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嚇壞了,連忙從他瘦弱的身體上退開,手足無措的托著他的背想將他扶起來,其他伙伴見狀也都走過來,而那個女孩也像犯了錯一樣跑過來幫忙扶他。
“對不起,你怎么樣,摔痛你了,有沒有事啊!”江樹緊張的輕拍著他后背和頭發上的灰塵。
“沒事,你的發夾掉了。”他微笑著攤開手,是一個藍色的塑料筆帽。
“咦?難怪我找不到呢!”她摸了摸額發,原來是寫作業的時候又習慣性的將筆帽別在了額發邊。
“你的發夾真特殊!”他打趣道。
畫面又變白,眨眼間她和時風又在河邊。
他們收養的那只被擠出窩的落單燕子幼鳥,已經會飛了。
“哎你看它會飛了!”她抬頭,一只脖子上系著小銀鈴鐺的燕子在上方盤旋。
“燕子又不是小狗,怎么系了鈴鐺。”他拿出叼在口中已經吃完的雪糕棒,舉目望去。
“啊?不能系么?”
“最好不要,等會它下來我們給它拆掉。”
“好!”
“哎你看!它在啄鈴鐺繩子!”鈴鐺掉了下去,她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向河面跑去,試圖伸手接住鈴鐺,卻跌入了河中,掙扎中,她隱約看見他也跳下了河,在后面她就什么也看不見了。
眼前的畫面又被白光吞噬,眨眼間自己又回到了瀾水鎮油菜桃間第三個窗戶的座位,她一抬頭,時風正坐在她對面,這是第一次,她清楚的看見了他的臉,她的心不由的加快跳動,臉也發燙起來。他還是和少時一樣清秀,雖面色憔悴,臉型消瘦,可看向她時卻又神采奕奕。
“你都想起來了!”他溫柔的微笑著。
“原來一直都是你。”她忍著心中酸意,努力平靜的說出這句話。
“你為什么沒來,我等了你很久。”她眼眶噙淚,扁著嘴滿臉委屈難過。
“對不起,好像是我記錯了時間。”他溫柔的道歉。
“你為什么不直接來找我?”
“我……我怕你不記得我,冒昧找你,會嚇到你。”他支吾著似有隱瞞。
“不會,怎么會嚇到我,你在哪里告訴我,我去找你!”
“那我們把時間對好,以免再次跑空!”
“好!什么時候,什么地方,你定!”
“現在是哪年哪月了?”他問。
“現在是二零一八年六月啊!”她脫口而出。
“一八年……六月?”他不可置信的看著她,眼神中透出一絲不安與凄涼。
“對啊!”她再次肯定道。
“所以你想好在什么地方,哪天跟我見面了么!”她雙手托著腮滿眼期待的看著他。
“要不你來決定吧!”他神色不安的猶豫了幾秒,將問題推給了她。
“既然讓我決定,那就讓你來找我!”她小有得意道。
“唉,可惜已經過了花季和煙火會,不然還能跟你約在千瓣花場見面的,那兒真的超漂亮,煙火會的時候也是非常熱鬧,真想馬上就帶你去看看,可惜已經結束了,只能等明年了!”她滿臉憧憬道。
“千瓣花場,煙火會?是類似花海的地方么?”他似乎很感興趣。
“對啊,溺水后我就再也沒見過你了,你是不是在那之后就搬走了?”
“嗯,當時母親嚇壞了,提前將我帶了回去,之后便再也沒讓我回來過。”
“你都……沒想過回來看我的么,就算我不記得你,可你也從未出現過……”江樹有些失落。
“當然想過……但我的情況……”他不知怎么繼續說下去。
他這種隨時都有可能復發要了他性命的病,早已消磨了他愛一個人的勇氣,要不是在夢里相遇讓他們重拾情愫,他或許至死都不會鼓起勇氣與她相見。
“我不介意的。”她溫柔的笑道。
“煙火好看么?什么時候開始啊,可以的話,明年我和你一起看!”
“當然好看啦,現在的煙火會弄的可盛大了,每年春分日就會舉行,我三月就去看了,煙火特漂亮,會場也很熱鬧好玩,好多好玩的好吃的,明年一定帶你去玩!”
“好!”他只答了一個字。
“啊?你還沒說跟我在哪兒見呢?還有什么時候,這次千萬可不能再搞錯時間了!”
“小樹,我……”
“怎么了?我怎么感覺你怪怪的,好像……沒那么想見我了,是不是你也看清了我的臉,覺得我……不好看么?”
