還是常常和同僚鬧矛盾。”

盡管官府查到了張澤的很多信息，但一個謎團始終沒有被解開——張澤為什么會盯上我們家？

因為官府徹查了張澤的方方面面，卻沒有在他和我們家之間發生任何的交集。

張澤與我們就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陌生人。汴梁多的是有錢人，家里有幼童，適合下手的富裕人家比比皆是。為什么張澤偏偏選中了我們家？明明是毫無交集的陌生人，這究竟是為什么？

也許與我們家有交集的不是張澤，而是另一個綁匪。

九月初六，我和妻子在林兒的房間待了一整天。

以上就是從九月初二陳林被綁架到九月初六發生的所有事情，陳雄都詳細地記錄下來了。

包勉看完后，把書還給了陳雄，又問道：“不好意思，但還是要問下今天有發生什么事情嗎？”

“今天早上，武柏來看我們和陳苗，然后就是見到了你們。”陳雄面無血色地看著包勉，“后天九月初九就是林兒下葬的日子了……”

包勉看著眼前這位消瘦的父親，鄭重地說道：“我會讓林兒瞑目！”

說完，包勉，王朝和馬漢三人離開了陳家。接著三人來到了陳林上的私塾見王仁先生。包勉一見到王仁老先生，腦海里就出現了老學究三個字。包勉看到王先生就開門見山地問道：

“王先生，我們想了解下陳林在私塾的表現怎么樣？”

“陳林是個誠實聰明的孩子，和同學關系都很好。知道陳林的死訊后，好幾個孩子當場就哭了出來，還有同學發誓，長大以后要當官，抓住害死陳林的壞人。”

“您覺得綁匪的目的有可能只是為了殺害陳林嗎？”

王仁瞠目結舌。

“您覺得這很難以置信嗎？”

“是啊……陳林是個聰明善良的孩子，從不做招人記恨的事情。這么好的孩子，不會有人會想傷害他的……”

許是回憶起陳林讀書的場景，王先生的雙眼微微濕潤。

離開了私塾，王朝迫不及待地問道：

“公子，你說兇手的目的其實是為了殺陳林，怎么回事？”

“等見完全部的人，回去我們在一起討論。”

兩刻鐘后，包勉三人來到了陳雄抵押房契的匯通典當行。一進門，就見到了滿臉笑容，大腹便便的錢五掌柜。

“王朝大人又來啦！先坐會喝杯茶吧！是抓到殺害我陳雄老弟兒子的兇手了嗎？”

“還沒有。”王朝冷冷地回道。

“請問錢掌柜，陳雄和武柏兩人你都熟悉嗎？”包勉看向老板問道。

“這位小兄弟是？”錢掌柜打量著包勉。

“這是我們包大人的侄子，專門來調查這個案件。”馬漢回道。

“原來是包公子啊！您先請坐。”

“陳雄老弟接觸得比較多，武柏不怎么熟悉。”

“那陳雄有和你提到過武柏嗎？你覺得武柏有可能是綁匪嗎？”包勉語出驚人地問道。

“不可能。陳雄時常和我說，他這個兄弟武柏雖然長得兇悍，但是人很善良。重活累活都是搶著干的，運送貨物要途徑危險的地段，都是他主動押運。對他妹妹陳苗又好，還十分疼愛陳林。”

錢掌柜覺得包勉的問題有些不可思議。

“陳雄兌換銀子的趙氏金銀鋪你很熟悉嗎？”

包勉接著問道。

“是的，我和趙氏金銀鋪的徐閩都是掌柜嘛，替人打工，比較有話題聊，常常一起喝酒，我會把需要兌換銀子的客戶介紹到他那。”

“陳雄的銀子都被燒了，如果他還不了錢會怎么樣？”

“雖然我也很同情他，但是如果陳雄過世還沒辦法來贖回房契，那我們只能沒收他的房子了。”

徐掌柜笑呵呵地說道，完全沒有感覺到有一絲他所說的同情。

離開匯通典當行，包勉一行人來到了最后一站趙氏金銀鋪。

徐掌柜此人五官輪廓分明，目光平和，但眼神中時不時透著冷冽的光芒。

“王朝大人，今天又是為何事而來？”

徐掌柜的聲音極具知性的魅力，低沉卻鏗鏘有力。

“陳家的案子，還有些事情想向你了解下。”

“陳雄家的情況我不是很了解。來兌換銀子的那天，是我第一次見到他。”

“沒事，只是隨便問問。”包勉說道。

“你和匯通典當行的錢五掌柜很熟是嗎？”

“還行吧，偶爾一起喝酒。”

“你覺得陳雄的老婆陳氏長得怎么樣？”包勉又突兀地問道。

王朝和馬漢兩人表現出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

“有大家閨秀的樣子。”

“你覺得，有沒有可能陳雄發現陳林不是他的親生兒子，設計了這一切為了殺死陳林？”

徐掌柜聽到大吃一驚，說道：

“不可能，陳林那么像陳雄。那可是他的親骨肉啊！”

聽到這王朝和馬漢也有點受不了了，怒目瞪著包勉。

包勉無視兩人的眼神，繼續問道：

“那天陳雄兌換贖金的事情，你有告訴伙計嗎？”

“沒有，因為陳雄叮囑過不能讓其他人知道。所以銀子安排好后，為了不讓伙計發現，由我一個人送去陳家的。”

徐掌柜又恢復了他低沉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