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是誰家的奶娃娃，幾歲了，怎么跑這兒來了？”那時方靖汣十二，綁著單馬尾，穿著男裝，還背著一把弓，笑起來明媚又囂張。
那時的紀韶剛好十四，也沒有現在沉悶內斂，那會兒眼里寫滿了狂傲，抱著臂閉著眼睛靠在樹上，對這場春獵并沒有多少興趣。
聽到有人問他，睜開眼，只一眼便淪陷在她的笑容里，仿佛周圍一切都失去了顏色，只有她的笑容，明亮耀眼。
方靖汣見他不說話，忽然伸手捏了捏他的臉，贊嘆道，“好嫩，奶娃娃，你叫什么？”
“紀韶。”少年回過神來，忙自我介紹道，聽她對自己的稱呼，紅了臉，認真糾正道，“我不是奶娃娃。”
“你這么白，還這么嫩，怎么不是。”方靖汣笑道，“紀韶，你是紀將軍的兒子，你一會兒參加圍獵嗎？”
“參加。”紀韶看她打扮，猜想她是誰家女兒，他初來京城，對于這些人都不認識，“你要參加嗎？
“自然，不然我穿這樣作甚，你年紀夠嗎？”方靖汣上下打量著紀韶，“拉得開弓嗎？輸了可別哭鼻子啊。”
紀韶心中有些不悅，板著臉道，“你若是不信，待會兒我們比比便是，倒是你，輸了才別哭。”
“好啊，一言為定。”方靖汣笑道，“誰要是輸了，就答應對方一件事，如何？”
“好。”紀韶當即答應，眼里全是自信，他要帶她回翼州。
那場比試，是方靖汣勝了，比紀韶多了一只獵物。
比試結束后，方靖汣朝紀韶得意地笑了笑，“我贏了。”
紀韶本來有些懊惱，但看見她臉上的笑容，心跳不由自主加快，“嗯，你要我做什么？”
“你笑一個，我還沒看過你笑呢。”
紀韶扯動嘴角，擺出一個笑，并不怎么好看。
“笑起來好看，你在京城待多久，我……”
“靖汣，父皇找你。”
“我先走了，改日再聊。”
“嗯，”紀韶點了點頭，不滿地看向把她帶走的人。
后來兩人再沒見過，再次相見時就是在影宮，只是那時他蒙著臉，雖然她最開始選中了他，可她并沒有認出來。
那時的方靖汣并不知道，那場春獵，有一個少年對她一見鐘情，并且心心念念了八年。
一碗面條吃完，身體暖洋洋的，方靖汣回頭一看，卻見紀韶就坐在旁邊，眼睛也不眨地看著她，眼里全是癡迷。
這許多年，他是否也是這樣，躲在暗處經常看著她。
紀韶發現方靖汣再看他，忙收回自己的視線，將喜歡都藏起來，“我去拿藥，你喝完再睡。”
喝完苦澀的藥汁，紀韶又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果脯。
方靖汣漱完口，嘗了兩個，很甜。
“你真不會挑？”方靖汣還是持懷疑態度，怎么他隨手拿的就是甜的，她隨手拿的一個賽一個的酸。
“不會，沒騙你，早些休息吧。”
“睡不著，幫我把塌上那本書給我，我看一會兒。”
“白天再看吧，夜里費眼睛。”
“真睡不著。”這段時日一直歇著，這會兒實在是不困，“紀統領，要不你給我念，我閉著眼睛，如何。”
“好。”紀韶打開書一看，是本探案的話本，講的是各種有趣的案子，旁邊還有她做的注解，寫的誰是兇手，以及作案手法。
“就這頁，念吧。”方靖汣躺在床上，閉上眼睛。
“三月初四夜，三更時分，曾四解衣欲睡，卻聽聞外間狗吠不止，起身外出，卻見……”
紀韶緩緩念道，溫柔地聲音流入方靖汣耳中，方靖汣安靜地聽著，雪地之中，就是這樣一個聲音一直在她耳邊喚她。
沒過一會兒，方靖汣便睡著了。
紀韶收了書，小心替她掖好被角，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臉頰，忍不住多停留一會兒，卻又怕她發現，克制地收了回來，貪戀地看了半晌，才起身離開。
金玉閣是京城做最著名的首飾坊，京城諸多貴人所用的首飾，皆出自他家，他家的首飾不論是造型，還是價格，在京中都是頂尖，以前甚至還進貢給皇室。
掌柜看到馬車上下來的人，忙上前迎接，恭敬道，“大小姐，您可許久沒來了，今日怎么有空來？”
作為金玉閣的常客，方靖汣的首飾幾乎都是從這兒買的，掌柜與她很相熟，每次出了新的款式，必先拿給方靖汣看，只要是她看上的，金玉閣都是獨一無二，再不出售，這在整個京城也是獨一份。
“做套首飾，送人的禮物。”
“是送什么人的，大小姐想做什么樣的，要不您先看看。”掌柜將方靖汣迎進門，“店里最新出了幾只發釵，大小姐要不先看看。”
“嗯，你先忙自己的就是，若是看上什么，我自會跟你說。”
“好，那您先看。”掌柜點點頭，又看了看紀韶，“大小姐，這是您夫君，看著有些眼熟。”
“許是見過，你先去忙吧。”
“是，有什么事您叫我便是。”
方靖汣進了包間，有下人送上茶點，又奉上店里新做的首飾。
首飾師傅聽聞方靖汣來，將正在做的首飾放在一旁，尋了過來。
“大小姐可是許久未見啊。”師傅是金玉閣中最厲害的師傅，所做的首飾便是千金難買，平日里除非他高興，不然誰的面子也不給。
“喲，獨孤鶴，你這多久沒出門了，都臭了。”千羽捂住鼻子叫嚷道。
獨孤鶴抬手聞了聞，確實有股味，忙站遠了些，嬉笑道，“大小姐要什么樣的首飾，我給你做。”
“給我母親的，你自己看著做一套，不必吝嗇錢財，多華麗都行。”
“母親，是您婆婆吧，你說起這個，我最近正好畫了幾幅圖紙，您看看？”獨孤鶴掏出自己畫的圖紙。
方靖汣一一看過，挑出了兩幅，“這兩個，都做了吧，你覺得怎么樣？”
習慣于當隱形人的紀韶一愣，而后反應過來，點了點頭，“都可。”
“那就這兩個，都做了。”方靖汣將圖紙還回去，“年前給我，可以嗎？”
“可以，大小姐，您自己不要？您可許久沒做首飾了，店里最近有新的，還沒出售。”獨孤鶴看她沒給自己選，忙推薦道，“這支簪子，挺配你的。”
“是不錯，留下吧，還有那對鐲子，也一道留下吧。”方靖汣又看了幾樣，全都留下。
“好。”這幾樣全是獨孤鶴做的，見全被方靖汣留了下來，十分高興。
紀韶面上雖說沒什么變化，但心里不太舒服，尤其是這個人諂媚地態度，他知道喜歡她的人很多，也知道自己沒資格，可總是控制不住地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