“我一直都看得清你的臉,一直都很喜……”他支支吾吾,好像變了一個人。
“你到底怎么了?前幾天不還千叮萬囑的讓我一定要來,很迫切的想跟我見面呢,你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話,我去找你啊,我沒問題的。”
江樹說完,他突然站起來,毫無征兆的爬過窗戶噗通跳了下去。
“你跳下去干嘛啊?”江樹趴在窗沿上不可思議的大問道。
“對不起小樹,我可能沒法跟你見面了,但我答應你,一定會去花場同你看一次煙火會!”他浮在水中,隨手抹去臉上的水,濕噠噠的頭發還是不停的往臉上滴水,他強擠出略帶苦味的笑,大聲道。
“你是什么意思,到底為什么?是不是又生病了所以不敢來見我,我不介意的,我就是想見你,生病的你健康的你,好的你壞的你,帥氣的你憔悴的你,我都不在意,我只是想見到你,擁抱你!你不要學電視里得了不好的病就遠離與你相愛的人,這樣只會讓我們錯過更多在一起的時光,將來以后,回憶起來,只有遺憾,我們只活這一次,只要不違背良心與法律,我們就去做想做的事,好嘛……小風!”她沖他大喊著,直到最后溫柔的叫出小風那兩個字,她的淚也隨之滴落在河中。
“抱歉啊……”望著她那令人心疼的模樣,他雙眼鼻尖泛紅,如鯁在喉,幾乎顫抖的輕聲念出這幾個字。
隨后周圍又開始泛白,強烈的白光終究又吞噬了一切。
窗外傳來晨鳥清脆的叫聲,她睜開被淚水浸濕的雙眼,這次,夢里的一切她都輕輕楚楚的記得,她的手中還握著那只小銀鈴鐺。
“謝謝你,小鈴鐺。”她緊握著鈴鐺,蜷縮著身體,悲傷的情緒再一次攻破她本就敏感脆弱的心,她像少時那般放縱的嚎啕大哭著。
上班的時候,她也是心不在焉,早飯未吃,到了中午,她也絲毫沒胃口,惠姐給她零食她也只是裝進口袋,一口沒動。
終于在下午四點多鐘臨近下班的時候她突然倒在了書架過道上。
朦朧中她聽見有人喊她,是惠姐,還有幾個圍觀的讀者。
“這是怎么了?”
“她頭上這么多汗,應該是低血糖,誰帶了飲料,糖果,水果快拿過來給她吃!”
“我有!”
“我也有!”
“小樹,你快張嘴喝點!”惠姐將飲料喂到她嘴邊。
喝了飲料吃了些東西,約半小時左右,她逐漸開始恢復。
“怎么辦,要不你打電話叫你家人接你回去休息吧!”惠姐扶她坐在凳子上,一直守在她身旁,焦急道。
“我一個人住,沒家人。”她趴在桌上無力道。
“那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惠姐,我已經好多了,再歇會兒就能自己回去了,謝謝你啊。”
“你說這話干嘛,我這不應該的么,走,我送你回去。”說罷,惠姐扶著她,在門口打了輛車,陪她回家。
“你說你年紀輕輕的,睡不好也就算了,還不吃飯,身體能不出問題么?惠姐我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心事,但真心勸告你要愛惜身體,什么煩惱也不如沒個健康身體煩。那醫院里頭,哪個躺在病床上的病人不想出來又跑又跳的,但他們痛,難受啊,根本沒辦法,你惠姐我不是沒在醫院躺過,那感覺,別提多難受了。你別嫌惠姐啰嗦,這世上誰都有煩惱,大的小的,輕的重的,甚至絕望的,但還是有很多人選擇面對它。你要明白,煩惱不是你虐待自己的身體它就會消失的。相反,你好好對待身體,那些負面情緒就不那么容易擊倒你,才會慢慢消失。健康是你最后的防線,不要讓不好的東西占據上風,惠姐會在你身邊。”惠姐溫柔的摟著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手臂上,她講完這段話,也差不多到家了。
惠姐的話她有在聽,或許正是因為她聽進去了,才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她吧。
扶她進家后,惠姐確認了她沒問題便揮手與她再見。
“一定要記得吃東西,明早吃過飯再來,遲點沒事,我幫你打卡,晚上要早點休息,有問題打我電話!”惠姐三步一回頭囑咐道。
“好惠姐,我知道了,辛苦你了,路上小心!”江樹站在門檻前向她揮手。
“走啦!”
“好!”
說完,惠姐又坐上那輛車離開了。
媽媽離世后,那個名義上的父親就消失了,年邁的爺爺與自己相伴幾年后也因病離開,這些年,她獨自生活,雖有家,卻也只有家。有時候她在想,會不會是自己上輩子做了什么惡,所以這輩子才會讓她經歷這些不幸。
“一輩子七八十年,我才過三分之一,說不定后面的一大半都是甜的呢。”她倒了杯水坐在靠椅上捧著水杯自我鼓勵。
忽然手機來了消息,是惠姐。
“口袋里有糖,感覺不對勁就立馬吃。”
她掏了掏口袋,抓出一把糖果,不知道惠姐什么時候放的。
“嗯嗯,謝謝惠姐!”她連忙回復,鼻子里也涌出一股酸意。
“早點睡哈,來太晚了滿勤可就沒了!”
“是!惠姐!”