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萍嬤嬤端著香爐走了進來,金黃色的香爐上刻畫著百鳥朝鳳。精致、貴氣,是窮人洛苡上輩子都沒見過的
“王妃瞧瞧,能否看出什么端倪?”萍嬤嬤的聲音,將洛苡的思緒拉回現實。
洛苡看著那雙滿懷期待的眸子,不免有些心虛。怎么說焚香也是古人高雅的東西,她一窮鬼怎么可能玩得起。
香爐余煙未盡,裊裊盤旋而上,縷縷煙霧鉆入洛苡的鼻腔。
“阿秋!”洛苡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濃重的檀香味道,似乎遮掩其余的香氣。
“萍嬤嬤,這是什么香,內務府可說過它都含有那些香料?
洛苡雖說不懂香的制作,但想著可致幻的香料,無非就那么幾種。
“回王妃,這是內務府轉為太后安神用的。內務府原是起了名字叫寧安香??商笳f,就叫安神香省著叫起來麻?!?
隨后,萍嬤嬤拿出紙筆,一一寫下香料的名字,遞于洛苡過目。
看著大多不認識的香料名字,洛苡心虛的笑了笑。
倏然,一個“狗核桃”的香料映入眼簾。洛苡心底仿佛看見了一道曙光,卻也不由得擔心起來。
狗核桃,這是曼陀羅的別稱??!這家喻戶曉的致幻花,也能堂而皇之的列入太后的香料中?
洛苡指著那個名字為萍嬤嬤,“嬤嬤,您可知為何要加這味香料?”
“奴婢不知,這是內務府送來時,他們順嘴一說,奴婢便記下來了。其余的,也不曾多問。”萍嬤嬤抬起眼皮,“王妃可是覺得,此物有什么不妥?”
‘順便一說,便記下來了。’可能是內務府的人,未料到萍嬤嬤一把年紀能記住這么一長串藥名,因而如實相告。
可不告訴,豈不是更安全?難道內府的人有意借此透露什么?還是萍嬤嬤有意試探她?
“王妃可是想到什么了?還是說,這香有什么不妥?”萍嬤嬤眸光閃著期待。她陪伴太后多年,太后于她而言不單單是主子,還是親人。
“本妃不大確定?!甭遘尤粲兴嫉挠挚戳丝聪銧t,“不過,本妃的法子,或許可以讓皇祖母擺脫夢魘。說不定也能查出問題是否出在這東西上。只是,這法子可能笨了些,嬤嬤別笑話本妃才好。”
洛苡見萍嬤嬤點頭,接著說道:“您可否,將皇祖母寢殿內一切帶香味的東西都拿出來,暫放偏殿。今夜若是皇祖母睡得安穩,那便是這些香物所致。明日,再一并交由內務府可靠的人做進一步排查?!?
洛苡懷疑,寢殿內或許還有旁的致幻香物。亦或是,兩三種香料組合起來變成一個猛烈的致幻劑。她與這方面知之甚少,最好也是最笨的辦法就是撤去一切香味物質。
萍嬤嬤思忖片刻,點頭應了下來。
鳳寧宮……
楚謹廷,下了早朝,便去了鳳寧宮。
“兒臣給母后請安?!背斖⒁贿M大殿,便規規矩矩行禮問安。
“老五,快起來坐下說話?!被屎髮Τ斖⒌牡絹硭坪醪⒉灰馔?,“你今日怎么想到來給本宮請安了?”
“母后想必聽說了下,兒臣奉旨查蟒蛇出沒一事。因昨夜四嫂從蟒蛇手中救下宋院判,兒臣便想著來問四嫂幾句話,母后可否通融一下?”楚謹廷面容恭謹,一副三好少年的模樣。
宋皇后淺淺一笑,端起茶盞,淺淺呷了口。放回茶盞道:“老五,你有來的不巧啊。潼兒今早辰時,便出宮回府去了。你若想問什么,可以去平王府找她?!?
“那真是不巧?!背斖⒎路鸩⒉灰馔?,恭謹的道:“兒臣既然來了,不知可否就昨夜之事,問母后幾句?!?
楚謹廷不信皇后全然不知此事,也知道她即便知道,也未必如實相告。
不過,即便是謊話也會透露出一些訊息。
宋皇后莞爾一笑,丹唇微微動了動,“本宮昨日早早便睡下了,對此知之甚少,怕是幫不了你了?!?
