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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白光斂去的瞬間,失重感驟然消失。姜曉瑩的腳猛地踩在了實處,堅硬、冰涼,帶著某種熟悉的觸感。不是滾燙的沙粒,而是——水磨青磚?

刺目的白被更刺目的光取代。不是沙漠的夕陽,而是無數盞懸浮在頭頂的、慘白冰冷的燈帶,將周遭的一切照得亮如白晝,纖毫畢現。

她踉蹌一步,撞在冰冷的金屬欄桿上,發出“哐啷”一聲脆響。刺耳的、帶著電流雜音的廣播聲浪猛地灌入耳朵:

“請各位游客保管好隨身物品,有序參觀,不要擁擠!前方即將到達珍寶館區域…”

游客?珍寶館?

姜曉瑩猛地抬頭,瞳孔因震驚而急劇收縮。

眼前,是望不到頭的、由金屬欄桿隔開的S形人流通道。通道兩側,是高大得幾乎要刺破屋頂的朱紅宮墻,墻皮斑駁,透出歷史的厚重與森嚴。頭頂,是縱橫交錯的巨大鋼梁結構,支撐著覆蓋著透明頂棚的宏偉空間。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汗味和無數電子設備散發的微弱熱氣混合的復雜氣息。

這里是…故宮?不,是故宮的珍寶館入口!她那塊電子表臨死前瘋狂閃爍的坐標!

她僵硬地轉動脖子。

左手邊,紀明江正撐著冰冷的金屬欄桿,玄色錦袍的下擺還沾著沙粒,此刻在慘白燈光下顯得格格不入。他臉色蒼白得嚇人,薄唇緊抿成一條鋒利的直線,那雙總是淬著冰渣的鷹眸里,此刻翻涌著滔天的巨浪——震驚、茫然,以及一種被投入未知深淵的、野獸般的警惕。他死死盯著通道盡頭那金碧輝煌的九龍壁方向,仿佛那里盤踞著洪荒巨獸。

右手邊,傅泉站得筆直,腰間的刀鞘依舊空懸。他那張萬年冰山臉上,第一次出現了細微的裂痕——眉頭緊蹙,目光銳利如刀,飛快地掃視著周圍的一切:穿著怪異短衣短褲、舉著閃爍小方塊(手機)對著他們指指點點的人群;頭頂嗡嗡作響、拖著長長電線、眼睛(攝像頭)閃著紅光的“鐵鳥”;墻壁上巨大刺眼的、會動的“畫”(電子屏)……他垂在身側的手,指節捏得發白,身體繃緊,處于一種隨時會暴起傷人或拔腿逃離的臨界狀態。

而雪貍…

姜曉瑩的心猛地一沉。

沒有雪貍!

那只燃燒成光焰、射出幽藍火箭的雪貍,不見了!

她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脖子。那道詭異的血痕消失了,皮膚光滑,仿佛從未受過傷。只有手腕上,那枚徹底黑屏、表殼焦糊裂開的塑料電子表,無聲地證明著沙海中的一切并非幻覺。

“看!快看那邊!”

“哇!古風cosplay!好專業!”

“是在拍戲嗎?攝像機呢?”

“那男的好帥!衣服質感絕了!”

“旁邊那個侍衛小哥眼神好兇…”

“那只貓呢?預告片里不是有只超仙的藍眼白貓嗎?”

周圍舉著手機拍照錄像的游客議論紛紛,好奇、興奮、探究的目光如同實質,密密麻麻地釘在三人身上。閃光燈此起彼伏,咔嚓聲不絕于耳。

紀明江的額角青筋猛地一跳,他緩緩轉過頭,冰冷的視線掃過那些舉著“方塊”對準他的陌生人。那眼神,帶著久居上位者被螻蟻冒犯的震怒,以及一絲…對未知“法器”的忌憚。他下意識地抬手,想去按腰間的劍柄,卻按了個空——佩劍在穿越白光中遺失了。

