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內,慶隆帝坐在龍椅上,眼底滿是疲憊。
殿內除了楚謹廷外,還有兩人,但洛苡并不認得。從背影看去,二人一老一少,卻都穿著官服的人,應該是朝中重臣。
“兒媳,給父皇請安?!甭遘右贿M大殿,二話不說跪地叩首。
司恒緊隨其后,也跪地叩首,“臣司恒叩見陛下?!?
“平身吧!”慶隆帝眸光落在洛苡身上,顯得有些無奈,“你來做什么?”
楚謹廷尋聲看向身后,見洛苡出現,心底有些復雜。想說什么,奈何大殿之上,他也不好說什么。
“回父皇,給您請安??!”洛苡嘴角淺笑,言行舉止一反往日的粗魯,反倒是極具閨閣淑女之資。
裝淑女雖累,可多洛苡來說,也不算難事兒。
慶隆帝見到這樣的洛苡著,一時間火氣消了一半。只是嗔怪道:“胡鬧,這兒是勤政殿,沒看見朕在與大臣議政嗎?還不退下去。”
“回父皇,兒媳有事找父皇,并非胡鬧。”洛苡臉上平靜,讓人看不出半分心思。
楚謹廷急得,恨不得不顧一切,將洛苡丟出大殿。奈何大殿之上,好多話他都不能明說。
慶隆帝掃了一眼跪在正中央的楚謹廷,目光落回洛苡身上,冷冷問道:“為了他來的吧!”
洛苡再次跪了下來,說道:“回父皇,王爺身上有傷,兒媳便是為此而來。”
“哼!朕就知道,你們夫妻慣用這樣的苦肉計。老五,還是那句話,朕并非不信你。只要你說出,那日你去皇后宮中,都做了什么,還有為何皇后會暈厥?你也一并說說?!?
“兒臣……兒臣不知?!背斖⒙曇籼摳o力,仿佛每一個字,都是自己飄出來的。
“如今可有人指控,說你離開鳳寧宮不久,皇后便暈厥,至今未醒。你可知,這意味著什么?”慶隆帝眼底帶著薄怒,溫涼的眸子審視著楚謹廷。
“父皇,母后暈厥與兒臣無關。兒臣已派人去查了,想必不日便可得到答案?!背斖⒏I磉凳?。
慶隆帝眉目沉了沉,倏然怒極,拾起茶盞砸向楚謹廷,那只茶杯砸下,楚謹廷必定腦袋開花。
洛苡見狀在地上打了滾,翻身上前,接住茶杯,揚起頭朝慶隆帝露出一個明艷的笑容,“父皇,這可是內務府新燒制的白瓷?真好看。您若不要了,就送與兒媳可好,摔了怪可惜的?!甭遘诱f完,便不見外的往懷里踹。
杯子出手的一瞬,慶隆帝已然后悔。這會兒,見沒砸到楚謹廷而是被洛苡接住,心底暗暗慶幸。
可隨即,他就心疼了。
那個茶杯他還要呢,怎么就……被搶了?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他這位一國之君總不能吝嗇一個茶杯吧。只能擺擺手,不情愿道:“賞你了?!?
“謝父皇賞!”洛苡叩首謝恩,得意洋洋的退到楚謹廷身后。
方才洛苡接杯子的動作,在場之人都看得真切。又快、又穩,心底皆暗暗贊許:虎父無犬女。
也是這套動作,讓慶隆帝想到洛苡他爹是武侯。如今北境正打仗,惹不起人家。
洛苡退到楚謹廷身后,并沒注意到四周投來異樣的目光,而是專心致志擺弄著她新得的賞賜。
“成王妃,你請完安了,可以退下了?!睉c隆帝擺擺手示意她退下去,他不想看著洛苡,更不想看見自己還好的茶杯到了旁人手里。
“兒媳,是來看著王爺的,他不愛吃藥,得有人看著?!甭遘邮栈夭璞?,又恢復了之前的那副恭敬有禮的模樣。
“這兒是皇宮,有的是御醫,用不著你。況且,此事他若說不明白……怕是也不用醫了?!睉c隆帝慍怒再起,冷眸掃在楚謹廷身上。
“陛下,臣以為私縱蟒蛇入宮未必是王爺所為,可皇后暈厥,卻是不少人親眼所見,還請陛下不要姑息?!蹦莻€年紀大的官員滿頭銀發,跪地叩首。
“宋國公,快快請起,此事朕必定查明,一定還皇后一個公道。”說完扭頭看向康公公,“還不快去扶國公爺坐下?!?
