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著急著要拉著我走。
我有預感,這次走了可能再也回不來南王府了。
于是我躲開了她來拉我的手。
二姐姐好像預料到了一般,也不惱。
她向我解釋著“阿池…落兒,快走吧,南王反了。”
這個消息轟的我緩不過神。
我急忙問“白照影呢,他人呢。”
二姐姐猶豫了半晌“被抓了。”
我一時有些喘不上氣來。
二姐給我披了一件粗布衣裳,重新給我挽了頭發(fā),一個隨意至極的發(fā)髻,還給我?guī)Я艘豁斖粯拥募喚W帽子,可以遮住臉。
隨后給了我一把佩劍,讓我裝作她的隨身護衛(wèi),而她真正的隨身護衛(wèi),早已翻墻離開。
我想帶尋姐姐一起走,她卻沒有給我機會。
一路上,南王府依然一片祥和,想來是宮中消息還未傳來。
“落兒,走了”
轎攆上,我望著小廝闔上了南王府的門。
這個地方,我許是這輩子都回不來了吧。
出了南王府,一路坐著馬車不知過了多久,到了山間的一座小屋。
二姐姐說,這是我阿娘住過的小屋。
我急忙問她我阿娘呢。她卻默了聲。
隨后帶我去了不遠處的一個小土包,她告訴我這就是我阿娘了。
我看著那個小小的土堆,它甚至連個墓碑都沒有,心中又自責又無力。
阿娘徹底離開我了啊。
明明心中難受的緊,面上卻沒任何反應。
我想我可能已經成為一個可以很好掌控情緒的大人了罷。
夜深了,二姐姐幫著我收拾完了屋子便離開了。
她還囑咐我,以后用回落兒的名字,我不用再當夏池了。“夏池”會死在明天南王府的滅門之中。
二姐姐走后,我發(fā)現房間很空曠,阿娘過的還是那樣清貧,什么都沒留下來。
衣柜里倒是有幾件衣裳,我打算之后就先這些。
第二日,一覺醒來,太陽還未升起,我想我真是習慣了早起。
之前早起陪白照影上學堂,之后早起給他做午膳。
有人來了,我看了半天,也沒看清來人是誰,我的眼睛真是不好使。
是尋姐姐!
她還活著,我簡直太激動,但我不知道怎么表達,好像這么多年我已經失去表達情緒的能力了。
她是二姐姐昨夜沒睡又去接來的。二姐姐對我可真好啊,都不知道怎么報答她。
同她一并來的還有二姐姐給的許多的碎銀子。
尋姐姐輕輕喚了我一聲落兒,我笑著應了。
小屋在尋姐姐的照料下,逐漸變的不再空蕩。
而我在尋姐姐的照料下,依然白白胖胖。
她陪著我給阿娘刻了一塊墓碑。我也同她講了我身世的故事。
她從來不會對我表現出不耐煩,和我阿娘一樣,她面對我臉上總是掛著笑容。
她說她去世的妹妹,若是還活著應該和我一般高,說她妹妹也是個很沉默的人。
相處下來早已將我視為自己的妹妹來照料。
至于白照影,我總是沒有太大的感觸我覺得就好像他只是長時間進了一趟皇宮,過段時間一定會回來的。
我新拿了一個本子記事,我在本子上記了許多,我認為能很好表達情緒的口頭語言。
我覺得我多加練習,日后見著白照影,他一定會很開心罷。
我還新發(fā)現一句詩詞——曾是驚鴻照影來。
居然有白照影的名字,這讓我很喜歡這句詩。
天天都會在本子上寫上一遍。
尋姐姐每每下山采購都會替我打聽朝堂消息。
所有人都說,南王一家已經滅完了。
但我不相信。怎么會呢,我和尋姐姐都還活著,白照影一定也會活著的。
一年時光過去了,我做了一桌美味的膳食等著尋姐姐回來,尋姐姐出了南王府總是生病,要多吃點好的補一補。
她著急的跑回來了,還帶著一個巨大的好消息。
王位更迭了。
白照影并沒被抓走,抓去的人是替身罷了。他在宮外聯合宮里支持他的大臣,一起舉兵起義,奪了皇位。
太好了,我就知道,他定不會有事的。
忽的我想起來二姐姐是軍營中人。也不知道她還好嗎,有沒有參與這場戰(zhàn)事。
尋姐姐也答不上來。