傅泉的反應更快一步,他身體微側,以一種保護的姿態擋在紀明江斜前方半步,右手虛握,仿佛隨時能從空氣中抽出那柄消失的玄鐵短匕。他的目光鎖定了離得最近、幾乎要把手機懟到紀明江臉上拍特寫的一個年輕女孩。

女孩被傅泉眼中那毫無溫度的殺意嚇得一哆嗦,手機差點脫手。

“讓開。”紀明江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金鐵摩擦般的穿透力,壓過了嘈雜的人聲和廣播。那是一種命令,不容置疑。

周圍瞬間安靜了一瞬,隨即爆發出更大的議論聲。

“哇!臺詞功底可以啊!”

“入戲太深了吧?”

“好強的氣場…”

混亂中,一個穿著藏藍色制服、戴著紅袖章、手里拿著擴音喇叭的故宮工作人員擠了過來,眉頭緊鎖:“哎哎哎!你們幾個!怎么回事?這里是參觀通道,不能停留!更不能影響其他游客!拍戲有拍戲的區域,證件拿出來看看!”

工作人員的目光掃過紀明江和傅泉身上明顯價值不菲、做工考究得不像戲服的古代裝束,又落在姜曉瑩身上那套皺巴巴、沾著沙塵酒漬的粗布奴婢服上,眼神充滿了懷疑和不耐煩。

紀明江的眼神瞬間變得極其危險,仿佛一頭被激怒的猛虎。傅泉的肌肉繃得更緊了。

姜曉瑩頭皮發麻,心臟狂跳。完了完了!要被抓去派出所了!她腦子里瞬間閃過“擾亂公共秩序”、“奇裝異服”、“疑似精神病”等可怕字眼。電光火石間,她猛地一步上前,臉上擠出這輩子最諂媚、最狗腿的笑容,對著工作人員就是一個九十度鞠躬:

“大哥!大哥息怒!誤會!天大的誤會!”她聲音拔高,帶著哭腔,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我們不是拍戲的!我們是…是搞行為藝術的!沉浸式體驗!對!沉浸式體驗古代…呃…流放犯人的艱辛!”她一邊胡扯,一邊偷偷用胳膊肘狠狠撞了一下旁邊還處于震驚和暴怒中的紀明江,拼命使眼色,又飛快地扯了一下傅泉的袖子。

紀明江被她撞得眉頭一皺,眼底的殺意幾乎要溢出來。傅泉的身體僵硬了一下,但接收到姜曉瑩那“求配合,不然大家一起完蛋”的瘋狂眼神,他緊繃的肌肉極其細微地松弛了半分,只是那眼神依舊冷得像冰。

“行為藝術?”工作人員狐疑地打量著他們,尤其是紀明江那身氣度不凡的王爺裝扮,“體驗流放?體驗流放體驗到珍寶館門口來了?我看你們是想搞事情吧!證件!身份證拿出來!”

“身份證…身份證…”姜曉瑩急得汗都下來了,突然靈光一閃,猛地指向紀明江,“大哥!您看這位!他…他失憶了!腦子被沙…被門夾過!什么都不記得!證件全丟了!這位是他的護衛,貼身保護!我是…我是他的…他的生活助理!對!助理!我們…我們這就走!這就離開!絕對不添亂!”

她語無倫次,一邊說一邊推搡著紀明江和傅泉往人流的反方向擠,同時對工作人員點頭哈腰:“對不起!對不起!我們馬上走!馬上消失!”

紀明江被她推得一個趔趄,臉色黑如鍋底。傅泉則像一尊移動的冰山,沉默地跟著,銳利的目光依舊警惕地掃視著周圍每一個試圖靠近或舉起手機的人。

工作人員看著他們狼狽逃竄(在姜曉瑩的拖拽下)的背影,又看看周圍舉著手機拍得不亦樂乎的游客,煩躁地拿起擴音喇叭:“行了行了!都散了!別圍著了!注意安全!保持秩序!”