宋國公,是皇后的父親,今年已經快七十了。因早年征戰,老了身上便是各自痛楚。已經許久,未踏入宮門了。
今日是為女兒才入的宮,一趟下來,這會兒一時累得不行。
“謝陛下隆恩?!彼螄I硎┒Y后,便坐了下來。
“老五,你還是不愿說嗎?”慶隆帝眸色陰沉,“此事,事關重大,容不得你搪塞。”
“父皇,”洛苡情急,下意識舉手想要說話,做完這一舉,自己也意識到有些不妥。緊忙放下手,“兒媳可以勸勸王爺嗎?”
洛苡聽出,慶隆帝還是信楚謹廷的。只是大殿之上,身為一國之君,總不能直接說:我兒子是對的。
慶隆帝閉上眼睛,沒同意也沒反對。洛苡見狀直接湊到楚謹廷身側,所有目光聚焦到二人身上。
洛苡早就料到,楚謹廷折騰這么一趟必定又發燒了,因而來時在馬車上,就從手腕芯片的位置摳出了一粒退燒藥放入袖袋備用。
這會兒,很自然的從袖袋中取出,“吃了它,你肯定發燒了。”
楚謹廷沒猶豫,拿起來直接吞咽下去,低聲道:“毒婦,你不就想毒死本王嗎?本王吃了,你可以回府去了?!?
“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你究竟怎么想的。只問你一句,究竟是不是你做的?!甭遘禹颖坏顑鹊臓T火染上了一層橘色,看上去暖暖的。
“不是!”楚謹廷聲音,也被那抹暖意感染了,也是暖暖的。
洛苡倏然想到楚謹廷的醉花音,心底生出一個古怪的想法。一把拉住他的手,指尖在他的掌心敲出一組摩斯密碼:你可有破局之策?
楚謹廷沒用同樣的方式回復洛苡而是,突然淺笑,答非所問道“本王此番若還能出去,便年年為你釀制醉花音可好?”
洛苡怔住了,按著話的意思,他是有破局的計策嗎?還是,他根本不懂摩斯密碼?
其實一切不過是洛苡的猜測,沒打算一定成真的。
洛苡正胡思亂想時,楚謹廷倏然撲上去擁她入懷。
眾人不解,這都是什么時候,這對夫婦怎么還能這樣?
慶隆帝咳了咳,像是在催促洛苡,別再廢話連篇了。
洛苡兀自朝楚謹廷頷首,像是在回應楚謹廷的話,也想在回應慶隆帝的催促。
淺淺一笑,轉身朝慶隆帝叩首,“父皇恕罪兒媳無能,不能勸說王爺?!?
“也罷,那成王妃先行回府吧。”慶隆帝顯然有些失望,閉上無力道:“來人,先將成王壓入暗室。此案移交大理寺全權處理?!?
大理寺卿陳瑞踏步上前福身應道:“臣遵旨,必不辱使命。”
陳瑞是昌德大長公主的兒子,也就是慶隆帝的小表弟,諸皇子們的小表叔。
“陛下,此事關系重大,不如刑部一同審理以示公允。”司丞相也踏步上前,福身拱手。
自去年起,丞相司恒便兼著刑部侍郎。
“老臣附議?!彼螄濐澪∥〉恼酒饋砀I硎┒Y。
慶隆帝眸光掃過眾人,半晌未發一言。
“臣以為,此事乃是天家的家事,刑部不宜涉足。還請陛下三思?!标惾鹪趺纯赡懿恢竞愕男乃??立即站了出來。
“朕以為,陳愛卿所言甚是。此事不宜過分宣揚,暫且交由大理寺查辦。將成王暫且關入暗室?!睉c隆帝滿眼疲憊的揉了揉太陽穴,擺了擺手,示意眾人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