沒過幾日,我照例收到了二姐姐寄給我的信件,終于放下心來。
我很開心,白照影還活著,甚至當上了皇帝,我好想去見他,卻不知他還愿不愿意接納我
本來一直期望見到他,如今卻不敢了。
尋姐姐陪我在山上小屋住了一年多,水土不服導致舊疾發(fā)作,久治不愈,最終離開了我。
她走的很突然,前一天還陪我一同做了飯菜,第二天早上,就再也叫不醒她了。
只留我一人繼續(xù)活著,我將她和阿娘埋在同一個地方,閑下來就會去那里同她倆說說話。
經常說著說著眼淚就下來了。
她倆的期望都是我能平平安安…
平安,到底怎么樣才是平安呢。
是長命百歲嗎?我不清楚,孤獨的長命百歲真的算平安嗎。
山上總會來一些小孩,幸虧有這些小孩,讓我的生活尚存一絲樂趣。
又過了半年多。
我收到了二姐姐最后一封信。
“落兒,收到這封信時,可能是我走后一年吧。
變故太快,我來不及再多寫些信給你了。
原諒二姐姐欺騙了你,二姐姐已經是朝中重要武將了,出于對皇上的忠誠,必須參與平叛的戰(zhàn)事,皇位更迭了,我也只能去找你三姐姐了。
我會給阿池解釋阿爹阿娘讓你借用她身份的事情,你不用擔心啦。
讓二姐姐猜猜,你現在一定和阿尋過著逍遙自在的鄉(xiāng)村生活吧。
二姐姐留給你們的錢財不多,但你們若能在山林里樸實過一生也是足夠的。
落兒,二姐姐真想親自和你告別,想當面告訴你,我是疼愛你的,我從小就最喜歡你這個妹妹的。
事到如今,爹爹和阿娘只當你是棋子,所以你萬萬不可再回夏府了。
哎呀,寫著還有些傷感。但是無妨,我這一輩子做了我愛做的事,也擁有愛我和我愛的人,我知足了。
我唯一擔心的就是你了,二姐姐能做的不多,你還有大好光陰,我能做的也只是讓你可以做回夏落,過好屬于自己人生,平安喜樂,便是我對你最后的祝福了。”
落款是二姐姐的名字。
熟悉的字體卻寫著讓我不敢認的話語。
望著窗外,我愣了半晌,捧著裝著二姐姐所有信件的木盒不知怎的走到了阿娘和尋姐姐的墳包旁。
本想將二姐姐的信件代替二姐姐埋在阿娘旁邊。
但忽然想起來,二姐姐的牌位和埋葬之地,應是夏府全權負責了,輪不到我來操心。
于是我又抱著木盒子回了屋子。
一路上有些木訥,事情來的太突然,我的情緒遲遲反應不上來。
盒子里還剩了同上次信件一同寄來的小零嘴。
啊,還有上上次,上上上次的。
我一直都沒舍得吃,還想著見到二姐姐告訴她,我很想她,都不舍得吃她送的小零食呢。
現在應該都吃不了了吧。
失去她們的日子其實還挺難熬的,好在她們會在夢里陪著我。
上山來玩的小孩,照例在我的房子前鬧騰著。
忽然一個小孩跑來來,小心翼翼地問我有沒有其他親人。
我一時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只能說,我有啊,但他們都不在我身邊啦。
他們又問我需不需要一個相公。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又來幾個十一二歲的小孩扯著我的衣袖嚷嚷著
“阿姐,我家哥哥可壯了。”“阿姐阿姐,我家哥哥又帥又壯!”…
我算是聽明白這些小孩要做什么了。
急忙安撫他們“阿姐成過親了。”
他們瞬間安靜了下來,沒有我意料中的抱怨。帶頭的小孩反倒是說了一句
“那阿姐就還是有一個親人的!”
我心下一顫。
“他什么時候回來找阿姐啊?”
我也不清楚啊,我揉了揉他的腦袋。
“可能一年后,可能兩年后,也可能不會再來了吧。”
他們好似聽不懂我的話,都靜默著沒出聲。
我急忙岔開話題,去給他們做一些小糕點。
沒等一年后,兩年后。他就找來了,不能說是他來了,是他的御林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