姜曉瑩拉著兩個“古代人”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擠出人潮洶涌的珍寶館入口區域,拐進一條相對僻靜、通往西六宮方向的夾道。紅墻高聳,隔絕了大部分的喧囂。

她靠在冰冷的宮墻上,大口喘著粗氣,心臟還在狂跳,感覺像剛跑完一場馬拉松。紀明江一把甩開她的手,眼神陰沉得能滴出水,聲音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行、為、藝、術?流、放、犯、人?”每一個字都帶著冰碴子。

傅泉沉默地站在一旁,手依舊虛握著,目光卻投向了夾道盡頭,那里隱約傳來另一種人聲鼎沸。

“不然呢王爺!”姜曉瑩也豁出去了,壓低聲音吼道,“等著被當成猴看?被抓去衙門?這里是紫禁城!是故宮博物院!是…是現代!二十一世紀!不是你的王府!也不是葬風沙海!我們穿越了!懂不懂?!雪貍把我們送過來的!為了找那只該死的藍蝴蝶和鑰匙!”

“穿越”二字像重錘砸在紀明江心上。他環顧四周,高聳的紅墻,琉璃瓦頂,飛檐斗拱,格局依稀是紫禁城的模樣,卻又處處不同。冰冷的燈光,刺耳的廣播,怪異的服飾,會發光的“法器”(手機)……這一切都在瘋狂地沖擊著他的認知。他強壓下翻騰的心緒,目光死死鎖住姜曉瑩:“雪貍呢?”

姜曉瑩眼神一黯,搖了搖頭:“不知道…白光過后,它就不見了。”她抬起焦黑的手表,“只有這個‘死’了。”

就在這時,夾道盡頭的人聲越來越清晰,帶著一種奇特的、節奏感極強的喧鬧:

“家人們!老鐵們!火箭刷起來!關注點一點!”

“感謝我榜一大哥送的超跑!給大哥比心!”

“看見沒!這就是傳說中的冷宮!陰氣森森!有沒有覺得后背發涼?覺得涼的扣1!”

三人循聲望去。

只見夾道出口處,連接著一片稍顯空曠的宮院(疑似某處冷宮區域)。院中,一群穿著奇裝異服、舉著帶伸縮長桿的自拍設備(自拍桿+手機)的人,正對著鏡頭或激昂慷慨,或搔首弄姿,唾沫橫飛地喊著什么。他們周圍還圍著不少舉著手機拍攝的路人。

而在那群人旁邊,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支著一個簡陋的小攤。

攤主是個穿著洗得發白的藏青色夾克、頭發花白、身形佝僂的老頭。他坐在一個小馬扎上,面前鋪著一塊半舊的藍布,布上零星擺著幾件粗劣的“古董”工藝品:生銹的銅錢串、畫工拙劣的鼻煙壺、幾塊顏色渾濁的“玉石”……攤子旁邊,立著一個褪了色的硬紙板牌子,上面用毛筆歪歪扭扭寫著:

**【祖傳手藝,代寫文書,指路迷津,價格面議。】**

老頭的頭微微低垂著,像是在打盹,對旁邊震耳欲聾的網絡直播叫賣聲充耳不聞。

當姜曉瑩的目光落在那老頭花白的頭發、佝僂的背脊,以及那塊寫著“代寫文書”的牌子時,一股寒意猛地從腳底板竄上頭頂!

槐樹巷口…白胡子老頭…張翁?!

她下意識地看向紀明江和傅泉。

紀明江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錐,早已死死釘在那個佝僂的身影上。他周身散發出的寒意,讓旁邊幾米外一個舉著手機直播喊“老鐵666”的主播都忍不住打了個寒噤,疑惑地扭頭看了一眼。

傅泉的手,第一次真正地按在了腰側本該懸掛刀柄的位置,身體微弓,像一頭發現了致命獵物的豹子。

喧鬧的直播聲浪,冰冷的故宮紅墻,角落里那個仿佛沉睡的佝僂身影……空氣在這一刻凝固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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