楚謹廷淺淺一笑,隨即話鋒一轉,“罷了,兒臣一會去問四嫂也是一樣的。母后,兒臣下了早朝不曾用早膳,不知可否,向您討些吃食可好?!?
“你這孩子就是有口福,玫瑰酥剛出鍋你就餓了?!彼位屎筝笭?,對月嬤嬤道:“還不快去,將玫瑰酥端上來給成王,再端上來已被牛乳茶來?!?
“謝母后,兒臣最愛母后宮里的吃食了。兒臣記得母后宮里的鮮花餅可是最好吃的,兒臣從小就愛吃您親手做的鮮花餅,不知母后今日也做了這個嗎?”楚謹廷不動聲色的盯著皇后。
皇后眸色似有片刻怔楞,皓齒咬了咬丹唇,嘆了口氣,“本宮就知道瞞不住你。罷了,本宮就實話實說了。”
宋皇后屏退左右,道:“本宮近日時常夢魘,一到子夜便夢見……我那夭折的五公主……”宋皇后抽出絲帕擦著眼淚,“本宮知道,陛下不喜這些子虛烏有的事。本宮只能……”
皇后擦了擦眼淚,嗚咽道:“昨日,潼兒進宮,聽說了此事,便說要為本宮祈福。本宮是不允的,可這丫頭竟大半夜自己跑出去?!?
皇后又嗚咽了半會兒,情緒才穩定下來。
皇后夭折我五公主是楚謹廷的五妹妹,比他小兩歲,若沒夭折如今也該十八了。
那年京中時疫盛行,波及皇宮。他五公主一同感染了時疫。最后,他活了下來,五公主卻夭折了。
每每提及此事,楚謹廷心底又有些不大自在??匆娀屎鬁I盈于睫,他心底也是陣陣酸楚。奈何安慰人的話,他一向不會說,半晌說道:“母后切勿憂思過度,以免傷及鳳體?!?
宋皇后默默點了點頭,“老五,你五妹妹沒福氣,母后每每看見你,就想起她。這些話,除了老四,本宮便也只能對你說了?!?
月嬤嬤端來一碟玫瑰酥,楚謹廷雖餓了,可卻沒心思多吃了,只是吃了一塊,便放在一旁。
倏然,一抹若有若無的香味鉆入鼻尖。楚謹廷起身上前一步湊近香爐,問道:“母后這是什么香,兒臣聞著很是舒爽。”
皇后微怔,隨即淡然一笑,嗔怪道:“你這孩子,本宮殿內的香,都是女子用慣的,你又有怎會看得上?竟會拿這些話,哄母后開心?!?
“母后有所不知,兒臣前幾日與王妃鬧了點別扭。正想想尋些新奇之物哄她開心。今日聞到母后殿中的香,格外醒神舒爽,因而就想為王妃問上一問,母后可要幫幫兒臣,不然,兒臣可能又要睡書房了?!?
找理由楚謹廷并不在行,只得將問題推給洛苡。反正夫妻這東西,就是關鍵時刻充當對方擋箭牌的。
宋皇后眸色溫和,淺淺一笑,吩咐月嬤嬤去寫份方子出來,扭頭笑道:“老五,你這般疼媳婦真好??杀饶闼母鐝姸嗔耍鼉耗睦锞筒缓昧?,老四就是百般看不上她?!?
這話,楚謹廷聽得有些心虛。洛苡就是他的擋箭牌,無所謂之好與不好。
半晌,月嬤嬤將寫好的單子交由楚謹廷。楚謹廷上下打量了一番,沒看出半點不妥,難道是他多心了?
臉上神色未變,施禮告退道:“多謝母后,兒臣告退?!?
楚謹廷退出鳳寧宮,朝永定門走去。
一邊走,腦子一邊思索著:
今日雖是去查蟒蛇的,可卻意外發現,鳳寧宮殿內焚香居然與慈圣宮相似。且都同樣透著古怪。
楚謹廷取出單子,再次查看。他覺得,香料沒有全部寫入單子里。他的鼻子,可是自幼被香料熏出來的,辨析方子真偽一點也不難。
倏然楚謹廷腦海中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難道一切都是皇后設計的?
隨即,又否定這個想法。宋皇后的溫婉,可是北元國出了名的。倘若不是皇后,那就是月嬤嬤。若真的如此,皇后豈不是會有危險?
楚謹廷不由得驚出一身冷汗,暗暗后悔,自己不該那般無所顧忌的提及香爐的。若皇后真的不知情,豈不是會有危險?
想到這兒,楚謹廷調頭返回鳳寧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